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宴会,少女和各家少奶奶们,经常会一时兴起,弄出吟诗作赋之类的噱头。所以主人家通常都会安排笔墨纸砚,随时备着,以应对这种附庸风雅的场面。
袁冬初就在询问杜瑞华:“贵府可备有笔墨?”
杜瑞华再看一眼文玉章,接着又瞄卓静兰和吴秀瑾。
文玉章也是才到庆州,她还真没看过什么代购名录,对袁冬初说的这些很不以为然。
刚才袁冬初有几句话的确没说错,她们这些大家闺秀,通常情况下,四五岁就请了专门的先生启蒙。
之后便是多年的读书习字,也有研习诗文。
在座的这些人,少少的也读了近十年的书,难道在这上面,还会怕一个自己胡乱认字的贱民不成?
见杜瑞华征求她的意见,便微点了点头,矜持道:“咱们聚会,总也要作些诗文以抒情怀。若贵府备有笔墨,那就拿上来吧,总是用得着的。”
刘明玉那几个却有点坐蜡,她们翻看名录时,冲的是里面的琳琅物品,主要选择感兴趣的品类,然后是相应物品的图片和文字说明。
至于实物布料,诚运投递倒是有样布,却是要各府邸在名录上做出选择,再去投递行看样布下单。
吴秀瑾、杜瑞华、包括刘明玉等人,经常看的都是曾茹的那本代购名录。通过图样,辅助以文字说明,来了解并选择哪种物品更合心意。
她们中还真有人买过织锦,就是看名录的各种描述选单购买的,拿到的实物和名录描述有很高程度的吻合。
但是,配图的文字说明怎么写的?没记住啊。
各人思绪中,笔墨纸张很快便拿上来。前一刻还满是香茶美点的石桌桌面,这时已经满满的书香雅意。
文玉章首先就拿起一支笔,又示意其他闺秀,说道:“不就是作赋一篇,赞美织锦吗?这有什么,大家都来。嗯,给卓二小姐和袁姑娘留个位置,大家一起写来看看。
“这次,咱们不评最佳者,看看谁写的最差。为了公平起见,就不论字迹如何了,免得有人说咱们欺负人家习字时间短。”
经文玉章这么一说,刚才还惴惴不安的刘明玉几人,这下信心倍增,纷纷执笔下场。
评选最差嘛,怎么说也不会是自己。写个小短文而已,只管把溢美之词放上去就是,难道还比不上粗糙认字一年的袁冬初吗?
而且她们很怀疑,这个袁冬初练字用的都是树枝,是否会用毛笔都不一定。
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碾压她就好了嘛。
杜家这个凉亭不小,石桌也算大,但供现场这么多人书写,却是不够的。
在大家的礼让之下,袁冬初和卓静兰都混了一席之地。
卓静兰拿着笔,心里七上八下。她早就发现,和袁冬初相处,时间越长,越能发现自己差的远。
就拿代购名录来说,如果没有文玉章挑衅,闹出这么档子事,她还真没注意到代购物品的说明有什么稀奇。
之前不留意,现在让她来写,这不就一筹莫展了吗?
卓静兰可没有文玉章等人的盲目自信,她虽然之前没有很在意代购物品的文字说明,但日日接触,总有点印象。她敢肯定,眼前这些贵女,对代购名录文字说明了解,连她也不如。
不用想,也知道结局是什么样的。
文玉章等人信心满满,下笔如有神,刷刷点点,便把各自心中的美文写了出来。
当下吹干墨迹,去看卓静兰和袁冬初两人。
这两人也不算慢,正巧也收笔了,各自署名。
杜瑞华作为宴客主人,没参与此事,当下在文玉章的示意下,亲自上前,帮助各闺秀传看其他人写的……这个,杜瑞华首先发现了不对。
袁冬初说的是书写代购织锦的说明,而众位闺秀则是各做了一篇赞美织锦的短赋。
首先发声的是刘明玉,她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顾拿着袁冬初写就的那张纸,一手指着上面内容,一边不顾形象的笑着:“哈哈,你们快看这是写的什么?通篇的大白话,毫无意境可言,太好笑了。”
袁冬初很捧场的跟着笑了笑,去看自己手上的两篇文章。
的确,两篇短文都是文邹邹的措辞,每篇都有七八个生僻字。
还有就是堆砌的、类似于“绚丽斑斓”“薄如蝉翼”“珠光宝华”“霓裳羽衣”“艳韵流雪”的华丽词句。
看过两篇,她又接过杜瑞华传过来的其他短文,一一看过。
好吗,一水的华丽美文。
每个人都把符合丝绸的词句往上写,好几个人的用词都有不同程度的重复。在实用上,可谓一无是处。
袁冬初再抬头时,对上的是几乎所有贵女宾客戏谑的目光。
她把那叠纸交还给杜瑞华,双手放在桌上,平静问道:“各位觉得你们的撰文非常好,我写就的织锦说明和描述很差,是吗?”
文玉章坐在袁冬初对面,她把袁冬初写的那份文字推远了些,满眼不屑,反问道:“难道不是?”
袁冬初笑了笑,有道是文无第一,这个还真不好强求人家和她的观点一样,但是……
“各位,”袁冬初第n次用了这两个字作为尊称,“我们之前说的是什么来着?”
文玉章皱眉,不悦道:“什么?”
袁冬初:“我记得当时说的是,给织锦做说明,要讲清楚织锦的特点,还能在事实的基础上,让观看说明的人有购买的想法。”
文玉章和刘明玉这些人都是变了脸色。
只听袁冬初慢吞吞的说道:“各位,跑题了吧?”
她把庆州这帮闺秀一一看过,“如果这是应试,您几位这就是文不对题,任你妙笔生花,也是直接落榜的结局。”
袁冬初牵起嘴角,何况,你们写的这些,距离妙笔生花还有很遥远的距离。
她忽略了面前这些人的便秘脸,拿过杜家那本代购名录,翻到织锦那页,两指一撮,便捏住了那页纸。
众人看出不太对劲的样子,眼露惊诧。
杜瑞华急吼吼的伸手,把整本册子按在桌上,惊问袁冬初:“你这是要干什么?”
袁冬初淡定道:“扯下这页。”
杜瑞华和曾茹大惊,同时开口:“为什么?”
袁冬初:“因为扯下来方面演示。”
杜瑞华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袁姑娘,这,这已经是我们府上的物品了,你这么做,太失礼了吧?”
袁冬初手一挥:“没事,今日回去,让二小姐给贵府送两本来,你家留用一本,另一本咱用来引火,谁让咱有呢。”
她侧脸问卓静兰:“给两本行不?特批。”
这时的卓静兰已经知道袁冬初胜券在握,心情也是大好,“行啊,你着主事人都放话了,还有什么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