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夏祭,皇帝让大臣子女随行,可不是为了好玩,而是存着心思考较年轻人,挑选有潜力的人培养。故而,那些尚未在官场爬摸滚打的京城公子们,不放过任何机会展示自己的才华。
这日一早,横风园里,年轻公子们三五成全聚在一起,或就一策论题目侃侃而谈,或吟诗作画,或比武切磋,好不热闹。
因地势高低,位于横风园上的锦华园,则是女子们的乐园,她们中,有人抚琴,有人吹箫,有人作画,有人下棋,同样热闹不已。
当然,女子们在玩乐时,总会留心横风园里的动静,说白了,只要同时有未婚公子、未嫁姑娘出现的场合,都是变相的相亲宴。而皇帝,似乎也喜欢在这种时候为人赐婚。
沈明裳和元诚都不需要在人前展露才华,来得比较慢,他们过来时,不管是横风园还是锦华园,都聚满了人。元诚将沈明裳送到锦华园,这才往横风园去。
锦华园里,绾姝郡主拉了沈明裳往她们那边去,“三嫂,绾姝等你多时了,差点忍不住让人去请呢。”和绾姝郡主坐一起的,有庄王府世子妃、朱芸茜、其他两个成亲没两年的少夫人以及三个待字闺中的姑娘。
“我这不来了。”沈明裳笑着说。
沈明裳身份尊贵,庄王府世子妃几人站起来朝她行礼,沈明裳让她们免礼,说,“在我这里,不用讲那么多规矩,该怎么玩,就怎么玩,太客气了玩得不尽兴。”
沈明裳这么说了,几人齐声应是,想来,先前绾姝郡主和她们说过一二。沈明裳不愿与人交谈时,难免让人觉得清冷,不好接近,但当她有意与人交好时,不用多会,就能融入其中,让人忘记她的身份,渐渐放开性子玩乐。
皇帝、皇后等人,这时就在横风园、锦华园的对面,将两个园子里的盛况,看在眼里。皇帝不时会让人将横风园里公子们的成果递上来一看,皇后则是不时让身边嬷嬷,到锦华园里,赏赐一番。
“哈哈,今年有不少好苗子,定要好好教导一番,让他们为国效忠。”皇帝看罢几篇策论,大笑起来。
皇后在旁边道:“国之后继有人,是陛下治国有方。”
“哈哈……”皇帝又是一阵大笑,恭维的话,就是皇帝,也不能免俗,为此得意几分。
朱淑妃瞧着,心里恨得紧,脸上却要挂着完美的笑容,不让人寻到错处。这些日子,皇后和太子很是得意,反之的,朱淑妃受了不少气。
见皇后得意,朱淑妃心里更是不爽,忍不住开口,“陛下,您瞧太子和宁王两个做弟弟的都大婚了,太子妃有了身子,太子侧妃不过多久就要入东宫,朔儿身边,如今连个知冷暖的人都没有。”朱淑妃说着,抹起眼泪。
朱淑妃抹泪,倒不是完全的演戏,睿王明明是几个皇子中最年长的,却因去了边关,一直没有大婚,朱淑妃如何能不心疼。想着太子妃有了身子,皇后在她面前不止一次露出得意,朱淑妃更想落泪了。
睿王长了太子快五岁,要是也在太子那个年纪大婚,现在只怕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爱妃说的,朕记着呢,但睿王回来,就给他赐婚。”皇帝说。
朱淑妃大喜,“臣妾谢陛下。”
“不过——”皇帝话锋一转,“朕答应过睿王,给他赐婚前,一定征求他的意见,他要不满意王妃人选,朕不会赐婚。”
朱淑妃脸上笑容僵住,过了会才说,“臣妾明白。”朱淑妃暗想,睿王这次回来,要再敢就婚事弄幺蛾子,她就——就——
想着睿王那性子,朱淑妃很是无奈,对睿王这个儿子,朱淑妃其实左右不了他多少的。在别的事上,朱淑妃可以由着他撅着性子,但成亲这事上,一定要听她的。
皇后瞥了眼朱淑妃,转过头和庄王妃说话,“绾姝也快到议亲的年纪了,不知庄王妃可有中意的?”
庄王妃笑着说,“王爷说了,想多留绾姝两年,可以慢慢挑,总要找一个合她心意的,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受得住那丫头的性子,夫妻间能和和睦睦过一辈子。”
“女子嫁人,理该如此。”皇后说。
庄王妃应,“可不是。”
皇后突然提及绾姝郡主的婚事,为的是看看庄王的态度,庄王想多留绾姝郡主两年,想来还是不愿和哪个皇子走得近,如此,皇后就放心了。
皇后没想着和庄王府结亲,但也不愿看到庄王府和朱家有牵连的人家结亲。
皇后试探的话,朱淑妃听出来了,心底又是一恼,毕竟,她是有打算让朱正辛娶绾姝郡主的,两人年纪相当,议亲正合适。现在,庄王妃这样说了,朱淑妃倒不好再试探庄王府,免得惹了庄王不高兴。
对庄王府,皇后和朱淑妃大概是一样的想法,只要庄王继续中立,拉拢不成,也不碍事。
锦华园里,绾姝郡主还不知道,她的亲事,被人算计了一番。几人坐在一起闲聊,聊着聊着说到了前些天茶味居的事,几人对宁王妃的画艺很好奇,绾姝郡主缠着沈明裳,让她画上一幅。
“三嫂,你就画一幅吧,也让嘴碎的人,长长见识。”想到现在还有人说沈明裳无才无德,绾姝郡主就气得不行。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一定要让人知道三嫂有多棒,绾姝郡主心里暗戳戳想。
她们旁边,王紫音刚好画完一幅青莲图,听到她们的话,上前说到,“紫音也曾听闻宁王妃画艺精湛,不知能否见识一番。”
王紫音一开口,周围的人忍不住看过来。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中,王紫音最拿手的就是画画,在京城贵女圈子里,颇有名头,她说想见识宁王妃画作,确定真的是好奇,而不是挑衅?
王紫音一开口,绾姝郡主就感受到了她的敌意,忍不住开口,“王六小姐是什么身份,宁王妃的画,是你说要看,就能看的。”她闹着要沈明裳作画,是她们关系好,但王紫音,原谅绾姝郡主没看出她哪里和宁王妃关系好了。
绾姝郡主不明白王紫音为何闹这么一出,朱芸茜却是知道原因的。王紫音心高气傲,一向可不上那些提亲的人家,现在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却是成了亲的,她对宁王妃有敌意,再正常不过。
朱芸茜不知道沈明裳听了一回壁角,有些担忧的看向沈明裳,怕她被王紫音为难。沈明裳没注意到朱芸茜的担忧,只看着王紫音冷淡开口,“想看本妃的画,你凭的什么资格?”
沈明裳这话,说的很不客气,就差直接说“你的身份,还不配让本妃作画”。
王紫音瞬间僵了脸,朱芸茜忍不住笑了,心想,她糊涂了,宁王妃能逼得自家大哥亲自送上把柄给她,对付一个王紫音,不要太容易。
“是紫音失礼了。”王紫音朝沈明裳福了福身子,离开锦华园。
出了锦华园,没了旁人注意,王紫音脸上的笑容再维持不住,要不是她还记得这里是景山行宫,只怕忍不住发泄一通。王紫音出身丞相府,姑姑是当今皇后,这些年,便是在毓敏公主面前,她也没觉得差公主什么。现在被沈明裳无情打脸,尤其,沈明裳是嫁了宁王殿下,身份才高她一筹,王紫音如何能不气。
王紫音就是看上了元诚。
都道一笑倾城,而她,是被元诚一笑夺了心。王紫音想过克制这份情,但她越是克制,脑海中越是宁王殿下的身影。
“沈明裳,你等着,你加诸在我身上的侮辱,总有一天,我要加倍还给你。”王紫音暗想。
王紫音理了理自己情绪,没回锦华园,而是去向皇后请安。
院子里,世子妃点着绾姝郡主脑袋数落她,“瞧你闹得好事。”
“大嫂,绾姝错了,谁知道王紫音发的什么疯,来这么一出。”绾姝郡主也是很委屈的。
世子妃继续数落她,“你还有理了?”
“我——”
“不怪绾姝,就算没有这事,本妃也不会对王家六小姐客气。”沈明裳开口,将绾姝郡主从世子妃“口中”救下。绾姝郡主朝沈明裳眨眨眼,一幅讨好模样。
其他几人不知宁王妃和王六小姐有什么过节,但都不约而同的,岔开这个话题,绾姝郡主也不提让沈明裳画画的事。这时,下面横风园里不知出了什么事,一片喝彩声,所有人朝下面看去。
横风园演武场上,元瀚和洛华过招,周围一片围观的人。元瀚的身份,注定不管他做什么,都会被人注意,而洛华,近来洛华公子名声在外,众人知他惊才绝艳,却不想他还有一身好武功,一时间,不少女子为他倾心。
瞧着元瀚和洛华比武,沈明裳心下疑惑,朝幽竹打了个收拾,幽竹接收到信号,悄悄离开。洛华内伤还未痊愈,这时候,不宜和人动手的,沈明裳想不通他有什么理由和元瀚过招。
演武场上,洛华后退几步,朝元瀚抱拳,“洛华输了。”
“承让。”元瀚的视线,跃过洛华,落在场外元诚身上,似在说“你看重的人,也不怎的。”
元诚没理会他,自顾自喝茶,一边觉得无趣,离开。
洛华回到场外,在元诚旁边坐下。晏祈为他把脉,一阵无语,要不是场合不对,晏大夫估计想揍洛华一顿。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拖着半残的身体和人打架,简直吃饱了撑的。
“你没必要和他打的。”元诚说。
洛华反问,“我不上,难道你去?”洛华承认,有空鸣琴在手的元诚不好对付,但是只论单打独斗,宁王殿下只是三流。
“当然不是。”元诚毫不犹豫回答,“元瀚想和我比,拒绝就是,反正我这些年都是个病秧子。”
“你可真有出息。”洛华不客气讽刺。
元诚回他,“总比你犯傻好。”
两个男人在斗嘴,上面,沈明裳也得了消息,知一开始元瀚想找元诚切磋,但被洛华公子截了胡,沈明裳脸色微变,视线落在元诚身上。
元瀚不会无缘无故想着试探元诚,必是知道了什么。元诚只在秦奕面前用过空鸣琴,不出意外,秦奕将这事告诉了元瀚。
又是秦奕,沈明裳现在最想弄死的人,绝对是秦奕没错了。
元诚似察觉到沈明裳的视线,抬头朝她看来,两人目光交汇,羡煞了一众人。
绾姝郡主打趣,“三嫂和三哥真黏糊,只不过分开半天而已,瞧瞧这眼神,仿佛几年没见似的。”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半日,时间也不短了啊。”沈明裳回答。
她这话,让世子妃、朱芸茜几人有些害羞。
话是这么说,但你这么大大方方承认,就不会羞涩吗?来自世子妃几人的心声。
沈明裳要是能听见,大概能回一句“羞涩能当饭吃”。
沈明裳盯着元诚看,却见常公公到了横风园,到元诚面前说了什么,然后就见元诚、洛华还有晏祈随常公公离开。沈明裳还在想,皇帝找他们做什么,她这里,也有人过来了,是皇后身边的嬷嬷。
嬷嬷来到几人面前,说了来意,大概的意思,就是让沈明裳、绾姝郡主、世子妃、朱芸茜四人过去。
“只有我们几个吗?”绾姝郡主问。
王嬷嬷回答,“回郡主,太子妃、毓敏公主等人,已经在了。”
沈明裳几人随王嬷嬷过去,到了才发现,里面的人,大概都和皇家有点关系。元诚先她们过来,沈明裳几人行了礼后,分开入座。沈明裳自然是坐到元诚身边,世子妃和绾姝郡主陪着庄王妃,朱芸茜到了朱淑妃身边。
沈明裳对面,是沈明惜和太子。王清音坐在元瀚身旁,王紫音坐在了沈明惜身旁,也就是他们对面。
人都坐下后,皇帝吩咐摆席,瞧着这里的人,大概是家宴的性质。至于洛华和晏祈为什么在,沈明裳表示,皇帝的心思,猜不透。
宴席摆上没多时,皇帝问晏祈,“晏卿可有心仪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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