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略做商量,最后由曹大人和林监使一起入宫,向陛下请命。赵将军亦跟着离开钦天监,去满大街找可疑之人去。京城大街小巷事隔两天再次戒严,便是已经习惯了京城时不时闹点动静的百姓,也被这阵仗吓到了。
京城,似乎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罗府中,杨林指挥着刑部的人四处搜查、盘问罗家下人。将罗家之人全部盘问了一遍,没发现可疑之人,杨林眉头蹙在一起,问身旁的罗府管家,“罗府的人,除了几个主子,都在这里了?”
“回大人,丫鬟婆子、家丁小厮都在……”管家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搓着手说,“厨房的葛胖子昨儿晚饭后向奴才告假,回家去了,不再这里。”
“他家在哪里,去将人找来。”杨林立即吩咐。
“葛胖子孤家寡人的,就住在罗府后的巷子了,隔得不远,奴才这就去办。”管家应着声,忍不住又道,“葛胖子昨儿就回去了,不太可能是杀害老大人的凶手,他到罗家都二十来年了,当年还是老大人好心收留他才活下来的,罗家可是他的恩人。”
“本官不管他和罗府的关系,在没找出真凶前,每一个都可能是凶手。”杨林说。
管家不再多话,赶紧让人将葛胖子找来。去的人回来的很快,“回大人,那葛胖子不在家里,小的四下看了看,锅灶土炕、水壶什么的都是凉的。”
“怎么会这样?”管家大惊,都是凉的,说明人不在屋里多时,这……
杨林刚想说去葛胖子家里看看,这时有衙役过来禀报,“大人,在厨房后墙上发现了脚印。”
“走,去看看。”
后墙处搭了梯子,杨林上去查看,见那脚印脚掌宽大,于是问管家:“那葛胖子,身形如何?”
“葛胖子长的发胖,才被叫葛胖子的。”管家回答。
杨林想了想,问管家要葛胖子的鞋子。葛胖子在罗府掌勺,在府里也是有住的的地方,要找他的鞋子,不用再跑一趟葛胖子的家。下人很快取来葛胖子的鞋,杨林将之与墙头脚印比对,完美契合。
无疑,这墙头上的脚印便是葛胖子的。
“吩咐画师,将葛胖子的画像描出来,交与巡防营的人,全力抓捕。”杨林从墙头下来,吩咐。
罗府的人听闻葛胖子是杀人凶手,罗老夫人大呼:“那畜生哟,罗家救了他,他竟这般恩将仇报。”
现在还不能断定葛胖子就是杀害罗老大人的凶手,但从种种痕迹看来,他是凶手的可能性很大。听着罗家人的哭诉,杨林也没说什么。
从罗家人的哭诉以及管家说的事情中,不难知道葛胖子在罗府多年,且罗府对他还有恩。杀害罗老大人的可能是在罗府多年的葛胖子,那钦天监里,杀害黄监正的,也极有可能就是钦天监的人。
杨林连忙出了罗府,策马往钦天监去。石大人听了罗府的发现,觉得有理,忙安排人再次搜查钦天监,就是几位大人那里也不要放过。先前,石大人已让人搜查过钦天监,只是有些地方没敢大肆搜查,唯恐得罪人,但罗府的事告诉他,必须每一个角落都查,得罪人也要查。
刑部、顺天府衙役和巡防营的同时搜查,偌大的钦天监,很快被翻了个遍。这般得罪人的彻查之下,自然不可避免发现了一些官员的秘密,不过,好在效果是好的。
钦天监确实上上下下无一人失踪,但是,衙役在林监使的屋子里找到一把匕首。仵作验过后,确认这是杀死黄监正的凶器。
石大人大惊,如果林监使就是杀害黄监正的凶手,那让他入宫查建丰三年的档案,岂不是引狼入室,让他有机会销毁线索。杨林听石大人简单说了前因后果后,同样大惊,惊呼,“不好,必须马上入宫禀明陛下。”
曹大人和林监使进宫求见陛下,禀明来意后,皇帝思虑一番后,让人领林监使去文华楼。文华楼是一座大的藏书楼,只不过里面藏的不是书,而是史料、各种重大事情的记载、甚至还有秘辛。
这样的地方,林监使就是得了皇帝的旨意,被允许进去,也只能到和钦天监有关的几个书架前翻找。和他一起翻找的,还有文华楼负责整理这部分资料的卢书吏。
“建丰三年……”卢书吏嘴里念叨着,在书架上下翻找。
摆满书架的文华楼里,没几个人,能听见翻阅纸张的声音。
“找到了!”卢书吏从最上层书架上抽出一本册子,“建丰三年十一……唔……救……”
“别怪我,有些东西,不该让人看到的,不管是……”
卢书吏听着耳边响起的话,脸上满是惊恐。没一会他嘴角流出黑血,人睁大着眼睛再无力挣扎。林监使从他手里拿过册子,撕去他刚刚看的那页,揉吧揉吧吃尽肚子里,这时,他嘴角同样溢出黑血,人倒在卢书吏身上。
石大人、杨林向皇帝说明情况后,皇帝震怒之下,立即摆驾文华楼,几人疾步跟上。等他们来到文华楼,只看到两人死在那里。
曹大人拍着大腿痛心疾首,“来晚了。”
皇帝脸色黑的不能再黑。
杨林上前,伸手探了探两人鼻息,摇了摇头。杨林将林监使从卢书吏身上搬开,石大人瞬间瞥见他手里拿着的书,立马夺过来一看,大呼,“竟被撕了。”
这本册子上,只有前几页上写了东西,后面的都是空白,被撕的那页,是写着东西的最后一页。这些记录,都按时间记录,石大人翻了翻前面的,上一页,记录的时间到了建丰三年十月,也就是说被撕的那页上,记录的事只可能发生在十月、十一月、以及腊月。
建丰三年的冬天啊,石大人小心翼翼看了眼皇帝。
那个冬天,宁王殿下、太子殿下出生,本是个喜庆的冬天,却因皇贵妃薨逝笼起一层愁云。时至今日,少有人敢在皇帝面前提及和皇贵妃有关的事,这回,他们要查的事情好巧不巧撞在那个冬天上,不知陛下是否会迁怒。
曹大人一开始还不理解石大人忽然的担忧从而而来,然后多念上几遍那个时间,也就想起了这么一茬,整个人和变的和石大人差不多。这次案子结束后,如果他还能好好活着,要不要向陛下申请外放,躲躲灾区,曹大人这般想着。
与两位大人疯狂的脑补不同,杨林这会正在认真查看两具尸体,企图发现点什么。
杨林在卢书吏手里找到一点布帛丝线,是从林监使身上扯下来的,“卢书吏应该是被林监使毒杀,而他自己本人服毒自尽。”这么说来,林监使本就没想过活着离开,如此案子棘手了。
杨林翻转卢书吏尸体,紧闭着嘴的人忽然张口嘴,吐出一豆粒大小的东西。与此同时,杨林猛然发现卢书吏有微弱呼吸,忙大呼,“大夫呢?”杨林这会一门心思都在能不能救活卢书吏身上,有点忘记了这里是宫里。
皇帝大概也太想知道点什么,没在意杨林的态度,直接吩咐暗卫去太医院将晏祈提来。晏祈好好的在太医院配药,被突然出现的暗卫提起,拎着出了太医院。晏祈整个人是蒙的,很想告诉暗卫大哥,不用您出手提溜,他能走的快。
能在宫里明目张胆出现的暗卫,只可能是皇帝身边的暗卫,太医院看见晏祈被拎走的人,完全不担心他的安危,甚至在猜测,“何人病了,这般着急?”
“想那些做什么,这宫里,少说话。”
文华楼,晏祈为卢书吏检查后,说:“太晚了,救不回来,我最多就能让他清醒片刻。”
就算只能清醒片刻,也是好的,皇帝立即下令,“让他开口。”皇帝一直铁青着脸,任谁都看得出这位让人生畏的帝王在压抑着怒火,只要一个契机,就会喷薄出来,到时,不知会有多少人受此连累。
晏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皇帝要人开口,他尽力让人开口。晏祈取出银针,在卢书吏眉心、头顶落针,每一针扎的穴位都很凶险,能要人命的那种。晏祈一宫共扎了五针,最后一针扎下时,在卢书吏后背运功。
这时,卢书吏吐出一口毒血,溅在杨林身上。
在几双眼睛注视下,卢书吏睁开眼,嘴角毒血流个不停,瞧见皇帝后,断断续续说出一句话,“……三年、十、七……帝……隐……星——”
卢书吏彻底断气。
只是几个连不起来的字,根本没人能猜到是什么意思。
晏祈站起来,低垂着头,没人注意到他眼里闪过晦暗不明。
“查,朕就不信无人知晓建丰三年冬发生的事。”皇帝黑沉着脸吩咐。
石大人、曹大人心神一怔。
建丰三年冬,发生了太多事,也有太多人忽然被降罪,或被流放或被斩首,查那时候的事,真不会再掀风雨。
几位大人颤巍巍离开文华楼,出宫。晏祈本来要回太医院,却被皇帝叫到了明乾宫。
回到明乾宫,皇帝屏退身边之人,连常公公也没留,直接问晏祈:“宁王的身体,如何,你可有把握救他?”
“微臣定竭尽全力医治宁王殿下,宁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安康。”晏祈回。
解毒之后,元诚的身体会渐渐好起来,晏祈有意无意多透露一点,元诚的身体,是有救的。
皇帝忽然冷眼看着他,晏祈心惊,跪在殿中低着头。
过了一会,皇帝忽然开口:“你可知无痕之毒?”
晏祈心下震惊,嘴上疑惑回答:“不曾听过,不知陛下可否给臣描述一番症状,也许有其他名字。”
“你可以退下了,宁王那里,不需要你再负责,安心在太医院任职。”皇帝又道。
晏祈抬起头,一脸不解看向皇帝,“陛下,这……”8
“你不需要知道原因,只要照做就是。今日之事,不可让任何人知道,否则,朕就是惜才,也少不得要夺才。”
“微臣惶恐,谨遵圣命。”
晏祈退下,皇帝打开一处暗格,取出一物。这是个荷包,看着有些老旧,用的料子也不是上等的云锦丝线。
“这次的事,最好和你们无关,不然他,朕……”
此时,东宫。
元瀚看着悄无声息出现在他书房里的秦家家主,脸上神色晦暗,不知是喜是忧。守卫森严的东宫青天白日下被人潜入其中,还大咧咧出现在他面前,想来是不会高兴的。
约莫两刻钟前,秦奕无声无息出现在元瀚面前,说了一句话,“殿下最好不要声张,不然,会后悔的。”
元瀚不知出于何种思想,果然没有声张,还吩咐书房外的守卫,没他允许,任何人不得过来打扰。看着将东宫当成自己家,悠哉悠哉喝着小酒,除了一开始说的那句话,再没开过口的秦奕,元瀚很是不爽。
“不知秦家主不回辽北,悄悄潜入东宫,想干什么?”外面的人都知道秦奕回辽北去了,他现在却还在京城,果然别有用心吗?华云寺发生的事,虽然没找出证据,但元瀚总觉得和他有点关系,他和沈明裳中毒,实在太蹊跷,也找不出个合理的理由。
元瀚话落,秦奕放下酒杯,一脸玩味看着他,淡淡道:“太子殿下带着人毁了在下那么多暗桩,难道还不许在下来讨债几分?”
“你是前朝余孽。”元瀚腾地站起来。
秦奕脸上带着戏谑,“余孽?太子殿下这话,着实伤人的心,认真算起来,殿下也是余孽中的一个呢!殿下应该知道黄监正、罗老大人惨死之事,他们可都是因殿下而死的。”
“你胡说什么?”元瀚怒喝。
秦奕嗤笑,“殿下大可将在下交出去,不过那后果,可不是殿下能承受的。说起来,宁王殿下所受之罪,都是为你受的。人都道宁王殿下体弱多病,可这天下,又有几人知道,他是中毒了。”
元瀚惊讶,失魂落魄坐回去,秦奕说的事,太惊悚,而他的态度,太笃定,笃定到他不敢怀疑,不敢赌。
“你是什么人,找本宫说这些,目的何在?”元瀚双手握拳。
秦奕没回答他,只问:“殿下可知在下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东宫的?”
“你到底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元瀚问。
秦奕一笑,“在下要做的事,于殿下而言,是好事。这皇宫,这东宫,可是前朝的皇宫,前朝的东宫。如此,殿下可知在下如何进来的了。”
大丰王朝开国后,没重建都城,也没重建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