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皓又絮絮叨叨起来。
周宜受不了他了,打断他:“薛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啰嗦,你这么个人,跑过去,殷如雪把你煮了都有可能,别犯傻。”
云儿抢着道:“要不你封我个什么使者身份,我去见殷如雪,没能说服她我就下毒把她给杀了!”
薛皓皱眉:“闭嘴,你当殷如雪是什么人,随随便便能对她下毒?而且就算你成功了,你以为你还能出的来?”
殷如雪帐下数万大军,十八部将,都是傻子不成!
“可是……”云儿还要说。
薛皓打断她:“好了我不去就是了,此时不要再提了。”
殷如雪的中军大帐。
士兵押送进来一个人。
“将军,有人闯营求见。”
殷如雪自案前抬起眼眸,目光冰冷的看着这个被抓进来的男子。
她脸色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拉出去斩首,辕门示众三日。
士兵有点害怕的低头要押着人出去。
最近形式不大好,将军的脾气越来越暴躁。
暮云深轻轻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殷将军怎么这般做派,实在是叫人吃惊。”
殷如雪冷冷自案前走了过来,她今日穿了软甲,手上束袖未解,真个人冷的像块冰一样。
“你蒙着脸过来,算什么来使。若真有诚意,怎么会是这种面目示人?”
暮云深手还在士兵的手里扣着,行动不便,人却很轻松的笑了笑:“我自幼生的丑陋,不能见人,故而以面具遮脸。”
殷如雪冷冷道:“那就让你家大王,派一个有脸的人过来吧。”
暮云深道:“殷将军,你这么为朝廷卖命,不值得,朝廷已经不是你想要的那个朝廷,连殷子钰都投靠了宣和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殷如雪抬手就要打人,一见暮云深脸上还有面具,觉得十分划不来,这打下去疼的是自己的手。
便恶狠狠道:“乱臣贼子。”
殷子钰自己跑了,竟然自己跑了,还跟自己作对,殷如雪早就气的七窍生烟了。殷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这家伙竟然不管了。
暮云深柔和道:“你该知道,当今皇帝陛下乃是无道昏君,导致如今的局面,步氏一党为非作歹,残害忠良,将军,你为什么要成为这样的人的走狗?”
殷如雪扫了一眼士兵,命他们出去。
暮云深不解其意。
殷如雪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暮云深道:“在下暮云深。”
殷如雪冷冷问:“哪个云哪个深?”
暮云深道:“云生不知处的云深。”
殷如雪看了他一眼,转身往案前去,不再看他:“你走吧,我不想杀你,也不想听你说话。”
暮云深没想到他这么说,干脆下了狠招:“将军,你思慕皇帝陛下,但也要知道,皇帝如今荒淫无道,你是殷家儿女,殷家人都是英雄,你怎么能因为儿女私情废了天下大义。”
殷如雪猛然转身过来,一脚踹了过去,正中暮云深心口。
暮云深竟然没有躲过去,他受了这一脚。
殷如雪惊怒之下的这一脚,威力十足,若不是暮云深身体好,早就吐了血了。
他挣扎着起身,知道自己说中了殷如雪最痛心的地方,眼睛看着殷如雪即将爆裂了面容:“殷将军,你这么生气,就代表我说的是真的了,你果真要为私情……”
“住口!”
殷如雪爆喝一声:“暮云深,你嫌命长怎么,不要以为你顶着这个名字出现,我就会对你刮目相看,事实上,你越是叫这个名字,我越觉得恶心。”
“这个名字是我自幼就叫的,怎么就恶心将军了。”暮云深轻轻咳嗽了一声道,那一脚的确伤到了他。
殷如雪一把抓住了暮云深的衣领,阴沉着脸说道:“崔蛟字云深,你就冒充了个什么暮云深这个鬼名字来当说客,先生,这个招数一点都不高明。你比他恶心了很多很多。”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因为这个名字,而对他心软了。
暮云深轻轻笑了笑:“怎么会呢,我虽然面容丑陋,但是我身世清白,怎么会同那个什么崔蛟……”
殷如雪狠狠一推,将暮云深推到了地上,嫌恶的瞪了他一眼:“你这种投机取巧的谋士,懂的什么,他比你好一千倍。他心高气傲,绝对不会像你这样巧言令色。”
殷如雪笑了笑:“你家宣和王殿下是不是很想要找一个像崔蛟的人来说服我,是不是还告诉你,必要的时候还可以以身相许,你们这种谋士,为了主子,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她长叹一声,冷笑道:“想不到他最后也还是变成了这样不择手段的一个人。真是可惜!”
暮云深捂着胸口道:“我真心实意来劝说你,殷将军,这件事情宣和王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我来了这里。”
“这么快就为你的主子说话了,说说看,他许给你什么官职,本将军禀告陛下,给你个更高的!”殷如雪笑道。
心情不好,这个人撞上来让自己吵吵架也是不错的。
暮云深认真道:“将军,你不听人逆耳良言,只怕要吃亏的。”
殷如雪笑了,逆耳忠言,真是笑话了。她如今进退两难,还有什么忠言不忠言。
暮云深忽然跌跌撞撞倒了下去,人晕了过去。
殷如雪玩味的笑了笑,附身查看暮云深伤势,伤的还挺重的。她扶起了暮云深到床上去躺着,却无意间瞥到了他锁骨下竟然有一颗痣。
竟然,连美人计都用上了。
殷如雪盯着那颗痣看了一会儿。
觉得索然无味,她是薛靖一手培养起来的将军,或许当初见到的第一眼就已经情根深种,又或许是日久天长,守护那个人久了,就成了爱恋。
当初遇到崔蛟的时候,她一度觉得自己遇到了爱情。
时日一久,才知道,崔蛟只是一个引子,引她发现了自己最真的心情。
如今这个秘密被更多的人知道,竟然有人用这颗痣来引诱她。
好没意思的很。
又不是人人都能变成那个人,各个都在锁骨上点一颗痣有什么用?
她起身要走,却突然被床上的暮云深一把扣住了脖子:“殷将军,你命在我手上,下令投诚,我放你性命。”
殷如雪动了动有些苍白的唇:“你大可以试一试,杀了我,能不能让这些人退兵。”
士兵们冲了进来,暮云深道:“只有请殷将军同我走一趟了。”
殷如雪其实挺嫌弃被人挟持的感觉的,但是她现在命在别人手上,只有跟着暮云深走,她还没头脑发热到一出事情就自杀,人活着总有机会扳回一局。
暮云深挟持她上了一匹马,一路朝着平南城方向飞奔。
殷如雪的后背贴着他的胸口,能感觉到他的心脏在跳动。
身后的温度是温暖的。
原来自己还是中了美人计,若不是那颗痣,自己绝对不会着了道的,殷如雪有点痛恨自己。
“我还以为你要把我抓去宣和大营,这个方向好像不是,暮云深,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殷如雪道。
暮云深扯了扯缰绳,缓声道:“我想让你见一见宣和王。”
殷如雪道:“我并不想见,我不会投诚的,你最好杀了我。”
暮云深停下马来。
有些疲惫的道:“我不会杀你,马上就要天亮了,姑娘,从这里,你再回去,要走好久,你想不想知道,现在你的军营里发生了什么?”
殷如雪面容一冷:“你还布置了什么!”
暮云深的声音在她的而后缓缓的响起:“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如果宣和军得知你被人挟持的消息,这个时候劫营,也不是什么难的事情。”
殷如雪释然的笑笑:“你错了,我此次出征,带了好几个殷家的姐妹,如果我一旦有事,立即就会有人顶上我,宣和王这个伎俩,没有用的。”
她的手被人绑着,没法看到身后暮云深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在自己身后微微的叹息声。
暮云深说:“你是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你要知道,你这样做,殷家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代替你,那么你有什么事情,就不会有人想要救你的。”
殷如雪道:“我中了你的计,本就该死,再说大敌当前,一切都以国事为重。”
“你不要这样,你的路还很长。”暮云深温柔的劝解道。
他柔声说:“周宜说过,她会建一个世外桃源,桃园里只有好人,没有坏人,到时候,你还可以和你心爱的人在一起,到时候……”
殷如雪冷笑:“你们真是疯了,你要知道周宜他们是在造反,造反你懂吗,等他赢了之后一定会杀了皇帝,皇后,太后,这些人都会被杀死,世外桃源,屁。”
这端庄严肃的将军终于爆出了一句粗话。
她无力的靠在暮云深的胸口:“你们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是对的,都觉得自己能开创盛世,其实你们都错了,什么光明磊落的宣和王,什么名士,贤臣,一个个团在一起瞎混,这是打仗,换皇帝,你们懂吗,要死多少人!”
暮云深道:“当今皇上还有多少的权威,他走的每一步,都是那个公主在左右,他们父女两个跟疯子一样拿天下当棋子,那个公主跟疯子一样,只要是胸口有痣的男人,被她遇到了,就要抓回去,这样的人掌权,你觉得……”
殷如雪皱眉:“你怎么会知道长乐公主她……养男宠。”
暮云深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殷如雪苦笑一声:“早晚有一天,你们会后悔的,我说不过你们,但是你们要记住,宣和王当上皇帝的那一天,一定会后悔,他此生最大的噩梦,将是那个龙椅。”
暮云深停下马来。
沉默了好久,才道:“这一切,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殷姑娘,你是个好女孩,何苦要掺和进这里,不如躲起来,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等到天下安定的时候再出来,薛皓到底是陛下的儿子,若是他赢了,也不会对陛下怎么样的。”
殷如雪淡淡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你懂得什么。”
宝马慢慢的走了会儿,天光大亮起来。
千方飞奔过来一匹马,马上是周宜。
“暮云深,你疯了吗,敢一个人闯进敌营,你不要命了!”周宜气急大吼道。
暮云的跳下马来,将殷如雪抱了下来。
“我没事,我把殷将军带了出来。”
周宜恨不得在马上给他一鞭子,却看到他脸色苍白的,不好再说,只说到:“薛皓偷偷混进了敌营,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狠。”
真是狠心,一个个的,都要把别人吓得肝胆俱裂。
殷如雪看了看周宜,面容变得淡泊而死寂,她一句话也懒得说了。
周宜看了看暮云深道:“你没事吧。”
暮云深看了看她,缓缓道:“我好像,有事。”
话音一落,一口血从他胸口捧了出来,浸透了衣衫。
“暮云深!”周宜跳下马来扶住他,“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暮云深笑了笑,艰难的道:“真是……太遗憾了,每一次都是这样。”他的笑容在两岸青山掩映下,变得温柔无比,看不见他面具下的脸,但是能看到他的眼中柔软的光。
周宜抓着他的手,轻轻道:“你不会有事的,振作一点,我带你去找大夫,放心放心。”
暮云深反手握住了周宜的手,吃力的道:“今天真是个糟糕透顶的日子。王后,我把我的玉笛忘在了客栈里,你一定要记得帮我取回来。”
周宜的眼睛变得异常的明亮,她看着他:“你是崔蛟吗?”
暮云深没有回答周宜,他晕了过去。
周宜吓得脸色发白,拼命的摇晃着他。
殷如雪看不过去,出声道:“他还没死,你快放开我,我看看他。”
周宜顾不得其他,赶紧去解殷如雪的绳子。
殷如雪退后一步:“你就不怕一解开我就跑了,毕竟你打不过我。”
周宜一边解一边道:“不管你跑不跑,你先救了他再说,你看清楚,他可能是崔蛟!”
殷如雪冷冷道:“崔蛟又怎么样,不过看在他人不算坏的份上,他给他看看。”
她伸手去探了一下暮云深的脉搏,自己那一脚伤了心脉,这一路跑马过来,有点累到了,才会这样。
不及时救治差不多就没了。
殷如雪不会医术,干脆就向着暮云深身体里注入内力,替他打通经脉,能顶一时是一时。
周宜在一旁着急的看着,急地转来转去。
殷如雪将暮云深放好,沉着声音道:“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得赶紧找大夫。”说着就去摘暮云深面上的面具。
周宜赶紧阻止她:“你干什么!”
殷如雪淡淡道:“看看他是不是崔蛟啊。”
周宜惊道:“你怎么能这样,他晕过去了你趁人之危!”
殷如雪笑了笑:“我又不对他做什么,算什么趁人之危,我只是想要看看我救的人是谁!”
周宜赶紧拦在她面前:“不行,他蒙着脸一定有自己的苦衷,不管他是不是崔蛟,我都不准你这么对他,你不要强人所难。”
殷如雪一把推开周宜“什么强人所难,我方才用内力救了他,花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总要知道他是不是崔蛟,要是,我还能把人抓回去成亲,要不是,我就白……”
“殷姑娘,你不用白费力气了。”暮云深醒了过来,慢慢坐了起来,看着殷如雪。
他眸子里是淡淡的寂寥和冷淡,他道:“殷姑娘,你不必废力气摘我的面具,崔蛟已经死了,你面前的人是暮云深。”
殷如雪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是因为心疼还是什么,她道:“不管你是谁,为什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周宜看她咄咄逼人,拦在暮云深面前道:“殷如雪,你原先不是这样不讲理的人!人家有苦衷的,你不要逼人家。”
暮云深道:“对殷姑娘而言,崔蛟也好,暮云深也好,都不过是一颗痣,墓云深倒是可以解衣供殷姑娘一看。”
周宜看殷如雪,不大明白暮云深什么意思。
殷如雪又惊又怒,干脆道:“对,我就是喜欢皇帝陛下,崔蛟和陛下一样,锁骨上有颗痣,你暮云深也有颗痣,你现在受了伤,也不是我的对手,我倒是可以学学长乐长公主,将你掳走回去做男宠!”
周宜哭笑不得:“殷如雪,你脑袋坏掉了吗,你怎么变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