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妈妈盯着温谚,却问苏曾:“苏曾,你怎么又到医院来啦?”
苏曾也是一怔,这才想起方才吴争在外说了句什么,似是提醒她,却被她打断,原是要讲温妈妈要来。
温妈妈以前是医院的护士,如今转行出门做药,是医院常客,到医院一趟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苏曾此刻来找温谚,本就心里紧张,被温妈妈这一撞破,倒有点像小偷被捉了赃似的……
好在平日里没脸没皮惯了,她正一正色,缓了过来,叫了声“温妈妈”说道:“来医院换药的……”
温妈妈睨着她,心里与温谚一样明镜似的,一眼就看透了她,却也不好戳透她,于是顺着她说:“那药换好了没呀?”
苏曾抬眼瞧了下温谚,迟疑道:“正要下楼换的。”
温妈妈道:“那可要趁现在人不多去啊,不然一会儿要排老长的队呢!”
苏曾不怎么情愿道:“好呀,我这就下去……”
温妈妈笑了,走进来,手里提的是从家里带来的午餐,专门给温谚的,难得上来一次,来之前还特地让温谚留着肚子。
苏曾见人母子双双,杵在这里实在不好看,只好说:“那温妈妈,我走啦。”
“欸!”温妈妈也没看她,手里拿出食盒出来,苏曾转身走时,她低声嘟囔了句,“换个药哪要这样麻烦的,弄堂诊所不就解决了……”
苏曾听了个大概,扁扁嘴,也是知道温妈妈不怎么喜欢她,早前年纪小时却还自怜伤心过,现在习惯成自然,反倒也无所谓。
她这样走出去,快要到走廊尽头时,才想起,要同温谚讲一下,她不打算告李松了……求和也好,讨好也罢,终归不希望他讨厌她。
想到这里过,苏曾折回去,却刚到门前时,听到里面温妈妈的训斥声。
说道:“阿谚,你如今岁数不小了,要早日找对象结婚生孩子,安安稳稳过日子,这是妈妈对你最大的期望!”
苏曾不愿听人墙角,这一下,却不由自主地停了脚步,不敢显出身影。
她听到温谚有些无奈的口气:“妈,不要在医院念我了,好不好回家了你再同我讲?”
温妈妈说:“那你可不要再与苏家二姑娘有来往啦!”
“好了,我本来与她也没有什么关系的,你就不要总是多想了。”
“那最好了!我只怕你性子软,耐不住人磨,要说苏家老二长相并不差,人也聪明,就是脾气差,心眼太小,与你还是不般配,你自己晓得吧?”
温谚默了默,低声说:“晓得的。”
温妈妈这样才开心了,笑着说:“你这样讲妈妈就放心了,快点,趁饭菜热填包了肚子,妈妈还要去一趟产科找那里的刘主任。”
“去吧。”温谚应着。
温妈妈哼起小曲,收了袋子往外走,堪堪出门,被苏曾吓了一跳!
小曲停了,就听一声叫:“喔唷!你没走呀?”
苏曾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温妈妈想起刚刚的话全被苏曾听去,脸色难看至极。
“苏二,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趴在墙角偷听人讲话呀?”
苏曾胸膛鼓动,一口气憋在心口,话也说不出来。
而在里面听到动静的温谚连忙起身走来,见苏曾在门外,他猛然一怔,蹙眉道:“你没走?”
苏曾深吸一口气,说道:“你听我一次墙角,我也听你一次,我们算是扯平了。”
“苏曾……”他叫了声她的名字。
苏曾抬头看他,眼睛里晶晶亮,也红了一圈。
温妈妈见此,也看了眼温谚。前头温谚还同她讲好了,他与苏曾没有关系,这会儿苏曾却这样讲,温妈妈瞪着儿子,问:“怎么回事?”
温谚气息有些急,对温妈妈说:“妈你先走吧。”
温妈妈眼睛瞪得更圆:“阿谚你要记得你同我讲过的话!”
温谚看向母亲,再道:“你先走吧!”
温妈妈再看儿子一眼,绷紧了嘴巴线,只好先走。
剩下他们二人。
苏曾一动不动地看着温谚。
温谚道:“我同我妈讲的话,你都听到啦?”
苏曾憋在胸腔的那口气来回鼓动,有不甘,也有屈辱。
想一想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四年又四年,她等来的结果却都是一样的。第一次表白他送她癞蛤/蟆,她认了,当时年少,谈情说爱总要被大人们教育,后来她上大学,他到法学院代了解剖课,而后出国只言未留,她以为他只是走得太过匆匆……
事到如今,苏曾才明白,你可真是傻,再见面时他给了你几分温柔,不过是因为他是心怀仁义的好大夫,见不得别人受苦受难,哪有什么你该期待的东西……
苏曾扬起脸庞,大口喘息,一字不停地说道:“温谚,你是不是觉得我还喜欢你?怕我缠着你呀?你放心吧!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要不回来,我都差点要忘记你了!”
温谚眉头紧皱,想要安抚她:“苏曾你不要气,先听我解释。”
“你有什么好解释的?”苏曾嗤笑一声,嘲弄道,“温谚你这人可真奇怪,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不用解释,你只需要讲出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就好!”
温谚沉默片刻,终于道:“苏曾,我与我妈说的话倒是没假,你与我并不合适。”
苏曾望住他,咬了咬唇,说道:“是的吧?其实我也觉得我们不合适……你早说嘛,早说,我也不须自作多情了。”
她转身,大步朝前走,在尽头等待电梯的每一分都如炙烤在铁板上那样痛苦难熬,他并没有追上来,她反而觉得,这样就好……最起码,能真的一刀两断!
几年奢望,早该做个了断。
下楼后,苏曾坐在医院的花坛等霍存异,午后的太阳很大,热得人头脑发昏,她垂着脑袋数地上走过的人。
霍存异办好事情出来,到她跟前,在她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虽说是五月天,也是蛮热的,你这样晒不怕中暑啊!”
苏曾抬头看他,有气无力道:“你办好了?”
“嗯。”霍存异把手拿到额头前,挡住阳光看了眼四周,说道:“走吧,再晒一会儿就要变肉干了。”
苏曾站起来,脚有些麻,她差点摔倒,幸好霍存异及时扶着她。
霍存异笑了:“晒得路都不会走啦?”
苏曾面无表情地甩开他,自己跳着往停车场去。
霍存异看她这样,才觉出异样,他追上前问:“你方才去找了谁?”
苏曾没答,反问他说:“你去看了李松情况怎么样了?”
霍存异道:“已经醒了,伤情恢复得还可以。”
“李桐呢?”
“也在病房,气色很差,不过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苏曾点点头,到了车前,霍存异按开车门,她倚在上面,说道:“既然他们都没问题了,我是不是该向法院提交申请了?”
“申请什么?”霍存异诧异。
苏曾平静道:“申请诉讼呀。”
霍存异惊了一下:“你怎么了?不是说好这件事情不再提吗?”
苏曾疑惑:“有吗?我好像不记得我说过不告他们了。倒是之前,我让二师兄转达给你说过,我如果不把李家告得倾家荡产就不姓苏!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霍存异惊异于苏曾此刻的态度,但也很快恢复平静,心知她这倔脾气上来了,一定不好劝。
“你若要告李桐兄妹,怎么同师傅讲?”
苏曾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同师傅没关系,你们要不想替我辩护,我便自己找律师。”
霍存异叹了口气,再问她:“你方才同谁见面了?”
苏曾不想理他,转身开了车门坐进去。
霍存异也跟上去,再问她,苏曾便闭上眼睛,丢下一句:“我想睡觉,你要再说一句话,我可要翻脸不认人了!”
霍存异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哼笑一声道:“不想说就不说罢,竟拿对付郑却那小子的方法对待我,真是欠收拾了!”
楼上一间办公室的玻璃后面,温谚立在那里,看着停车里一男一女坐进去,车子开走,缓缓消失。
办公室陆续有同事进来,他抬手看了眼时间,下午有一台手术,时间要到了。
吴争从外面回来,同他一起去手术室,两人换了衣服,在洗手台洗手,吴争想起了苏曾。
“方才苏律师找你,什么时候走的呀?”
温谚专心洗手,漫不经心说:“走了有些时候了。”
吴争道:“今日见到她,我险些没认出她来!以前瞧着苏律师人长得是清秀,可今日换了身好看衣裳,还化了妆,却觉得比一些电视明星还俊!你说说看,这样好看的姑娘,你咋能放过呀!”
温谚顿了顿,转过头看着吴争,认真道:“我与她之间没有什么,以后千万分出轻重,这事不要再提。”
吴争一愣,不由问:“怎么了?你俩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