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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阵前起风云(1 / 1)

“嘎……嘎……嘎嘎……嘎……”

阵阵叫声传来,原本蔚蓝的天空,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线,由北而来,逐渐接近、变大,显出群雁的模样。

自打入了秋,这样的雁阵便时常能够看到。喧嚣着来去。眼看着这支雁阵向南飞去,慢慢变小,便要消失在天际,忽然自下方飞来一物,那速度当真是快如闪电,眨眼便到近前。群雁早已乱了阵型,发出阵阵急促的长鸣,仿佛颇为慌张恐惧。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此物便越过雁群,向高空飞去。却原来是一只体长两尺的白色大鹰,若有识货之人,就会认出,此乃鹰中极品——“海东青”!

据说海东青为世间飞的最高最快的鸟,有“万鹰之神”的称号。本产自辽东,十万只鹰中才出一只海东青,故而极为珍贵。莫说是中原,就是在北边的辽金两国,那也是只有少数贵族才能拥有的稀罕物。海东青极为凶猛,以各类禽鸟和中小型走兽为食,有时甚至捕食孩童。辽金本是游牧民族,普通人为了生计,养鹰协助捕猎倒也常见,而贵族豢养海东青,多是用来捕捉鹅雁,作为享乐消遣的手段。

海东青都是野生野长,由人捕来驯化后再以供助猎之用。奈何野性太强,极难捕捉驯化,是以辽、金两国均设有类似鹰坊的机构,专司捕取和饲养。在金国甚至有这样的规定:凡触犯刑律而被放逐到辽东的罪犯,谁能捕捉到海东青呈献上来,即可赎罪,传驿而释。因此,王公贵戚往往不惜重金购买,成为当时一种时尚。

而这只纯白色的更是海东青中的极品——玉爪!

这只玉爪并未冲入雁群大杀一阵,而是从雁群头顶高高飞过,往南去了,也不知飞了几百里,最后在一座城池上方盘旋一阵,俯冲而下,落入一座壮观的宅院中。院中一位老者快速从鹰腿处解下一个竹筒,拔开塞子,取出一物,看也没看,快步朝大厅走去。

厅中装饰并不如何豪华,只是简单地摆放了些桌椅盆景,却毫不显得单调,反而有种开阔豁达的感觉。墙上挂了些字画,画中山水花鸟,气度非凡,字里行间隐隐有股肃杀之气,显然是出自大家手笔。

此时厅中坐了七八人,正对大门的主位坐着一个紫袍中年,一张国字脸,不怒自威。左右两旁桌椅依次排开,各坐着三四人,正在争论着什么。众人争论愈来愈烈,紫袍人中年眉头越皱越紧,一阵心烦。

这中年人名叫完颜承麟,乃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玄孙,完颜兀术之曾孙。完颜承麟继承了其高祖及曾祖的文才与韬略,深受金国两代皇帝器重。

完颜承麟挥手喝道:“好了,不必再争了!”众人忙住了嘴。完颜承麟看向下手一名青年,问道:“良佐,你意下如何?”

完颜良佐一身戎装,面容粗犷,椅边倚着一把厚背大砍刀。看着虽然粗豪,却是能文善武,乃是完颜承麟麾下得力将才,向来被视为左膀右臂。自刚才众人争论,他便一直静坐倾听,未发一言。

此时见问,完颜良佐施礼道:“以属下之见,如今我们与宋军胜负不过是五五之数,我们没有优势,他们也不占便宜。”

完颜承麟颔首笑道:“哦?你且说来听听!”完颜良佐资质聪敏,一直被完颜承麟带在身边,颇有提携教导之意,虽是从属,实际上与师徒无异。如今困于城中,外无援兵,内缺粮草,众将士只道城破不过早晚的事,现在问他看法,既有考校之意,更是想借他之口稳定军心。

完颜良佐自然能够明白,站起身来,道:“既然如此,属下便献丑了,若说的不对,还望元帅指正。”完颜承麟暗暗点头,表面却不动声色,道:“无妨,你直说便是。”完颜良佐看向众人,道:“如今我军可战之士虽已不足三万,但这邓州城高墙厚,加上城中百姓协防,宋军若要强攻,凭那六万人马却是远远不够。那莫道远围了咱们一个月,却也对我们无可奈何。只是如今城中余粮已不足十日之用。”说道这里,完颜良佐停了下来,扫了一眼其余众将,微笑不语。

一将粗着嗓子道:“十日?如今我们困在城内,出城尚且不能,到哪去弄得粮草?不如趁现在还吃得饱饭,杀将出去,凭我们女真人的勇猛,宋兵未必能拦得住。”自被围之日起,就有将领要求出城迎战,这完颜幹便是其中官职最高,也是最积极的。怎奈完颜承麟在上面押着,众人不敢造次,只是每次议事,总免不了要争论一番。

完颜良佐微笑道:“十天虽然短暂,却足以生出许多变故了!”

完颜良佐说的莫名其妙,众人更是听得迷惑不解,只有完颜承麟平静的喝着茶。完颜幹问道:“那又是什么意思?”

完颜良佐道:“宋帝已经多次下令撤兵,莫道远违抗军令,只怕嚣张不了几日了。”

完颜幹恍然道:“如此说来,我们现在就在赌,看谁先坚持不住了。”

完颜良佐摇头道:“战阵之上,岂能将胜败压在一个‘赌’字上,总得积极的去想对策才是。”

完颜幹听他说话如同走山路般——拐弯抹角,也是恼了,道:“到底如何,你便直说了吧,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恁的不爽快。”

完颜良佐不以为忤,笑道:“元帅早已让细作在临安散布消息,说莫道远围住我们久久不攻,是想拥兵自重,意图谋反。宋国向来忌讳武人,当年岳飞便是前车之鉴。我们粮草虽不足,但节省使用,还可以多支撑几天。而且,”完颜良佐顿了顿,道:“若是万不得已,还可以杀些马匹应急。”

完颜幹豁然站起,喝道:“这可如何使的!战马对于将士便如同兄弟,就算饿死也是不能吃的!”完颜幹可以说是地道的武人,长久在马背上厮杀,对于战马喜爱,并非一般人可以理解。此时听完颜良佐说要以战马为食,是真的怒了。

正尴尬,另一个将领插嘴道:“城中百姓,六成以上皆为老弱妇孺,若是能将这群人的粮食省了,便够将士们再撑上一段时间了,也好过宰杀战马。”

完颜承麟喝道:“说的什么混账话,百姓乃国之根本,如此草菅人命,我大金怎么能长久保有天下?”

见完颜承麟发怒,那将领也有些讪讪,强自辩解道:“这里都是些汉人,又有什么大不了。”

完颜承麟沉声道:“你们都听好了,无论是契丹人、汉人还是蒙古人,只要愿意在我们大金的领土上安居,便是我们金国人,和女真人一样的金国人。”

众人忙起身,肃然道:“是!”

完颜承麟点头道:“记住便好,以后切不可再存偏见,当一视同仁!”

便在这时,老者匆匆进来,禀道:“元帅,京中传来消息!”走到得完颜承麟面前,双手奉上。

完颜承麟也不多话,伸手接过,打将开来,却原来是一方帛书,上面以极小的字密密麻麻的写了些什么。完颜承麟看了一会,眉头渐渐皱起,似乎颇为忧虑。

众人均是不明所以,完颜良佐问道:“莫非京中有甚变故?”完颜承麟并不言语,将帛书递了过来。众将聚过来,一起看将起来,片刻看完,各自沉默。

完颜承麟看看众人,道:“说说你们的看法。”

完颜良佐道:“近些年来,蒙古屡屡犯我疆土,夺我城池,其威胁实在已经远远胜过宋人了。以我之见,不如联结宋人共抗蒙古。”

完颜幹摇头道:“话虽如此,但我们抢了宋人一半的土地,占了他们的都城汴梁,他们又岂能善罢甘休。”

完颜良佐道:“宋人向来软弱,如今能够在江南偏安一隅,想来也已经满足了。如果我们主动议和,断没有不应之理。”

完颜幹反驳道:“你说的倒是轻巧。如今我大金遭受蒙古之患,以宋人的狡诈,如何会放过这大好机会。远的且不说,城外的那个,便不是个善茬,如何想个办法将他送走方是正理。”

完颜良佐笑道:“莫道远自己取死,不过是岳飞第二。”

众人深以为然。完颜幹道:“那莫道远确实是个人物,倒是可惜了。”

完颜承麟叹道:“想我完颜承麟自领军以来,还未曾吃过如此大亏。月前一战,本以为尽在掌握之中,没想到折了这许多人马,只能困守在此。实在有负圣上重托,无颜面对祖宗在天之灵!”言语间颇为意兴阑珊。

完颜良佐忙劝道:“元帅不必介怀,胜败本是兵家常事,谁又能够长胜不输。”

众人见完颜承麟情绪不高,也不好在做讨论,一时沉默,良久,还是完颜承麟自己打破沉默,说道:“眼下京师告急,我们也不能再等了。”

完颜良佐略一思索,道:“不如,我们再加一把火。”众人不解,问道:“怎么加?”完颜良佐道:“莫道远违抗君令,此时宋军内部必然人心惶惶,只是莫道远凭着威望压了下来。若是遣武功高绝之人刺杀了莫道远,宋兵必定大乱。我们再杀出城去,宋军必败无疑。”

完颜幹抚掌笑道:“如此甚妙!元帅,属下愿往,必取莫道远人头来见!”

众人一齐看向完颜承麟,等待他定夺。

完颜承麟沉思良久,道:“也罢。为今之计,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完颜幹,你与阴阳双煞前去宋军军营,刺杀莫道远,完颜良佐带兵在后策应。”阴阳双煞乃是完颜承麟手下门客,孪生兄弟,武功极高,一向很受完颜承麟尊敬。但并非将领,平时议事,也很少叫上他们,这时并不在厅中,自有士兵前去叫唤。

很快进来两名老者,长得一模一样但又迥然相异。一样的圆脸,宽额头,花白的头发胡子。一人面色红润,脸上带着微笑,看过去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另一人面色雪白,板着脸孔,眼中透漏着寒光。二人向完颜承麟施了礼,红面老者笑道:“元帅叫我们兄弟来,不知道有什么吩咐?”这二人便是完颜承麟口中的“阴阳双煞”,红脸的是老大阳煞,白脸的是老二阴煞,真实的名字,众人并不清楚,只是称呼他们为阳长老和阴长老。虽是门客,但对完颜承麟并不如众将那般敬畏,说话行动间也较为随意。完颜承麟道:“确有一件大事,除了两位无人能够担当。”

阳煞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哈哈笑道:“我兄弟二人不过是粗浅的武夫,蒙元帅不弃,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自是在所不辞。”

完颜良佐笑道:“今夜我们欲行刺客之事,袭杀莫道远!”

阴煞自进来便不发一言,听到此处,那张冷峻的脸终于动了动,讶然道:“万军之中取主将首级?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完颜良佐笑道:“就是因为不容易,才要二老出手。”阴阳双煞对望一眼,阳煞笑道:“你这小子也无需拍马屁,我兄弟二人这些年来一直受元帅厚待,今日能效绵薄之力,绝无推脱之理。诸位安排便是。”

完颜良佐拍手道:“如此好极。有二老相助,此事成了大半。”

众人又详细议了细节,这才各自准备去了。

待得厅中只剩下完颜良佐与完颜幹二将,完颜承麟才显出几分失落:“我完颜承麟虽没有门客三千,但手下能人异士众多。若论青年才俊,你二人都是出类拔萃。可若与天下英雄相较,却还远远不够。蒙古的铁木真,手下有‘四杰’、‘四狗’,还有许多辽国的降臣。宋国的莫道远,自己文武双全,倒也罢了,手下更是人才济济。他那两个儿子,年纪轻轻,便已十分了得。”仰头叹道:“若我大金能有这等人才,何愁大事不济!”

见完颜承麟一个劲称赞对手,完颜幹自是不服,道:“那莫云武功虽高,却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完颜良佐见他如同小孩子气一般,笑道:“你与莫云交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也没见你讨过什么便宜,怎么就觉得他不是你的对手了?”

完颜幹讪讪道:“战阵之上,我总得顾及手下将士,如何能全力厮杀?我打不过,难道你完颜良佐便能打的过?”心道:“你的武功可还不如我。”

不待两人再辩,完颜承麟摆了摆手,道:“那莫云虽是练武奇才,但还算不得惊才绝艳。莫道远尚有一子,名唤莫风,年不过十六,却是计谋过人,熟读兵书又不拘一格,见解常常发人深省,连莫道远都要叹服。若我大金也有如此人才,何愁大事不济。”

完颜幹笑道:“这有何难,等他日收服了江南,投靠我大金的宋人必定趋之若鹜。”

四更天,是一天中人最疲乏的时候,此时邓州城内外,除了少数巡守的人马,其余都已入睡。夜黑风高,城墙上火把照不到的角落里,正有三个裹着黑衣的身影。一人手中拿着一捆黑色绳索,将一端牢牢绑在女墙上,试了试觉得较满意,将剩下的扔下城去,低声对另两人道:“是二老先请,还是在下先下去探探路。”听声音正是完颜幹,被他称作二老的自然是阴阳双煞。双煞一向自视甚高,自然不需要别人去探路。阳煞低声道:“还是我们先下去看看吧。”说着,便纵身跃了下去,阴煞紧跟着跳了下去。这城墙高三丈有余,常人摔下去,不死也得重伤,完颜幹自问也是江湖好手,却不敢冒这个险,更何况跳下去必然会有声响,一旦引起宋军注意,想要完成任务便不可能了。忙向下看去,却见阴阳双煞周身真气鼓胀,正缓缓向下飘去,仿佛不是两个人,而是两片落叶飘零在风中。这一手轻功端的漂亮,完颜幹虽然羡慕,却有自知之明,只得老老实实顺着绳子爬下去。

到了地面,见阴阳双煞已等在一旁,低声赞道:“二老好身手!”阳煞低声笑道:“我们兄弟是粗人,就这点把式,到让将军见笑了。”

完颜幹笑道:“先生过谦了。”看了看前方星罗棋布的营帐,略一思索,指着一个方向道:“我们往那边去。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杀人,以免打草惊蛇,误了大事。”阳煞点头道:“省的!”

三人身手了得,借着夜色,尽选些火光照不到的地方走,一路躲过好几支巡逻的队伍,也亏得阴阳双煞眼光锐利,才能从容避过几处隐蔽的暗哨。完颜幹心中暗叹:“莫道远不愧是能与元帅一争高下的当世名将,这阵营的排布,哨卡安置,只怕连元帅都略有不如。就算迎风放火,只怕也难以造成大规模破坏。”

三人躲躲藏藏间又行了一阵,终于在一处营帐边停了下来。前方是一片比较开阔的地带,正中一顶大帐,足足有普通营帐两倍有余。周围百步内空无一物,很显然这便是宋军的议事大帐,为了防止细作偷听,特意隔离出来。百步之外,不规则的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帐篷。完颜幹暗忖:莫道远作为主帅,帐篷必在此处,只是这许多的帐篷,不知哪个才是。

完颜幹三人沿着帐篷一个个摸索过去,进了十几个帐篷,并未发现莫道远。忽然走在前面的阴煞停了下来,完颜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什么也没发现。阴煞平时虽寡言少语,但武功却是高深莫测,既然停下,相信必有缘故。完颜幹凝目看去,果见前方一顶极为普通的帐篷内,隐约有个人影在走动。完颜幹与宋军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一眼便能看出这身影正是莫道远。

完颜幹看着周围一队队的巡守兵,以及分布各处的哨岗,最后目光停留在帐篷外两个守门的士兵身上。这两人有些身手,应该不是普通士兵,虽然还不放在三人眼里,但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除去,却也不容易。完颜幹与阴阳双煞一商议,三人便悄然退去。

此时的莫道远尚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惦记上了,紧锁着眉头,在帐篷内来回走动,心中的焦虑越发的强烈了。自韩相遇害以来,史弥远把持朝政,极力打压主战势力。如今自己更是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必除而后快,只怕自己迟早要步岳元帅后尘。自己死不足惜,可若让金兵缓过了气,中原百姓又要生灵涂炭了。叹了口气,走到桌案前,也不点灯,借着帐外的火光,研磨挥毫,写了起来。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这是岳飞的著名词作《小重山》。岳飞一生矢志收复河山,晚期受到以秦桧为首的主和派的排挤,眼看壮志难酬,不负当年《满江红》的豪情风发,写下了这首《小重山》,来抒发胸中的愤懑与不满。可惜朝廷已经厌倦了征战,最后以一句“莫须有”,将岳飞杀害于风波亭。直到孝宗临朝,才为岳飞平反昭雪,追复原官,并加谥武穆。宁宗嘉泰四年,韩侂胄主政。韩侂胄算得上是主战派的中流砥柱,在他的主张下,南宋朝廷追封岳飞为鄂王,从政治上予其高度褒奖。削去秦桧的王爵,并把谥号改为缪丑,意为“荒谬”、“丑恶”。可笑的是,南宋一朝,力主抗金北伐、收复故土的主战派官员均命运多舛、结局悲惨,轻者被贬谪流放,如辛弃疾、李纲,重者杀头,如岳飞。韩侂胄最终也死于非命,头颅被送到金国求降。金主曾高兴的对左右道:“除掉了韩侂胄之流,金不足忧也?”也算是一个王朝的悲哀吧!

对着这首《小重山》,莫道远思绪纷飞。忽听得远处隐隐传来喊杀声,不及细听,外面已有人高声奏道:“启禀元帅,金兵趁夜袭营,前军已被攻破,请元帅定夺!”莫道远掀帐出去,见门外一前两后站着三名士兵,低着头态度恭谨,说话的是手提长矛站在前面的一人,后面隔了几步远外两人却空着手。莫道远暗惊:“军中一向防守严密,何况有张逅坐镇,怎会轻易攻破?只怕消息传来有误。”只是不论真假如何,自己都得去看个究竟,道:“且随我前去看看。”说着向前方走去,那领头的士兵侧身相让,当莫道远与他擦肩而过时,脑中灵光一闪,隐约觉得哪里不妥,但一时又说不上来。刚走两步,忽觉背后劲风袭来,脚下一用力,向旁边避了过去,同时转过身来。后背对敌乃是大忌,除非感官极度敏锐,否则难以对敌手的出招做出及时的反应。莫道远眼光扫处,果见那长矛兵改刺为扫,矛尖向腰部击来,反应灵敏,速度迅捷,显然是个高手。莫道远面色一沉,暗道一声“不好!”长矛兵既然出手,剩下两人岂会坐视。不用回头看,也能感觉到两股真气分自左右袭来。莫道远不及细想,挥掌向矛杆拍去,也顾不得手臂发麻,借势向旁跃去。长矛断为两截,矛头掉在地上,那士兵手拿半截矛柄,火光照亮头盔下的那张脸,正是完颜幹,另两人自然是阴阳双煞。完颜幹不提防武器被断,一时进退失据,阴阳双煞却是应变神速,手掌如影随形般跟了过来,一攻后背,一攻左腰。两人出掌极快,但却给人一种沉稳凝重的感觉。这两掌要是拍实了,只怕不死也得断几根骨头。莫道远退势用尽,一时闪避不得,只得凝气于身,准备硬接这两掌。阴阳双煞哪里还会客气,内力尽出,势要毙莫道远与掌下。阳煞离莫道远最近,眼看手掌便要贴上莫道远的左肋,斜刺里一柄大刀砍将下来,阳煞若不撤掌,固然可以击中莫道远,只是那条手臂也得齐肘而断。阳煞哪里还顾得上莫道远,一招“懒驴打滚”,侧翻过去,目露惊骇,刚刚那一刀速度奇快,连他都差点没反应过来,此人武功只怕不在自己兄弟之下。那刀的主人却并不管他,提起空闲的左掌便向阴煞接去,双掌相击,一触即分,各自退了一步,站定。莫道远趁机缓过身来,一时难以置信,只因那出手之人不是旁人,正是营帐外护卫之一。那护卫姓包名大仇,三十来岁,平时少言寡语,能做护卫武功自然是有的,却不想竟如此之高,看来平时刻意隐藏了实力。此时却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完颜幹与阳煞已经反应过来,阳煞双手一错,向莫道远胸口攻来,借着火光,可以看到其手掌上一片赤红。莫道远能感到迎面而来的热气,不敢硬接,抽出随身腰刀,撩了过去,阳煞手掌一翻,避过刀锋,拍在刀面上。这把腰刀本是平常之物,一拍之下竟自断为两截,断口处隐隐有些发红,显然被炙热的真气所化。莫道远握着半截断刀,舞动开来,不敢再让阳煞碰上刀面,阳煞真气虽然霸道,但手掌毕竟血肉之躯,也不敢正撄刀锋,两人刀来掌往,一时僵持不下。阳煞出手之时,完颜幹同时便已出手,只是被另一名护卫缠住。此人手持一把后背大砍刀,武功虽也不错,但比起完颜幹毕竟不在一个层面,几招过来,便已迭遇险境,仗着武器优势,再撑个十招八招当无问题。那边包大仇与阴煞又对了几掌,最后四掌相接,拼起了内力。此时阴煞心中暗自叫苦不跌,没想到一个看起来如此普普通通的守门兵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比起自己还要高上半筹,自己一时大意,现在已经处于险地。须知内力比拼虽不像招式拆解那般绚丽,却是更为凶险,若是一方内力不支,被对手真气攻进体内,轻的内脏受损,数月之内难以恢复,重则筋脉震断,从此沦为废人,甚或当场死亡。

完颜幹半截矛杆在手,点、刺、扫、砸,出手灵活,那士兵的大砍刀已然跟不上节奏,蓦地完颜幹横敲而下,矛杆直取士兵脑门而去。士兵大惊,急忙横刀格挡,却不想完颜幹尽自舍了矛杆,右腿贴地横扫,士兵哪里反应的过来,只听“咔嚓”两声,身子已不由自主向一旁倒去,紧接着剧痛传来,双腿已然断了。完颜幹顺手抢过刀,一刀结果了那士兵,向场中争斗的两对看去。阳煞对付莫道远已然稳占上风,反而是阴煞竟被一士兵压制,阴煞此时额头微微见汗,包大仇却神情自若,高下立判。只是此时完颜幹已顾不得阴煞,这边的动静已经惊动了附近的士兵,反正一时半会阴煞还挺得住,先与阳煞合力杀了莫道远方是正理。

完颜幹拿定主意,便向莫道远背后转去。此时莫道远断刀舞的密不透风,只是护住了身前,背后却是门户大开。且不说莫道远武功远不如阳煞,即便是强上一线,腹背受敌也是大忌。此时阳煞一掌劈来,莫道远不敢硬接,脚步一错,避了过去。完颜幹瞅准机会,一跃而起,挥刀向莫道远砍去。此时两人距离不过两丈,对于高手,瞬息便至。眼看刀锋便要触及后脑,蓦地里一点寒芒从旁袭来,直撞在刀面上,“碰”的一声响,完颜幹猝不及防之下,刀竟被撞得偏了过去,险些脱手,更是连莫道远衣角都没碰到。完颜幹不及细看,寒芒犹如流星般直向咽喉袭来,完颜幹急忙回刀格挡。寒芒一闪,又向小腹袭来。完颜幹后退几步避过,这才看清对面手持亮银长枪的青年,青年大概十八九岁,面色偏黑,但五官的轮廓倒还比较匀称,按中原人的审美,大概算得上是个英俊的小伙子。枪尖上寒光闪烁,自是极为锋利。这少年可算得上是完颜幹的老对手了,正是莫道远的长子——莫云。莫云长枪挥舞,枪枪都往完颜幹要害上招呼,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两人之前已经斗过许多回了,一直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此时再次遭遇,刀来枪往,一阵阵光影迷离,一时战的难分难解。

许是这边的打斗太过激烈,很快外围便围上了一圈圈士兵,刀盾兵手持大盾在内,弓箭兵在外,箭上弦,弓拉满,箭头在火把照耀下闪着寒光,对准里面打斗的六人。只是并没有放箭,想来是自家主将在内,投鼠忌器。弓箭兵的中间,很突兀的站着一个少年,看年纪大概十五六岁,个子不高,但周围的士兵似乎对他颇为敬畏,向旁边让开一些,以免挡住他的视线,但又隐隐将他保护在内。此时尚在初秋,虽然已是凌晨,但却并不十分寒冷,尤其军中将士,身体或多或少都比常人强健,穿的并不厚实。可这个少年却裹在厚厚的白色长袍之中,显得颇为怪异。只是略微留意,便不难看出,少年的脸上透着一种病态的殷红,偶尔伴随着咳嗽。少年面容憔悴,但眼神中的炙热,却如同燃烧着两团烈火般,满是不屈与倔强。

少年冷冷的看着场中的争斗,虽然他毫无武功,但父兄都是好手,军中更是高手众多,耳濡目染之下,形势还是能看的清楚地。兄长莫云与对手完颜幹旗鼓相当,父亲却已被压制,只守不攻,父亲的武功他是知道的,在军中能胜过他的并不多,想来那白发红脸的老头必定十分厉害。那边两人双掌相对,想必就是别人口中的比拼内力吧。细看去,其中一个可不就是父亲的护卫包大仇,此人倒也会几手功夫,但比起兄长却是差的远了。看情形他似乎还占了上风,看来对面那人也不怎么样。可对面的老头除了脸上发白,与那红脸老头长得一模一样,那红脸老头既然这么厉害,白脸的又怎么会差这么大,何况比拼内力一向都是高手才做的事,武功低微的更亲赖于拼斗兵器上的招式,毕竟那点内力,就是打在人身上也构不成多大伤害,实在斗不出什么花来。一时间少年也不能确定。这少年正是莫道远的小儿子莫风。莫风环顾四周,见周围都是普通士兵,并无武功厉害的,就算上去只怕也帮不了什么忙,没得白白送命。莫风叫过一名小头目,轻声道:“你去那边,给那白脸老头来上一箭!可得照准了射。”他早听人说起过,两人拼斗内力时,除非高出对手许多,轻易是不能移动的,像白发老头这般处于下风的,一旦乱了阵脚,定要被包大仇那头目回道:“小公子放心,属下箭术虽然一般,但三十步之内,我想射他脑袋绝对射不到脖子。”

两人话刚说完,场中异变陡生,红脸老者一掌逼退莫道远,身影一闪,已到包大仇身侧,一掌便向其左腰拍去。包大仇本已稳占上风,真气压住阴煞顺着经脉逼去,再过得片刻,真气攻入阴煞檀中气海,阴煞就算不死也得残废。高手对招,本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阳煞舍了莫道远,向自己攻来时,包大仇便已暗叫不妙,紧要关头,心思飞转,便在阳煞手掌打来之前,腰身一弓,避了过去。只是这一动,真气立时不稳,抵挡不住阴煞内力全力输出,阴寒之气急向双臂筋脉袭来。包大仇也顾不得运气抵抗,拼着受伤,顺势倒跃出去,远离阴阳双煞的攻击范围。阳煞一击不成,便要变招,迎面十数只羽箭袭来。阳煞身影连闪,仅从羽箭的间隙穿了过去,只是经此一阻,两人已拉开了些距离。阳煞脚尖一点,凌空向包大仇击去。可迎面又是十几支箭,阳煞人在空中,已无法靠身形闪避,双掌连拍,将箭全数拍落在地。可紧接着又是十余支羽箭袭来,经这两番阻挠,包大仇已被救回宋军阵中,想杀也难了,阳煞无奈,双掌连抓,将十余支箭全数抓在手中,手腕一转,向着弓箭兵倒射了回去。虽然杀几个杀几个士兵并无意义,但此番刺杀莫道远不成,憋了一肚子火,杀几个人也好泄泄愤。可羽箭刚一射出,前方弓箭兵便退了回去,刀盾兵上前,盾牌围了个严实。盾牌为木质,只是外面包了一层铁皮,算不得十分结实,但挡住一般的弓箭倒也够了。阳煞武功虽高,但双手毕竟不如弓弦,扔出去的箭砸在盾牌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除了两只浅浅的插在盾牌上,剩下的都掉落在地,宋兵竟连一个伤的都没有。此时阴煞才缓过劲来,方才几乎九死一生,若不是阳煞出手相助,只怕自己这条老命便交代在这了。

这时莫道远也已反应过来,断刀一横,与阴阳双煞对恃。阴阳双煞虽并不十分在意莫道远,但周围士兵虎视眈眈,二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场中只剩下莫云与完颜幹两人兀自争斗,完颜幹的刀劈、砍、削、撩、截、格、推、压,大开大阖,莫云的枪拦、扎、刺、搭、缠、圈、点、拨,轻灵飘逸,斗到酣处,莫云一声大喝,双手握抢,一招苍龙出海,长枪直向完颜幹咽喉刺去。完颜幹大喝一声:“来得好!”也不躲闪,大刀一横,挡了过去。长枪狠狠撞在刀背上,发出一声巨响,直震众人耳鼓。两人各自跳开。

完颜幹大笑道“痛快,痛快!小子,功夫不错,今天先行告辞,改日再战。”说着,朝阴阳双煞一点头,向外窜去,阴阳双煞紧随其后。莫云声形一动,便要阻拦,莫道远喝道:“让他们走!”莫云大惑不解,正要询问,却被一人拉住衣袖,回头见弟弟莫风朝他摇头,便不再说话。

完颜幹与阴阳双煞几个起纵,已到远处,消失在黑暗中,众弓箭手未得到莫道远命令,虽然都已箭在弦上,但却无一人射出,任由三人离去。

忽听“哐当”一声,莫道远手中的刀掉在了地上,人仿佛站不稳般,摇摇欲坠。亏得莫云眼明手快,身形一闪,上前扶住。原来阴阳双煞所练武功极为霸道,掌风之中各自携带阴阳两种真气,莫道远方才与阳煞一番争斗,一直被掌风笼罩,起先倒不觉得怎样,时间一久,再加上内力消耗过大,便觉炙热难当,只是凭着意志力强撑着。这时见三人退去,心神一放松,顿觉浑身精力尽去,人也站不稳了。

莫云忙扶莫道远就地坐下,莫道远看着远处闪烁的火光,听着阵阵的喊杀声,眉头紧锁。莫风会意,招过一个士兵,吩咐道:“你速去前方打探,看看战况如何。”士兵领命而去。

莫道远盘膝而坐,恢复真气,莫云坐在他身后,双掌贴在他背上,以自身真气为引,带动莫道远体内真气运行周天。莫道远那苍白的脸逐渐恢复血色。

此时包大仇也在一旁自行打坐运功。包大仇被阴煞的阴寒内力所伤,头上身上竟结有一层淡淡的冰霜。随着内力运转,冰霜正在缓慢的融化。

不多时,打探的士兵匆匆赶回,身后还跟着一个小校,不敢打扰运功的三人,在莫风身边低声汇报。莫云听完,点了点头,继续等待三人。

又过了一顿饭功夫,莫道远终于停了下来。他本没有受伤,只是体力消耗过度,又被炙热之气灼烧,身体虚脱而已。待内力在经脉中运转开来,这种不适感也便渐渐散去。

莫风走上前去,莫道远急切问道:“情况如何?”莫风见其面色已恢复正常,想来也是无碍,对跟来的小校道:“还是你详细说与元帅听吧!”那士兵施了一礼,道:“小人是张逅张将军手下。今夜四更时分,有小股金兵潜出城来,欲对我军实施偷袭。还未靠近,便被我军哨兵发现,张将军带领我等摆开阵势御敌。不想这股金兵人数虽少,却极是厉害,尤其那带头的将领,跟张将军打了许久未曾落败。”莫云大奇,张逅乃是莫道远手下得力将领,武功虽较自己稍逊,但也不遑多让,能和他打成平手的,想来也不是泛泛之辈,忙插嘴道:“你可知那将领是谁?”小校回道:“张将军说,此人名叫‘完颜良佐’”莫道远眉头一皱,道:“完颜良佐?”莫云质疑道:“此人一向以谋略见长,难道武艺也是这般了得?”莫道远斥道:“你的武艺虽略有小成,但千万不要小瞧了天下人!金人一向骁勇,切不可轻敌!”莫云不敢争辩。

莫道远问小校道:“后来如何?”小校回道:“两军混战了许久,各有伤亡,突然窜来三人,穿的我军服饰,武功比那完颜良佐还要厉害几分,猝不及防之下,伤了我军十数名士兵。后来那群金人便退去了。张将军担心有埋伏,未敢追击,现在正在处理伤亡,特命小人前来禀报。”

莫道远听完,点头道:“你且回去告知张将军,让他将尽力救治受伤将士。”

小校领命去了。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东方已现鱼肚白。各营士兵在本部将官的带领下,开始晨练,似乎昨夜的动静对他们并无影响。莫道远暗感欣慰,须知军中讲求纪律严明,沉得住气,若无将领命令,就是敌人冲到面前,也不能妄动。吩咐几个士兵在这里等候包大仇醒转,莫道远带着二子向前走去。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包大仇终于收了功,身上的白霜虽已不见,但面色依旧苍白,显然并未痊愈。

一个士兵上前一步,说道:“元帅吩咐,你若是醒了,便前去大帐。”这人包大仇倒也认识,原本都是一个队伍的兄弟,只是此时看看向自己的眼光隐隐带着警惕。包大仇暗叹了一口气,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众人,知道自己身世再也瞒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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