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也是,”他借着她的力顺势仰了仰头,一副颇为得意的样子,“快说,你是如何下的毒?你何时也学会下毒这种伎俩了?快说快说。”
蓝欣笑笑,却是不答反问,“你如何就一口咬定是我下的毒,说不定,是大哥下的毒呢?”
“我看你得意的样子就知道是你,”风翌澈凤眸微眯,含笑的眸子直直望向她的双眼,“如风若真要下毒又何须你再多费这许多周折,这件事情一看就是出自你的手笔。”
“哼,你都知道了还诸多问题,”她不悦地噘嘴,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解气,干脆还上去踢了风翌澈一脚,“嫌你看穿了我的把戏啊,看把你给能的!”
风翌澈就着她的力道躲避,在正午能将人烤化的烈日炎炎下,二人竟还有心情嬉笑打闹一番。
蓝欣虽面上肆意地笑着,但是心里却始终是另一番滋味。
刚刚她的衣袖扫过那个衙役的脸的时候,她就势将藏在袖中的毒粉洒在了他的身上。
这些毒粉还是她在遭遇了凌郡城的那场刺杀之后,特地跟姬如风讨来防身的。当时其实也并未想着要如何用,她整日都和风翌尘他们一起,真正需要她自救的情况恐也不多,讨这些毒粉来,也纯粹是为了让其他几人讨个心安。
只是没想到,现在竟然真的用上了。
其实她并不是十分擅长下毒,当时的情况如果稍有不慎,很有可能她自己也会一并卷进这场阴谋,可是除此之外,她真的不知道她还能如何。
总不能真的让他们继续拿出其他的证据来诬陷如风,坐实他杀人的罪名吧。
她微微苦笑,好像,为了某些想要做的事,为了某些想要保护的人,她也开始变得和对手一样不择手段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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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厢房内,烛火如豆,忽明忽暗,摇曳不停。
风翌轩长身玉立,站在窗前,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打着窗沿。清冷的月光照在他月白的长袍上,将他的身形衬托的英姿挺立。但侧脸却隐藏在窗棂投下的阴影中,看不出脸上情绪,只听见一声一声的敲击声,以及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怒气。
本来以为铲除姬如风只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风翌尘和姬如风并无什么交情,只是风翌澈和他私交甚好,是以,他并没有放多少心思在这上面。却不想,到头来还是被那个丫头搅了好事。
那个女人,他眼中闪过一抹血色,脑中浮现出她笑靥如花的神情,他唇角上扬,这么机智聪明的女人,这么兰心蕙质的女人,只可惜,如果不能为我所用,留着也是空余恨。
敲击声骤然停歇,他负手而立,看来,有些事情,是该要动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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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风翌轩来跟众人辞行。
之前蓝欣和姬如风曾经查到几年前桐城的动乱,他们本有意找到当前镇压匪寇的将领,询问一下当年镇压的具体情况,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奈何因为昨日出了姬如风的案子,所以耽搁了。
是以今日一早,风翌轩便提出,由他回月都去调查当年之事。理由一如上次一般,他在桐城一直也没有出过什么力,这件事就由他来尽一点绵薄之力好了。
蓝欣本来是拒绝的,但是奈何她嘴没有人快,她拒绝的话尚未说出口,风翌尘就一口答应了风翌轩的要求,还语重心长地嘱咐他一定要路上多加小心。
蓝欣一口气憋在心里险些倒不过气。
一个时辰后,风翌轩与众人告了别,便先行离去回了月都城。
他前脚一走,后脚蓝欣便拉着风翌尘回了卧房,进门风翌尘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她便一个回身,将风翌尘抵在了门框上,“尘尘,你为何要同意皇兄回月都?”
风翌尘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措手不及,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为何不同意?”
蓝欣一个白眼翻出天际,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难道看不出来,皇兄这个时候提出回月都,一定有问题吗?”
男人闻言,倏而一声轻笑,幽若深潭的眉眼里有淡淡的宠溺,“你都看出来的问题,你说本王看不看得出来?”
蓝欣素来抵不住他的诱惑,被他这样一笑,一瞬间有些失神,喃喃道:“那你还同意皇兄回月都城?”
男人俯身凑到她身前,在她耳边轻轻吐息,“你觉得本王不同意,皇兄就不会回去了?”
她一时无语,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接着道:“皇兄是太子,本王和九弟不过是皇子,皇兄要做什么,我们本来也无从阻拦。”
“可是……”她似乎心有不甘,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一只手拄着下巴思忖了良久。
男人也不催促,就任由她将他抵在门框上,也不喊痛,也不挣扎,就淡淡地看着她精致的眉眼。
半响,她似乎终于想到了哪里不对,抬头,语速因为急切而稍显的有点快,“可是,尘尘,我记得皇兄刚到桐城的第一天,你明明说过,他会来桐城,都是你一手安排的。”
“不错。”男人语声平淡。
她看着他,眼中似有不解,“那你怎么任由皇兄随意来去,什么都不做?”
男人也回望着她,眼中依旧是淡淡笑意,“那本王应该做什么?”
她疑虑更甚,“你将皇兄引来桐城,就没有什么计划要做?”
“没有。”男人语声笃定。
“……”这回蓝欣彻底无语了,连问都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本以为,他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将太子殿下引来桐城,肯定有什么后手,却不料,什么都没有,那还费这些心思做什么呢?
心思不要钱的?
呕心沥血不要命的?
脑细胞多得用不完的?
男人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轻声一笑,抬手揽过她的腰,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双脚骤然离地,蓝欣才陡然从自己的世界里惊醒,下意识地环住了男人的脖颈。
风翌尘抱着她坐在房中间的软塌上,难得有耐心地温言细语,“当初来桐城之前,尘王府和澈王府刚刚发生了你那一起变故,九弟又刚刚大婚,这个时候实在不宜让皇兄留在京城,所以干脆让他和我们一起出来转转。”
说道这里,他顿了一下,看了蓝欣一眼,“至于其他的,本王并未想要过多干涉皇兄的自由。”
“啊?”蓝欣抬手扶额,虚虚揉了揉并不算很疼的太阳穴。
她真的不知道该要说他点什么好了,这也太与世无争了吧?无争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了。
轻声叹了一口气,她从风翌尘怀里跳下来,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顺顺气。
蓦地,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猛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风翌尘的脸看,那样子,似乎要将他的脸看出一个洞来。
良久,她仍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问道:“尘尘,你该不会是早就知道这里的事情和皇兄有关吧?”
见她直愣愣地盯了自己半响,风翌尘还以为她有什么话要说,却没想到,是这么个问题。
他走上前,也给自己续了一杯水,“那倒没有,起初只是怀疑,最近才敢确定。”
蓝欣脑中突然闪过很多片段,若是顺着这个方向,一直以来很多想不通的问题似乎突然就说的通了。
她感觉这些想法很异想天开,急需得到求证,“你一直知道皇兄野心勃勃,恋栈皇位?”
男人抬眸看了她一眼,未置可否。
“就连上次我在尘王府找出的细作,也是你故意留下的?”
男人依旧未语。
“我在醉心楼时,阿澈曾经遭人追杀并嫁祸于你,你可知此事?”
男人眼波轻颤,却仍旧慢条斯理将杯中水饮尽,才放下杯盏道:“本王知道。”
“那你就任由皇兄这样胡来?!”她一个激动从椅子上弹起来,动作幅度过大带翻了桌上的茶盏,杯里的水洒出来氲湿了她一片衣角也浑然不觉,“他在桐城搞出这样大的动作伤害了多少无辜的百姓,他们何其无辜,要忍受这样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的痛苦?阿澈他又何其无辜,你就不怕皇兄哪一日万一得手了,你要到哪儿去再找一个九弟回来?尘尘,你的江山黎民、忠君爱国、兄友弟恭都读到哪儿去了?”
她越说越气,说到后面,竟又有些止不住语无伦次。
风翌尘眉心微拧,平静地看着她盛怒的容颜,俊朗的五官里看不出一丝情绪,就只默默地和她对视。
良久,直到感觉她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他才悠悠地叹了口气,“欣儿,你总是这样,每次遇到你关心的人,就会口不择言,你是在向本王展示你的关心则乱吗?”
蓝欣一怔,却依旧盯着对方,一语未发。
半响,男人又是一声轻叹,“桐城的事情,本王之前并不知晓,还是你上次看了地图说觉得有问题之后,本王才注意到。至于九弟……”
他抬眼睨着蓝欣,眼波中有难以言喻的情绪,“九弟自有自保的本事,他不可能永远活在别人的羽翼之下。”
闻言,蓝欣身子一震,她觉得心口有一块大石狠狠地向着她心中最脆弱最柔软的地方砸了过去,砸的她五脏六腑跟着生疼。
原来他又想了这么多!
原来她又误会了他!
上一次在树林因为姬如风的事情,明明她已经知道自己误会了他,明明她已经暗暗对自己发誓以后绝不再苛责于他,可是事情到了眼前,她却还是一错再错。
好像每一次,只要遇到这些表面矛盾的事情,她就会下意识地将他往坏的方向想,这已经成为了她的一种习惯。
她总是觉得他性格淡漠,对人对事都常持着一种置之不理的态度,却不知,他才是永远都想的最多最深远的那一个。
有那么一瞬间,蓝欣觉得自己简直不配站在风翌尘面前。如果可以的话,她多希望面前可以有一个巨大的蛋壳把自己套上。
男人似乎看出她的窘境,拉了她的手,让她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一手拂去她额前细碎的碎发,“欣儿,从前本王的确是不屑去玩那些争权夺利的把戏,皇后和太子一直在铲除异己,培植党羽,本王也由得他们去,本王对皇位并无什么肖想,九弟亦是如此。”
他微微一顿,还是接着说:“可是帝王宠爱就是悬在头顶的刀,随时都有可能落下,将下面的人斩的血肉模糊,九弟既然承了这份帝王宠爱,自然也要学会面对危险。”
他目光一瞬不瞬地攫住她,在她晶亮的眸中,看到自己清晰的倒影。他素来寡言,从不会跟人解释任何事情,可是今日,他破了例。
看着她急切的样子,连自己带翻了茶碗也不知道,他突然觉得想要她知道一切,有生以来,第一次萌生了解释的念头。
他这样想,也便这样做了。
这本也没什么。
蓝欣怔怔地看着男人,那双幽深的眼似有魔力一般,吸着人沉溺在那如湖水般波动的涟漪里,浮浮沉沉。
“尘尘……”
她只来得及叫出一个名字,男人便止住了她的话头,“至于皇兄现在要做的事情,本王并不关心,只要他不会危害到江山社稷,不会伤害到本王关心的人,皇位本就是属于他的,他要如何折腾,由得他去就是了。”
蓝欣将男人的话在头脑中反复咀嚼了好一阵,才感觉理出了一些头绪,对于男人以往的一些所作所为,也总算是有了理解。
末了,又将注意力放在他的最后一句上,“那,如果他危害到江山社稷了呢?又或者,他伤害到你想要保护的人呢?”
男人低低一笑,深邃的眉眼如初春的冰雪消融一般刹那间绽开无限光华,“本王向来喜欢只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不喜欢那些复杂的弯弯绕绕,若真有那么一天,直接带兵平了东宫就是。”
“啊?”
蓝欣一时有些接受无能,不过转念一想,这倒的确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也只有这个男人能说出这样俾睨天下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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