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雨夜破庙遇敌
李灵珊在炕上、桌旁、门角、椅底,到处寻找,却哪里有《紫霞秘笈》的踪迹?这是华山派内功的无上典籍,突然失踪,李无二如何不急?他细查陆大有的尸身,并无一处致命的伤痕,再在小舍前后与屋顶踏勘一遍,也无外人到过的丝毫踪迹,寻思:“既无外人来过,那决不是桃谷六仙或不戒和尚取去的了。”厉声问道:“无极,你到底点的是甚么穴道?”
诸葛无极双膝一曲,跪在师父面前,道:“弟子生怕重伤之余,手上无力,是以点的是膻中要穴,没想到……没想到竟然失手害死了六师弟。”一探手,拔出陆大有腰间的长剑,便往自己颈中刎去。
李无二伸手一弹,长剑远远飞开,说道:“便是要死,也得先找到了《紫霞秘笈》。你到底把秘笈藏到哪里去了?”
诸葛无极心下一片冰凉,心想:“师父竟然疑心我藏起了《紫霞秘笈》。”呆了一呆,说道:“师父,这秘笈定是为人盗去,弟子说甚么也要追寻回来,一页不缺,归还师父。”
李无二心乱如麻,说道:“要是给人抄录了,或是背熟了,纵然一页不缺的得回原书,本门的上乘武功,也从此不再是独得之秘了。”他顿了一顿,温言说道:“无极,倘若是你取去的,你交了出来,师父不责备你便是。”
诸葛无极呆呆的瞧着陆大有的尸身,大声道:“师父,弟子今日立下重誓,世上若有人偷窥了师父的《紫霞秘笈》,有十个弟子便杀他十个,有一百个便杀他一百个。师父倘若仍然疑心是弟子偷了,请师父举掌击毙便是。”
李无二摇头道:“你起来!你既说不是,自然不是了。你和大有向来交好,当然不是故意杀他。那么这部秘笈,到底是谁偷了去呢?”眼望窗外,呆呆的出神。
李灵珊垂泪道:“爹,都是女儿不好,我……我自作聪明,偷了爹爹的秘笈,哪知道大师哥决意不看,反而害了六师哥的性命。女儿……女儿说甚么也要去找回秘笈。”
李无二道:“咱们四下再找一遍。”这一次三人将小舍中每一处都细细找过了,秘笈固然不见,也没发现半点可疑的线索。
李无二对女儿道:“此事不可声张,除了我跟你娘说明之外,向谁也不能提及。咱们葬了大有,这就下山去罢。”
诸葛无极见到陆大有尸体的脸孔,忍不住又悲从中来,寻思:“同门诸师弟之中,六师弟对我情谊最深,哪知道我一个失手,竟会将他点毙。这件事实在万万料想不到,就算我毫没受伤,这样一指也决计不会送了他性命,莫非因为我体内有了桃谷六仙的邪门真气,因而指力便异乎寻常么?就算如此,那《紫霞秘笈》却何以又会不翼而飞?这中间的蹊跷,当真猜想不透。
师父对我起疑,辩白也是无用,说甚么也要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那时再行自刎以谢六师弟便了。”他拭了眼泪,找把锄头,挖坑埋葬陆大有的尸体,直累得全身大汗,气喘不已,还是李灵珊在旁相助,这才安葬完毕。
三人来到白马庙,李夫人见诸葛无极性命无碍,随伴前来,自是不胜之喜。李无二悄悄告知陆大有身亡、《紫霞秘笈》失踪的讯息,李夫人又凄然下泪。
《紫霞秘笈》失踪虽是大事,但在她想来,丈夫早已熟习,是否保有秘笈,已大不相干。可是陆大有在华山派门下已久,为人随和,一旦惨亡,自是伤心难过。众弟子不明缘由,只是见师父、师娘、大师哥和小师妹四人都神色郁郁,谁也不敢大声谈笑。
当下李无二命劳德诺雇了两辆大车,一辆由李夫人和李灵珊乘坐,另一辆由诸葛无极躺卧其中养伤,一行向东,朝嵩山进发。
这日行至韦林镇,天已将黑,镇上只有一家客店,已住了不少客人,华山派一行人有女眷,借宿不便。
李无二道:“咱们再赶一程路,到前面镇上再说。”哪知行不到三里路,李夫人所乘的大车脱了车轴,无法再走。
李夫人和李灵珊只得从车中出来步行。
施戴子指着东北角道:“师父,那边树林中有座庙宇,咱们过去借宿可好?”
李夫人道:“就是女眷不便。”
李无二道:“戴子,你过去问一声,倘若庙中和尚不肯,那就罢了,不必强求。”
施戴子应了,飞奔而去。不多时便奔了回来,远远叫道:“师父,是座破庙,没有和尚。”
众人大喜。陶钧、英白罗、舒奇等年幼弟子当先奔去。李无二、李夫人等到得庙外时,只见东方天边乌云一层层的堆将上来,霎时间天色便已昏黑。
李夫人道:“幸好这里有一座破庙,要不然途中非遇大雨不可。”走进大殿,只见殿上供的是一座青面神像,身披树叶,手持枯草,是尝百草的神农氏药王菩萨。
李无二率领众弟子向神像行了礼,还没打开铺盖,电光连闪,半空中忽喇喇的打了个霹雳,跟着黄豆大的雨点洒将下来,只打得瓦上刷刷直响。那破庙到处漏水,众人铺盖也不打开了,各寻干燥之地而坐。高根明、梁发和三名女弟子自去做饭。
李夫人道:“今年春雷响得好早,只怕年成不好。”
诸葛无极在殿角中倚着钟架而坐,望着檐头雨水倾倒下来,宛似一张水帘,心想:“倘若六师弟健在,大家有说有笑,那便开心得多了。”
这一路上他极少和李灵珊说话,有时见她和华宇平在一起,更加避得远远的,心中常想:“小师妹拚着给师父责骂,盗了《紫霞秘笈》来给我治伤,足见对我情义深厚。
我只盼她一生快乐。我决意找到秘笈之后,便自刎以谢六师弟,岂可再去招惹于她?她和华师弟正是对壁人,但愿她将我忘得干干净净,我死之后,她眼泪也不流一滴。”心中虽这么想,可是每当见她和华宇平并肩同行、娓娓而谈之际,胸中总是酸楚难当。
这时药王庙外大雨倾盆,眼见李灵珊在殿上走来走去,帮着烧水做饭,她目光每次和华宇平相对,两人脸上都露出一丝微笑。这情景他二人只道旁人全没注意,可是每一次微笑,从没逃过诸葛无极的眼去。他二人相对一笑,诸葛无极心中便是一阵难受,想要转过了头不看,但每逢李灵珊走过,他总是情不自禁的要向她瞥上一眼。用过晚饭后,各人分别睡卧。那雨一阵大,一阵小,始终不止,诸葛无极心下烦乱,一时难以入睡,听得大殿上鼻息声此起彼落,各人均已沉沉睡去。突然东南方传来一片马蹄声,约有十余骑,沿着大道驰来。
诸葛无极一凛:“黑夜之中,怎地有人冒雨奔驰?难道是冲着我们来么?”他坐起身来,只听李无二大声喝道:“大家别作声。”
过不多时,那十余骑在庙外奔了过去。这时华山派诸人都已全醒转,各人手按剑柄防敌,听得马蹄声越过庙外,渐渐远去,各人松了口气,正欲重行卧倒,却听得马蹄声又兜了转来。
十余骑马来到庙外,一齐停住。只听得一个清亮的声音叫道:“华山派李先生在庙里么?咱们有一事请教。”
诸葛无极是本门大弟子,向来由他出面应付外人,当即走到门边,把闩开门,说道:“雨夜之际,是哪一路朋友过访?”
望眼过去,但见庙外一字排开十五骑人马,有六七人手中提着孔明灯,齐往诸葛无极脸上照来。黑暗之中六七盏灯同时迎面照来,不免耀眼生花,此举极是无理,只这么一照,已显得来人充满了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