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第 177 章(1 / 1)

服人从内室出来,回到燕宫正殿,却见夏瑜以及杨之孙、杞熏、吴豹,孙由、秦开、公子启、寺人桥,都还在殿中,但是那些军卒却已经被遣走,离殿百步之外,而大殿之中正扑了一张巨大的地图,服人大略扫了一眼,却见是一张巨细靡遗的天下诸侯的地图。()

服人一路上自然也听孤竹存阿讲过夏瑜在晋国虒祁台上如何舌战群雄,自然有听过夏瑜亮出来的那张震慑诸侯的“四海归一图”,此时亲眼在这殿中见到这张绘制了天下山川形势的地图,服人也有点明白当日虒祁台,为何众人包括那些平日身处高位手握天下权柄的诸侯们为何被震撼。

因为当这样一副巨大的详尽的地图摆在眼前,仿佛整个天下都被收入囊中踩在脚下。

夏瑜眼见服人步入大殿,仍是低头看着那副巨大的地图,道:“那些军卒我遣其百步之外护守,我等着也无聊,就找了点事情做,已经画过一遍了,再来一遍就用不了多少时间了。”

服人看着这副地图,静静的踱步绕着地图查看,没说话。

夏瑜伸出一指点在燕国蓟都外数百里处,道:“我猜田舒此时差不多到这里了。”

服人道:“蓟都前还有一些小的城池村邑,而且地势也并非一马平川,田舒应该知道要攻陷蓟都是场硬仗,他不会那么草率进兵,多半会在路上减缓进军速度,整军备战。”

服人这话音才落,有斥候急急举军报一路狂喊进报,道:“报!!!军报!!!”

孙由抢上前去接过军报,看了眼,转头对服人道:“如太子所料,田舒放缓了进兵速度,已经再安营扎在,同时也在清剿蓟都周围的一些矮小城池村邑。”

服人与夏瑜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夏瑜看着地图,沉吟片刻,转头对公子启道:“中山国呢?”

服人听到夏瑜的话脸色微沉,也道:“中山国与齐国确定联手了吗?”

夏瑜见服人脸色,已经猜到自己提起中山,只怕服人是想起了燕国与中山边境燕国百姓被洗劫的惨状,不过公子启并不知道这些,只以为服人是询问中山事,便道:“月前,内佐去晋国迎太子回国,国俌也立时派了使节前去中山国,意图在齐国大军北上之际稳住中山,中山国虽然没有明确答复,但私下里,中山首辅重臣公孙启曾经允诺,中山不会掺合进来,最起码在燕国与齐国胜负未分之时,不会。”

公子启说这话时神色微带轻松之意,毕竟此时燕国情势危急,能少一个敌人或者说少一个落井下石趁人之危的对手,都是好的,但是这话并没有让服人的神色变得轻松,反而让他的神色更加阴沉。

夏瑜此时却无视了服人阴沉的脸色,直接道:“即使中山不动,我们也打不赢。”

孙由听到夏瑜这话眉头一挑,一股愤怒神色从眼中划过,但随即,似乎是想到什么,孙由的神色又微微暗淡下来,微微收敛了怒色。

一贯暴脾气的孙由没说话,倒是以前向外温和的秦开忍不住冷笑开口,道:“内佐也未免太过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还是说因为统兵的是田舒,内佐您便格外的觉得齐军强劲?”

秦开这话有几分诛心,夏瑜眼神一瞬间微微变得锐利,看了秦开一眼,但还没等开口,服人却已经开口,道:“你们先退下吧,阿瑜留下。”

服人开口,加之服人此时的脸色严肃还有些阴沉,自然没有人敢在这时候有所违逆,众人都施礼依次退出大殿,只留下服人与夏瑜两人。

服人低头看着那张地图,一边似乎沉入在思绪之中一边踱步,道:“有些话,不需要说的太明白。”

夏瑜此时算是半跪坐在那副地图上,手指在蓟都附近轻划着,道:“他们迟早要知道。”

服人道:“是,但是能晚不宜早,军中士卒战心,全来中层军官的士气维系,若是这些军官的士气散了,那全军的士气也就散了。”

夏瑜却是有些明了服人话中的意思了,道:“你怕孙由、秦开他们撑不住?”

服人道:“前段大败,军中军官阵亡非少,孙由、秦开皆是久经沙场之人,不是吃不得败仗的,但此次大败,却尽皆锐气尽失,却是这几年来接连大战阵亡的军官将领实在太多,军中已近无人可用,这不止他们,整个燕军低迷,这样下去我怕整个蓟都守军都会撑不住,未战士气先泄。”

夏瑜明白服人心中忧虑,道:“这还不是眼下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粮草,眼见已近入冬,再过不久燕地只怕就是要飘雪的时候了,其他的不说,三个多月的雪封北地,粮食就是个要命的事情。”

服人来回踱步,道:“接连大战,府库已空,粮草见底,军械支援难济……”说道这里服人想到了些什么,驻足,转头对夏瑜道,“你不是把方城的粮草军械都搬回来了吗?如何?”

夏瑜摇了摇头,道:“很难,方城产粮丰厚,武阳才是军械产地,齐国大军逼近,我让杞熏把方城也好武阳也好全搬空了,先不谈粮草,只说军械,武阳的高炉拆了,工匠虽然都待会蓟都了,但再建一个高炉没那么容易,在这蓟都附近也没有大的矿山,没有原料,工匠技艺再精也是无济于事。再说方城粮草,短时间内支撑军队还算可以,但是谁知道这场仗会打多久,再者,蓟都还有十几万的百姓呢。”

夏瑜这话一出,服人神色便更见沉重,这天下的诸侯国不少,燕国在其中只能算是一个弱国,蓟都作为都城的人口与那些强国比是少了太多了,如齐国临淄不算来往商客,只算本地户籍人丁也有几十万人,但即便人丁少些,也十几万张嘴,日日开口要吃饭的,所需粮草数目何其巨大。

自东周已降,天下诸侯几乎无日不有战,以此时邦国征战论,只有攻占下都城擒获国君,才算真正灭掉一个国家,灭国战中,围城战几乎也是必然的,而在这样的围城战中,许多老百姓是首先被饿死的,毕竟国库的粮草必然要先保障军队供应。

燕国是弱国,这个弱不是指燕国的国土狭小,严格来讲,燕国与齐国国土相差无几,但是燕国是弱国,这个弱某种程度可以说是“穷”,人口相对少,人穷国家府库也穷,而这种“穷”在这接连的消耗战中就体现的更明显了:齐国也是接连大战,但此时拿出二十万人的军队和补给北上灭燕,和玩儿一样,但燕国就已经快被榨干见底了。

许是因为此时情势实在太过凶险,也许是因为此时殿中就剩服人与夏瑜两人,一贯作为主将要镇定坚强的服人此时微微允许自己显露几分软弱,他坐了下来,很是没形象的坐在那张四海归一图上,道:“若是围城的话,我们打不了持久战,粮草、军械都不足以支撑。”

服人带着点微微疲惫的神色坐在燕宫大殿的地上,似是在思索着什么,然后道:“你觉得晋国就真的会眼看着齐国灭亡燕国,然后让田氏坐拥几乎两倍于晋国的国土吗?”

也就在此时,一阵高声划破寂静,只听有斥候大声道:“报!!!!军报!!!”

服人与夏瑜对视一眼,都立即起身,服人将方才的那点软弱疲惫瞬时收敛了干净,与夏瑜一起出了大殿,只见孙由脸色煞白的奔到殿前,递给服人一章帛书,颤声道:“数万赤狄从北大举入侵,血洗我燕国边境。”

这个军报宛如晴天霹雳,要知道此时南方齐国二十万大军正步步紧逼眼见就要围困蓟都,若非如此,此时赤狄洗劫边境,分明是来趁火打劫来了,若是往昔,即使危急也不算难以应付,毕竟燕军在服人带领下也是常年与蛮夷如山戎有战,但此时燕国情形,却当真是经不得再多一个敌人了。

服人面色沉郁,但仍是如往昔的厚重坚定,不见半分动摇怯懦,相反的服人的眼睛似乎更加亮了,亮得发毒,虽是一言不发,却隐隐让人有几分畏惧之感。

而也就在此时,吴豹匆匆本来,在夏瑜身侧耳语了几句,夏瑜听得吴豹的耳语,眉头一挑,转头对服人道:“赵志父死了。”

服人微微皱眉,看向夏瑜,似乎在求证这消息的确实性。

夏瑜点头,道:“赵志父离世,智瑶已经确定接任晋国执政之位。”

在孙由身侧的秦开也微微皱眉,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赵志父一去,那与赵氏联昏的田氏可能便少了几分助力,但是晋国执政之位变动,少不得要做些政事上的调整,只怕分不出手去对付齐国了。”

夏瑜听到秦开这话,倒是微微摇了摇头,道:“我看未必,智瑶这个人很有能力,且野心勃勃,也许他不会坐视齐国如此迅速做大。”

服人目中有深色之色,口中喃喃道:“晋国,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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