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这圣上也真是的,有什么事偏偏要寻阿离去办,还神神秘秘的。”仰头杯中酒尽,青铜爵酒杯咕噜噜的滚到一处桌脚下方才停下。
包厢内虽说没有叫姑娘饮酒作乐相陪,可这唱小曲和吹拉弹唱的倒是一个不少。喏,就在那隔着一方珠帘之处。
“圣上之言并非我们这些为臣子的所能揣摩的。”靠躺在平日何当离躺睡美人椅上的朱三闷头喝了一大口酒,淡黄的酒液随着未曾修剪的胡子滑下,洇湿内衫一角;“虽说此地是我们自己的地方,可还谨需知隔墙有耳四字,如今的这位万岁爷可非什么好茬。”
“要俺说,肯定是需要什么美人计,否则不会叫上阿离的。”张壮捏了颗冰过的青果子就往嘴里塞,随着说话的时候嘴里头的东西还往外飙着,惹来阵阵嫌弃。
“不过隔了这么久不见阿离,我倒是也怪想她的。”
“我看你们是想着看人家的脸,一群下贱胚子。”樊凡伸腿就欲踢张壮屁股底下的胡凳,差点儿摔得人一个四仰八叉的狗摔蛤蟆样。
“嘶,说得好像你就不是,可别告诉我们几个兄弟。你心里头没有想过对阿离动过小心思。”张壮爬起来,笑骂着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并未生气。想来这些玩笑以前早就开过,甚至是经常得有些习以为常了。
“老张你这话倒是提醒了俺,怪不得俺以前就一直觉得军师对阿离怪怪的。就连以前睡觉都要挨着阿离睡,要么见到好吃的都会留给阿离一半,感情是早有预谋啊,军师大人可怜瞒得我们几个好苦啊。”以前同为一个营的柳四自然看得清楚,可是从来都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
今日听张壮一言,倒是顿时茅塞顿开,以前觉得奇怪得的地方此时倒是变得全部合理了起来。
就像那一句话说的,人家拿你当兄弟,你居然想睡你兄弟。
“我就是对阿离有想法又怎么样,何况阿离颜色生得如此之好。本军师这不是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吗。”即使樊凡被人戳破心里的那点儿小心思他也没有怎么掩藏,既是猜中了,那就大大方方的拿出来给他们看看他的坦坦荡荡。
甚至就连这醉了酒的脸都不见多红,有的只是满身嘚瑟。
“怪不得,我就说以前军师怎么就怎么喜欢给阿离送男人。刚开始我还不了解,原来感情打的是这个主意,真不愧是军师,厉害。”正在默默喝酒同柳四玩双陆的柳三抬起头来,笑得一脸高深莫测。继而道:“不是俺说,军师,你说现在阿离是愿意碰男人了。可并不代表人家喜欢做下面那位,是个男人都不会喜欢做蛰伏的那位。”
“不一定哦,说不定阿离好的不是军师这一口都有可能。就像上一次养在军营里头那个细皮嫩肉的小师傅,还有上一次鼓城中的那白面书生,在近一点就数最近送到阿离府上的各色小倌倌,哪一个不是一个赛一个年轻漂亮。”嫌看热闹事不大的朱三插了个话头进来,又对着已经准备二十四的樊凡可惜的咂咂嘴,摇了摇头。
“军师,你若是在年轻个五六岁,说不定阿离还会看上你。不然依你这老黄瓜刷绿漆的,实在是我看难。”
“不是难,应该是悬才对。”
“滚,你们这些王八羔子,就是见不得老子和阿离感情好。”樊凡知道他们说的很有可能是事实,才更听得额间青筋直露。
有时候越是接近真相的话才越是伤人,还有他前面怂恿着给阿离送了这么多的美人。不正是搬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回想起前面几日的自己他就恨不得捶死自己。
万一阿离不喜欢他这款,或是年纪比她大的可怎么办,简直愁得他头发都快要白了好几根。
以至于最近就连喝酒都是独自一人闷闷不乐。
七月的尾巴悄悄而过,接档而来的是八月,又称之为桂月,仲商,竹春,正秋,仲秋等。一样的炎热与枝头蝉满盛,荷叶五寸荷花娇,贴波不碍画船摇。
苏言只觉得自己最近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整个人就如冬日霜打的茄子蔫蔫的,或是如七月时被毒辣日头晒得直不起腰的碧绿柳条。
每日间除了看书温习后。就光是顾着扳手指头数阿离已经有多少天没来看他了,说好的过几日会来寻他。
结果她倒好,走得一干二净空留一片妄想给他。还将他的心给偷走了,果然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书上说越是长得好看的女人越发骗人,何况阿离生得可比画本上的仙女还要漂亮。
湖中有一纯白小凉亭,边角上挂满了琉璃风铃,风一吹拂而来便晃得“叮叮嗒嗒”清脆悦耳。边上种植了不少青竹遮日,更别这满池的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头莲。
“少爷,胡公子过来找您了。”正在给少爷扇扇子的大壮听到管家来报,也在第一时间抬起了头。
“哦。”可唯独那当事人还是整个兴致缺缺的,就像一颗被太阳给打蔫了似的花骨朵。就连今日一整日拿在手心中的书都没有翻动几页,光顾着想那负心汉了。
“章丹兄怎么了,闷闷不乐的。”被管家领进来的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清秀少年郎。
着一袭银白圆袍,腰佩一支白玉骨笛。肤色晶莹如玉,长长的墨发用青白色发带束在脑后,只留几缕自鬓边滑下。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给人一种清风如玉之姿。
肌肤白皙,身形略微瘦小,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清秀,略有些单薄的唇比常人少了些血色,最为令人注目的当属那双眼。一双钟天地之灵秀眼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又深不见底,宛如一泓深水。
说来他们二人认识的时候倒是属于机缘巧合。
那日清晨,得了虎威将军府邸位置的苏言想着为了故意给那人一个惊喜,拿着自己亲手雕了许久的兔子木雕。特意独自一人前去寻她。
结果他反倒忘记了金陵之大,非一个洛阳可比拟,等转到太阳日渐生移正空,他仍是深处迷路中无可自拔。
更倒霉的他居然连回去的路都忘记怎么走了,只能着急的揪着头发,就跟一颗在原地打转的小陀螺似的。等肚子饿得实在是受不了了,方才选了离得最近的一家面馆进去。说来也是真巧,等他吃完面后想给钱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钱袋子不知何时被扒子给摸了去。
今日倒是当真应了那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现在吃了面没钱付款,大壮又没有跟来。整张脸臊得又红又白,压根不知如何是好。
也是在这个时候,一身白袍翩然而来的胡霜出现了,帮他垫付了面钱。甚至还抢走了他亲手雕刻给阿离的木雕,说是面钱用来抵债的。
而从谈话中得知胡兄也是此次参加科考的举子之一,就连很多见识与解题思路都是他从未见过,闻所未闻。以至于因着一份面钱结下了缘,自此倒是成了经常说话往来的好友。
更是在听说胡兄因为银钱不够住客栈被赶出来的时候,特意邀人进府入住。反正府邸中的空房子多得很,他一个人又住不过来。
最开始胡霜倒是拒绝了俩次,等第三次时才同意搬了进来。
自从倒是减少了每日间有一半全是用来想念阿离的时间,平日间二人就是看书谈论文章一类。
“没有,只是觉得这天有些过于闷热罢了。”苏言见来人,闻言只是笑笑,而后继续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发呆。
他觉得自己最近好像害了病,一种名为阿离的病。不然最近怎么看见一朵小花小草,就连吃到了素日间最爱的糕点,想到的都是阿离那个负心汉,而且心口还总是又酸又涨得难受。
说好的过几日来寻他,结果她倒好。说不定现在还躺在哪个美人的膝盖上乐不思蜀,恐是都忘了还有他这个糟糠之夫在等人。苏言越想越委屈,甚至还想好等阿离过几日来找到的时候,定要她给个合理的解释才行,想着,在不经意间又揪残了一朵可怜无辜的小花。
“可我观章丹兄的模样好像不是如此,可是心中有什么烦心之事,不若说出来我也好给你解惑一二。俗话不是说三个臭皮匠,顶过一个诸葛亮吗。”已经接连相处好几日的胡霜自来熟的坐在他对面的位置,给之二人各自沏了一杯茶。
“胡兄怎么突然回来了,今日不是应了楚兄之约去参加了碧荷诗会吗?”苏言不愿继续这个话题,故而提起了其他道。
“若是章丹兄不愿多言,日后也莫要如此敷衍人。”胡霜笑着将沏好的茶递过去,今日太阳过烈。而她刚才外头回来,白皙的脸颊处不自觉浮现俩抹绯红之晕,更衬其本才清秀的脸庞多了几分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