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儿死命的挣扎,却发现自己竟然挣脱不了薛皓的手,什么时候,他的力量已经变得这么强大,他的武功竟然全部都恢复了!
她想喊人来这里,可是薛皓很快的就点了她的穴道。
她说不了话也动不了。
薛皓看着她,低低的叹了口气:“你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一点都不懂外面的生活,你其实不知道,在外面,有很多坏人,也有很多好人,你到了外面,遇到好人的几率和你遇到坏人的几率是同样的,外面的世界,是美好还是丑陋,全在你一念之间,我觉得,你应该出去看一看。”
云儿拼命的眨眼睛。
薛皓冲她俏皮一笑,自己坐到桌前静静的吃饭,吃饭了之后,将碗筷都自己清洗了,又把那一方小小的桌子上铺上笔墨纸砚。气定神闲的写起字来。
薛子青和苏幕遮洽谈了好几次,每一次交谈都比较友好,苏幕遮文雅得体,薛子青规矩守信。
只是交易一直没有做成。
或许是因为互相不大信任的缘故。一连会面了五次,他们都没有成功。
但是薛子青和周宜成功确定了万花谷的方位,没办法,苏幕遮再是精明谨慎,奈何他五次出入万花谷,薛子青也不是傻的,周宜手下更是有不少能人。
立春这日,薛子青和周宜终于带着人马赶到了万花谷外围。
因为不清楚万花谷的情况,他们特意没有按照苏幕遮的原路,一路千辛万苦绕了不少的小道。带的人马几乎有三千人。其中临淄王调动了属国的两千驻军,而周宜派出了周嘉一直隐藏的天明部。
他们果然在山谷外围五里处发现了薛皓留下的暗号。
薛皓这么多天一个人在山谷里瞎转,查探了地形,大约摸出了自己所在的防卫,也猜测了一下周宜会从哪个方向攻进来。留了不少的记录。
他和周宜认识的时间长,两人经常在周家用特定的暗语传递信息,这是很小的时候留下的习惯。
好在周宜还能认得出来。
“殿下似乎在这里和自由。”薛子青皱眉道。
周宜点头,能到处跑,还能写这么多暗号,这的确是日子过得不大惨。
薛子青又道:“大约是万花楼的人自诩天宫造化,想不到我们会杀进来。”
周宜和薛子青在一起有点莫名其妙的紧张,如今又因为担心薛皓,仿佛脑子里有一大波狂风挂过,又冷有急,就不大说话起来。
薛子青也是头一次带人做这种事情,也很紧张,他拼命让自己相信自己这就是带着人在剿匪,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他一想到这群人很有可能是反贼,就感觉自己在带着三千人在跟一个巨大的邪教组织开战,打仗对他这样的书生还是有很大的冲击的。
而这边薛皓默写书籍默写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撇过头看了看云儿,轻轻解开了云儿的穴道:“你不要叫唤,自己动一动暖和一下,你要是叫的话,我还是会点你穴道的。”
云儿知道自己叫唤也没有,因为小竹楼离别的楼都很远,那些姑娘都是下等的促使丫头,好些人都一起住在主楼里,主楼很远。自己这么叫一声又被点上,基本是不会叫人发现的,尤其是现在天气这么冷,女孩们都不大想经过这里去河里洗衣服了。
“你真的要走?”云儿还是有点不确定,薛皓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他能不动声色的骗了自己这么久!
薛皓认真点头,又絮絮叨叨分析道“我跑了,就算失败了,你的楼主一定会治你的罪,若是我们赢了,那你就会被我们这一边的人杀了,所以你不如就跟着我跑了吧。”
云儿恨恨看了薛皓一脸,别过脸去:“你别想收买我,到了外面,我就成了你私有的物品,我才不会上当,我宁愿和楼主共进退,死在这里也不会出去做你的奴隶。”
“我为什么要你做我的奴隶?”薛皓奇怪的看着她。
“因为我除了会做奴隶,什么都不会!”云儿大声道,“你太可怕了,你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人。”
云儿今年16岁,她已经在这个地方生活了17年,她是被人贩子偷来的,送进了万花楼,卖了5两银子,这一点她是不知道的。
万花楼的女孩都是很小的时候就进这里,她们会被告知是她们的父母把他们卖进来的,理由是外面的世界不喜欢女孩子。
万花楼一点一点的灌输给他们对男人的恨,对父母的恨,还有对外面世界的恨。
一个人越是缺少对别人的爱,就越是缺少归属感,就会更加的依赖万花楼。就算等到成年之后在外面的世界了解了真相,但是对万花楼里面思想体系的认同,对楼主的忠诚,都会成为她们骨血里面的东西,难以磨灭。
云儿曾经试图相信过薛皓,因为薛皓的确是个很招人喜欢的人,不单因为他长得好看,而且他品德良好,很守信用。
她这个年龄的孩子对信用很看中。
薛皓教给了她很多东西。
最终他彻底的骗了她。
“你觉得我很可怕?”薛皓笑了一声,将手交叠放在脑后,他靠在了楼里的一根柱子上。
“你难道不可怕?”云儿冷冷望着他,“你总是想要让别人相信你,其实,你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信任过别人,对吧。”
她的眼睛眯了起来,看着薛皓。手中多了一把短剑。
薛皓笑了笑,闲适的说:“我相信我的未婚妻子。”
云儿冷笑:“真的吗?”
她的眉眼变得凌厉起来,目光里也渐渐蒙上了一层霜。
“你若是真的相信你的未婚妻子,你又怎么会千方百计去查探自己的位置?你这些天,其实并不只在万花谷外围做了记号留给你的未婚妻吧。”云儿将手中的短剑突然狠狠刺向了自己。
薛皓眼疾手快去扣住她的手。
此时,万花谷的天已经彻底的黑了,今年的立春,马上就要过去了。
竹楼里淡淡的光照耀在薛皓的脸上,他这些天白了下来,整个人在昏黄的光下熠熠生辉。他眼睛里泛着明亮而平静的光。
看着他的眼睛,人能获得永恒的救赎与宁静。
云儿冷冷的说:“你这些天,暗地里恢复了武功,一定去了对面吧。你能骗我,也就能骗那边的人,你从他们那里得到了地图,对不对。”
小河的对面,生活着很多的男孩,他们同女孩一样,也是很小就被弄到这里来的,他们要学习的东西比女孩子要多,离开万花楼的机会更难得,必须要到二十多岁才有机会出去,因为学了各种知识和技艺的男孩比女孩要更加的难以控制。
那边生活着五百多个武艺高强的死士,楼主和一些楼中地位比较高的人也在那里。
所以,从那边比较容易得到地图。
薛皓用了很久的时间同那边的一个死士搭上了话,他总是能有办法让人相信他,追随他。
云儿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他定好了计划,靠自己走出去这里。
云儿见薛皓不说话,知道他是默认了。
“你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你的未婚妻子来救你对吗,你这一生,真的相信过别人吗?”云儿一针见血的道。
薛皓的脖子轻轻扬起,他笑了:“我相信过很多人,我一直都很相信别人,你不懂。”
他虽然在笑,但是眼底却带了一点点的落寞。
云儿说他是个很可怕的人,他竟然有点想要承认。
或许他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人。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喜欢深思熟虑喜欢走一步算七步?当崔蛟软禁他到山里的时候,他想着向周宜传递信息让周宜来救自己。
这一次,他一个人大杀四方,给自己想好了所有的退路。
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他的对手变得强大了,变得可怕了。
他现在面对的薛可卿,不是当初的崔蛟,崔蛟只是一个想要纠缠一下他的人。
而薛可卿,她已经疯狂到和父皇……
薛皓忍住自己恶心的冲动,扶着桌子坐下,看了看已经暴跳如雷的云儿,耐着最后的性子劝说:“我一向不会对没有犯错的人惩戒,你跟我们走吧,我会好好安顿你的。”
云儿张口骂道:“跟你这个虚伪的人走?我可……”
她的话没有说完,眼睛瞥到了外面,脸瞬间变得发表白了。
外面传来纷乱的声音,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周宜和薛子青的人已经杀进来了,外面乱成一团。
薛皓看了一眼云儿。
云儿看了一眼楼下,突然拉着薛皓道:“你死定了!”
说着就扯着薛皓的胳膊往楼下跑。
“去楼下更死定了!”薛皓道。“我的武功,还没有人能伤到我……”
云儿气的一甩手:“你懂什么,这万花谷天宫造化,生了不少的奇艺花草,门口那十几株白色的花,都是迷人心智的。一旦有人攻入这里,他们马上就会在楼下把花连着楼一起烧掉。
薛皓立在原地定了定,楼下是四处奔走的人,分不清敌我。跳下去就是一场恶战,而且他目前还不知道杀进来多少人。
他选择相信一下云儿。
两人到了一楼,有两个人在厅里打架,一个是薛子青的手下士兵,一个是万花楼的女孩,薛皓叹了口气,一人一个石子打晕了过去。
云儿将一个矮小的茶几移开,下面是个地洞。
“进去!”云儿道。
薛皓二话不说跳了进去。
周宜和薛子青带来的人很多,有明显的人数上的优势,但是万花谷的人地形熟悉,这并不是平原上的作战,是山地战,万花谷有地形优势。
这一仗打了很久,万花楼的人都挺疯的,似乎随时准备了这里被攻破,长期备有火油等物。一旦有地点被攻破,就赶紧点燃,物资和建筑都会被焚烧掉。
更别提那些有资料的地方。
立春这一晚,万花谷火光冲天。厮杀和喊叫声冲破天际,山林中的鸟兽发出悲鸣。
周宜被张青护送着,走在狼藉的平地上,内心却很平静。
“抓到活口了吗?”周宜问前来报告的一个人,这人灰头土脸的,衣甲都破得不成个样子,肩甲被砍下了一只。
“只抓到一些普通的教徒,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其他的,不是逃了就是自尽了。”
周宜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便没有说什么。
这人穿着临淄营地军士的甲衣,奉薛子青的命令来这里剿灭邪教乱党,她不好问有没有看见薛皓。
薛皓,到底去了哪里,她知道薛可卿一定会把薛皓交给万花谷的人来看管,但是,万花谷都被覆灭了,薛皓到底去了哪里。
她沿着河边走了走,天马上就要亮了,薛皓说的,明年的春天,会来取她,今天正是立春,过了今夜,就是春天了。
他说,明年的春天,就来娶她的。
万花谷被烧了个干干净净,一座座万花楼也被烧得无影无踪。
周宜一夜没睡,蓬头垢面,火烧的灰烬纷纷扬扬蒙了她一脸。沿着河边走了好久,刚刚下了雪,本来这小河边应该是极静美纯洁的,可这里刚刚经过了一场大战斗还着了火。
其中狼藉,不可言表。
周宜反正是激不起什么诗情画意,她和张青两个都感觉脸上黏糊糊的,河里的水也不干净,河面飘着黑乎乎的灰烬和烧过的枝丫。
两人只好往没有波及的山里走。薛子青板着脸教训:“这里这么乱,你不要想着找殿下,他武功好,断不会出什么事情。老实找个地方呆着。”
他还要带着人搜山,处理尸体,还有搜查万花谷留下的资料,毕竟,万花楼不仅是这万花谷里的一百多座万花楼,还有外面的探子,死士,间谍,谋士。
周宜无奈的笑了笑:“我只是想要找个地方洗一把脸,并不是要急昏了头找他,他昨天晚上一晚上没有露面要么就是被转移了,要么啊,就是自己跑了。”
她嘴上说的轻松,其实心里还是很担心的,要是又被转移到了什么危险的地方怎么办,那不就是更难找到?又或者,他自己跑了,这大雪天的,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还有,他这么多天,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中毒?
她绕过了一本正经的薛子青,带着张青继续走。
终于发现了一个方圆大约一丈的深潭。
潭水很深,很深,四周都是参天的古木,水里看起来黑沉沉的。
张青朝着水里丢了几块石头。
“你干嘛?”周宜问。
张青一本正经:“看看水里有没有蛇,这种深山里的潭里,很容易藏着水蛇。”
周宜一个没忍住笑裂了:“你脑袋长糊掉了?这是冬天,冬天,下雪哎,蛇已经冬眠了!”
她说着赶紧附身掬了一把水拍在脸上。实在是太冷了,水就和冰一样。
其实她贵为郡主,完全可以指使手下的人去找水烧水,但是在这样的天气,士兵们都很忙,去指使人做这种事情是不合时宜的。
她不是谢清华,若是想要做个贵小姐,做皇子妃,是可以这样的。但是要做皇后就不行。
百姓可以供养贵族,可以忍受贵族奢侈。
但是不会喜欢,他们在忍受,士兵,将军,百姓,群臣,他们可以忍受,但那是忍受。一个贵小姐在深闺里娇气一些,买胭脂水粉,宅斗宫斗,绫罗绸缎的挥霍,可以。
可是一旦到了乱世,还这么做,那就是自寻死路。
没有人会追随这样的人。
乱世里,百姓和臣僚,士兵和将军,是可以选择不忍受的,一个君主不合格,那就失去了天命,臣下就可以换一个。
这句话,是孟子说的。孟子,是个圣人。
周宜在脸上拍了拍,找了裙摆上没有沾到灰尘,比较干净的地方擦擦脸。
她起身准备走。
张青忽然又朝水里丢了一块石头,还挺大的。
“怎么了?”周宜问。
张青朝着她摆手,小声道:“水里有东西。”
周宜吓得整个人一颤,她是真的挺怕蛇的,虽然觉得不大可能,但是万一这是蛇,那就糟糕透了。
而且,万一要不是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