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过后,姜怜心再次下定决心要好生补偿画末,于是十分努力的学习做一个贤妻。
她甚至开始学着做女红,趁着画末不注意的时候将他雪白的袍子偷拿出来,盘算着在袖缘处秀几个俊俏的花纹。
只可惜她的针线活才刚入门,做得实在不怎么灵便,以至于那一朵娇花绣出来也着实不怎么俊俏。
丫鬟端着削好的水果过来时,她还在手忙脚乱的理着乱成一团的丝线。
在丫鬟的一再催促下,姜怜心忙里偷闲的自果盘中择了一块雪梨塞入口中,咀嚼过后见那位贴身丫鬟还守在一旁,便吩咐她道:“一会儿也拿去给夫君尝尝,哦,对了,这雪梨好生香甜,你也尝尝。”
怎知丫鬟却推拒道:“小环不想和家主分开,小环不吃这雪梨?”
“这又是怎么一说?”丫鬟小环的话顺利勾起了姜怜心的兴趣,她于是放下手里的针线,拿出听故事的表情看着小环。
小环便宛然道来:“回家主,奴婢家乡有一种说法,‘分梨’即为‘分离’,若分梨而食,日后就会分离,奴婢不想离开家主,所以不和家主分梨食。”
“这样啊……”姜怜心恍然大悟的点着头,忙一口气把果盘里的雪粒都食了个干净,方才对丫鬟吩咐道:“这些都拿去给夫君吧。”
后来,她生生与那些针线争斗了数日才终于将袖缘上的那朵花绣完。
作品完成后,她就喜滋滋的拿去给画末看。
画末正在书房里审看文书,见近日来总是故意躲着他兀自在屋里偷偷做着什么的姜怜心,忽然一改往日的主动寻上他来,便放下笔墨愿闻其详的与她相视。
“看,这是什么?”姜怜心自背后拿出衣衫,自豪的呈现在画末面前。
袖缘上的一小朵娇花,其实并不显眼,画末也是翻找了好久才看到,拿到眼前端详片刻后,却一脸茫然的看向她道:“这个……是祥云?”
“怎么会是云呢?再仔细瞧瞧。”姜怜心有些着急。
画末便又细看了看,却半晌没有在说话,最后抬起头露出略显无助的神色。
姜怜心终于有些垂头丧气的攥着衣摆道:“是一朵花,明明很像啊,怎么会……”
“是你绣的?”画末伸手抚上那朵针脚都不怎么齐整的小红花,似乎终于明白过来为何这几日姜怜心偏要霸者他身上那件衣袍不放。
其实就拙略的针脚而言,眼前这一朵红花更确切的说是毁了这件纤尘不染的雪白衣袍,看着他与分不清形状的花形成鲜明对比的如玉指尖,姜怜心也逐渐意识到这一点。
她正愧疚的垂下头,却忽然听到他清冷的声音道:“我很喜欢。”
印象当中,他几乎从不说这样直接表达感情的话语,姜怜心忽然有些受宠若惊,欢欣鼓舞的扑到了他的身上。
由于用力过猛,画末被她从塌垫上直接扑倒在地,文书如雪花般被散了满天,雪白的衣袍毫无章法的铺撒在地上吗,衬托着两人绞在一起的乌发,别提有多凌乱。
罪魁祸首的姜怜心却还趴在画末身上痴痴的傻笑,似乎对于被自己压在身下的那人,俊眉微蹙,却又拼命隐忍的表情很是受用。
她甚至故意使坏的咬上他鲜嫩欲滴的两瓣薄唇,不出意料的感受他微凉的身子忽然的僵硬。
就在这时,“吱呀”的响声却自门口响起。
当姜怜心回过头时,正端着两碗汤羹,名唤小环的丫鬟愣在那里,似乎十分的惊慌失措。
“奴……奴婢……这就……这就退下……”小环似乎被什么惊吓到了,身子和声音都打着颤儿的往外退。
姜怜心尚且不知她为何如此,还当她是生病了才会面色发红,便唤住她道:“那个你放在机上就行,放下了就赶紧回去歇着,生病了还来服侍,别人不知还以为是我刻薄。”
“是……是……”小环也不争辩,动如脱兔的闪进屋里,飞快的放下汤羹,又飞快的闪了出去,顺便将门关好。
“这丫头,怎么如此奇怪。”姜怜心还在纳闷儿,忽然觉得身下人动了动,这才回过神来。
转头间,她注意到画末的脸上也似有些发红,便忙伸手去摸他的额际,担心起来:“刚刚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你能不能先下去。”画末清冷的声音不知何时起了层涟漪,呼吸也有些不均匀,微垂着眉宇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姜怜心这才意识到自己骑在他身上,压了好久,想必是将他压疼了,慌忙跑了下来,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片刻后,画末的神色渐渐恢复正常,却又在姜怜心的百般催促下换上了那件雪白衣袍。
姜怜心拉着他的袖缘欣赏了许久,方才将他放开,自得其乐的去捧了机上的汤羹来食。
“好香的冰糖雪梨啊!”她边赞叹着,便捻起汤匙而食,同时不忘招呼画末:“你也来……”
她话才说了一半,就忽然顿住,接着来了个急转弯,一手将另外那碗汤羹捞到近前,霸者两只碗道:“这两碗我都食了,一会儿再让他们给你炖新的。”
这时,画末已起身行至她面前,而她还似怕被人抢了似的,愈发将面前的两碗冰糖雪梨护得紧些,狼吞虎咽之中,把这一碗里的咬了两口,就又将那一碗里的塞进嘴里,俨然是在宣告着所有权。
画末也不说话,只是不由分说的捧起她的脸,捻了袖子擦净她嘴边糊满的汤汁,清俊的面容难得露出嫌弃的表情:“慢些,又没有人同你抢。”
姜怜心这才意识过来画末是误会了,忙攥紧他的袖角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小环说过她家乡的习俗‘分梨’即是‘分离’,我不想和你分离,所以不能和你分梨。”
姜怜心一口气将那颇有些绕口的话说完,继而便一脸诚恳的看着画末。
宛若无波的墨瞳与她相视良久,画末只是凝望着他,面上却看不出内里的心绪变化,以至于看得她都有些局促起来,画末才缓缓道:“这汤羹本是用两只梨做的。”
如此拗口的话,他竟然也听懂了。
“唉?”姜怜心连忙低头看,果然见每个碗里都是完完整整的一只雪梨,她方才只顾着忧虑“分离”之事,竟全然没有注意到。
“我……我看错了。”她很是心虚的垂下了头,俨然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尴尬之际,她忽觉一抹微凉触上面颊,抬起头来正看到画末抚上她的侧脸,满含深意的望着她,仿佛被他的眼眸所蛊惑,她渐渐平静下来。
又是良久的沉默之后,一个清冷的声音自他那两瓣完美的薄唇传来:“我们不会分开,这一世我都会守在你身边。”
“真的?”姜怜心忽然一扫阴霾情绪,睁着一双晶亮的眼睛看着画末,仿佛充满了期待。
“真的。”画末再度确认了那句诺言,触及她侧脸的指腹又抚上她的发丝,为她将碎发挽至耳后。
“太好了!”姜怜心欢喜得直呼,展开双臂又一把将他扑倒在地,甚至连袖摆扫过桌机,撒了满地汤羹都顾不上了。
得了画末的许诺,姜怜心似乎放下了一桩心事,愈加肆无忌惮的享受着整日与他腻在一起的时光。
然而越是快乐的时光,也越是如白驹过隙,转眼夏末秋至,又过去了三、两个季节,姜怜心也不再甘于过着整日坐在庭院里晒太阳的日子。
她开始着手于姜府的一应事务,从审看账目到府内上下的供给采买,除了需要出外抛头露面之事,碍于画末的阻止不得沾染,其他的都开始慢慢学着去做。
毕竟她还是这姜家的家主,总不能只是挂着名号坐享其成。
或许是因为那些事情早已潜移默化的融入了她的灵魂,纵使过往之事都已遗忘,可一旦重新触碰,却也极易上手。
如今姜怜心也开始享受于姜府事务的打理之中,自得其乐的担当了部分本该是内府管家的职责,也就是桃夭的分内之事。
不过,对于她的插手,桃夭却也不忌讳,反而每每在她做这些事时陪候在一旁,不时给予些有用的建议。
两人这般相处下来,姜怜心却也将桃夭当成了朋友,偶尔画末实在因为要务不能相伴,她也就找他来说话解闷。
这一日又是如此,姜怜心坐在庭院里审看内府的开销账目,竟查出几处对不上的地方,于是将专司银钱支取,和出外采买的几个下人唤来对峙。
“这里的入账与出账不对,还有这里,我记得去年冬天用的是银丝白炭,可账目里记载的却是松木灰炭,还有这里……”
她逐个描摹出账目中存在问题的地方,不时在账本上比划,连几两几钱都不放过,态度俨然是一丝不苟。
待发落了那些个出了错的下人之后,整一个下午眼见着就过去了,画末还没回,她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桃夭闲聊。
“而今我才知道,内府事务是何等琐碎与麻烦,平日里当真辛苦了桃管家。”平日里总见着桃夭一副温雅闲适的模样,却忽略了他的勤勉,姜怜心不禁有些内疚,忙对他说些讨好的话,笼络人心。
桃夭却只是笑了笑,与她相视道:“即便繁琐,家主也能做到赏罚分明,行事亦是雷厉风行,堪称女中豪杰。”
他甚是客套的与她寒暄,却又忽然话锋一转,答非所问的提起另一个话头:“家主可知我为何要留在姜府?”
作者有话要说:小怜你就是个吃货你就认了吧。
关于袖缘上是什么花的小剧场:
小白拽着袖缘端详:说来你绣的是什么花?
小怜攥衣角:本来想绣梅花的,后来不小心绣大了点儿就改成芍药了,或者你当成牡丹也成……
小白:……
小怜:其实还是好看的吧?(底气越来越弱)
小白:……
小怜:是好看的吧?是的吧?的吧?吧?(逐渐咄咄逼人)
小白:……
小白: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