“这么说,他是我的姑爷?”姜怜心不可置信的反复询问,问得那丫鬟都慌了,还以为家主添了什么毛病,急乎乎的直点头。
姜怜心却愣在那里,半晌没有吭声。
她到底何德何能,竟招了个神仙似的姑爷。
这感觉就好像出门时被从天而降的银锭子砸中,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叫人一时难以接受。
既然老天爷赏识她,她便接受好了,或许失去记忆就是为此付出的代价,日后加倍的对这位姑爷好便是了。
姜怜心最后是怀着这样的想法入睡的,然而睡着后她却做了个不怎么美好的梦。
梦里的她也不知身在何方,只觉得周围都是空落落的,没有其他人,也没有声音,只有白茫茫的一片迷雾。
她拼命的拨开迷雾,拼命的寻着出口,可迷雾的后面还是迷雾,仿佛没有尽头。
她于是努力的强迫自己回想,企图从记忆里寻到些许端倪,可无论她怎么集中精力,脑袋里始终都是混沌的一片,就像她身处的地方一样,空旷而又迷乱。
时辰越是推移,她就越是不安,渐渐的开始变得歇斯底里。
她挣扎、嘶吼,百般的折腾,却还是困在其中不得解脱。
“这里是哪里?”
“谁来救救我?”
她想要呼救却仿佛被什么扼住喉咙,如何也发不出声,她想要向人求助,却没有一个人影可以供她追寻。
那是被隔绝的恐惧,没有猛兽恶魔,亦没有潜在的威胁,可就是发自内心的感到不安和害怕,就好像被扔进无垠的海洋之中,寻不着方向,亦没有皈依,只能无穷无尽的飘摇。
她以为自己将要永远被困在这迷雾之中,却在崩溃之际感觉到一只手。
那是不明来处的一只手,可她却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回握住不肯松手。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相信,却还是义无反顾的相信了。
万幸的是,那只手最终拉着她逃出了迷雾。
自梦魇中挣出时,雪衣男子果然如他承诺的那般守在床边。
姜怜心还没有完全放开梦境里的情绪,呼吸仍然十分剧烈,她望着床畔的那一抹雪衫,下意识的攥紧了手掌。
这时,她才发现梦里的那只手是他的。
“可是被魇住了?”清冷的声音自那两瓣形状完美的薄唇中传来,她尚在放开他的手还是继续装睡的选项中犹豫,他却已识破了她的伪装。
他终于还是放开了他的手,尴尬的握住床沿。
片刻间,雪衣男子已然起身,至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纤长如玉的手拾起桌机上的雪梨和小刀,认真的削起了皮。
姜怜心便撑着床榻半坐起身来,倚靠在床头前,专心致志的看他削着雪梨。
他削皮的动作并不熟练,似乎不常做这件事,感觉到她的注目,略抬了抬眼帘,但也只是一瞬,又垂了眸,启唇道:“秋日性躁,食些雪梨可治魇症。”
说话间,他终于削好了那只梨,放下小刀起身至床榻前,便将雪梨递到她手上。
姜怜心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忙着削梨,是要给她的。
她低头看着晶莹剔透的汁液顺着梨肉滑过他白皙得略显阴柔的指,而后划出柔和的弧线,落入他的掌心,忽然心下一动。
“夫君。”她也不知为何要这样唤他,或许为了证明丫鬟的话,亦或许只是跟随心底的意愿。
他尚且握在雪梨上的手明显的微滞了一瞬,却也只是一瞬,他便收了手敛入袖底。
“对不起……”姜怜心握着梨,却只是发呆。
她忽然觉得很是愧疚,这样好的夫君,这样好的待她,可她却……
“对不起,我都忘了,我想记起来的,可是都忘了……”试图找寻关于他的记忆,她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温热的液体不可抑止的模糊了视线,她好似又被困在了那个梦里,怎么都找不到出路。
快要崩溃之际,他却将她拥入怀中,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抱着她,由着她发泄,待到那哭声变成低沉的抽泣,才贴着她的耳畔轻声喃喃:“没有关系,我记得就好。”
他记得就好。
姜怜心似乎在他的话中找寻到安慰,渐渐平静下来,挂着泪痕小口小口的咬着雪梨。
太丢人了,怎么在他面前就控制不住自己。
他是那样一个神仙似的人,她又怎么可以在他面前表现出这丑陋的一面。
姜怜心越想越懊恼,尴尬之余偷瞄的他几遭,他却至始至终中将目光锁在她的身上,就好像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一样。
这样的目光实在让人焦灼,她不自在的往下滑了两分,可终究不能躲起来,于是鬼使神差的把啃了一小半的雪梨递到他面前。
“你也吃。”她想尽量在他面前展现些优良的品质,比如说慷慨。
可他却并没有接受,仍然维持着不曾转移的目光,紧紧将她圈禁在双眸之中。
整个下午便是这样过去的,让人极度的不自在,却又忍不住的小小兴奋。
后来,姜怜心自仆婢们的交谈中了解到,那雪衣男子名唤画末,确实是她的夫君。
五年前两人成亲不久,她便忽然自府中消失,至此五年不见踪迹,那时画末正北上为生意奔波,回来得知消息后就开始满天下的寻她,一寻就是五年。
也就是说,这五年来画末既要到处去找她,又要维持住姜家的生意,里里外外全由他一力承担,据说这期间亦有不少人劝他续弦,媒婆们都快踏破门坎,可他却始终不允,生生守了姜家五年。
得知这一切后,对于画末,姜怜心更是充满了感激与歉疚。
这样好的夫君,她却把他给忘了。
然而,在这一点上,画末对她十分的宽容,不仅不曾怨怼,还宽慰她是在外面受了伤才会失忆,这怨不得她,就算记不起来也没关系。
不仅是在言语上,画末行动上的关怀愈发让她笃定仆婢们说与她听的皆不是夸大其词。
自从她醒来之后,他可以说是与她片刻不离,除了有时需要去商号里打理生意,而待她身子恢复些,可以下床时,他更是出府也要将她带在身边。
姜怜心自然也乐意与他待在一起,可是时日久了,她却渐渐自他身上察觉出些不寻常的地方。
比如说用膳的时候,他虽然与她一同坐在桌旁,然而面对满桌佳肴,他却总顾着往她碗里夹,自己则只是饮茶,从来不动筷子。
起初姜怜心只当他是省着美味的给她吃,于是特意嘱咐厨房里多做几个菜,可他也还是一样,她便又执意为他夹菜,促着他饮食,实在磨不过了,他却也只是挑了碗里的素食勉强用了几口。
再比如说就寝的时候,每夜他总是先哄得姜怜心上床歇下了,自己却在一旁坐着看帐。
有时她见天色晚了,便催促他歇息,可他也只是搪塞着,说要守着她睡着了才肯歇下。
起初姜怜心以为他是怕自己又无故的失踪,又或者是对她的照顾与体贴,可某一天夜里醒来,身侧的半张床榻上却依旧没有人影。
她只当他也起了夜,可坐直身子一看却吓了一跳,竟发现他在窗前的太师椅上打坐,双目微闭的模样到像是睡着了,可是放着好好的床榻不躺,偏要坐着睡觉这一点着实奇怪了些。
这要是传了出去,别人还不要说她一个人占着床榻,刻薄了他。
想到这里,姜怜心隐约想明白些什么,忙跑到他面前问道:“我以前是不是待你特别不好?”
画末正入定,被她忽然的发问唤回妖魂,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便没顾得上应她。
姜怜心见他只是掀开眼帘看她,半晌没有做声,就当是默认,于是一脸失落的坐到一旁,兀自懊恼:“一定是这样,我一定不是个好妻子。”
“不是这样的。”似乎为她充满自责的话所动,画末忽然蹙眉说道,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便顿了下来。
“那是怎样的?”姜怜心还在和自己较劲,委屈的抬头看向他:“你夜里都不到床榻上睡觉,窝在这么一个椅子里,该有多难受。”
听她这样说,画末一时也不知该从何即使,只得与她相顾无言。
这样一来,姜怜心愈发认定了是过去的自己虐待了他。
她“腾”地自椅子上起身,赶紧挪至他面前,俯下身来看着他的双眸道:“从今天开始你不许在椅子上睡了,我必需看到你躺在床上,否则就陪你坐到天亮。”
那双宛若无波的墨瞳明显的滞了滞,姜怜心只当他是受宠若惊,不等他反应过来便拉了他的双手往床榻边拽:“来,这条规矩从今夜开始施行。”
说罢她又帮他褪了外衫,将床榻分出一半给他。
过程中注意到他身上有些发凉,想是沾染了夜里的寒凉,姜怜心唯恐他因此伤风,忙将仅有的一条锦被覆到他身上,还觉不够便索性整个人偎过去,双臂将他环住。
画末的身子变得有些僵硬,姜怜心却很是舒心,况且他虽是瘦了些,可身上淡淡的水墨香气凭的好闻至极,抱起来也不知道多舒服。
也不知道为什么,和别人亲近,她就百般的不自在,可只要换做了他,就变得自然而然起来,或许这就是夫君与旁人的不同吧。
既然如此,虽然两个人挤在一张床榻上也算委屈了他,那为了满足她的小小私心,就先这么凑合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失忆了还这么想占小白的便宜,这就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小怜是个色胚,为娘我也只能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