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前扶起先前被毛新兰搡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的苏卉娟,看她那如花容颜哭得那般伤心无奈,苏君逸叹息不已,再看自己的手心,血红一片。
原来苏卉娟十指紧扣,已经将自己掐出了伤来,殷红的血顺着指缝流淌到了苏君逸的手上。
没来由的心中一痛,这个温吞吞的大姐,也会有被人逼到这般田地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除了难过还是难过。
苏君迈瞪红了双眼杵在檐下,任谁叫他进屋都不肯就范,只管咬牙切齿的在那里骂骂咧咧的。
毛新兰唯一成功的地方,大概就是这一对真心实意在乎她的儿女了。苏卉娟逆来顺受,自身处境再差也还是孝女一个;而苏君迈一直被当做心肝肉的疼大,自然更是在意他的母亲。
到了堂屋内,苏君逸叫可可去关门,叫那些好事之人速速走开,只留下闻风赶来的那些族人。
出了这种事,苏怀琥家中乱糟糟的,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苏君逸当仁不让的安排起人事来,便叫一向与她疏远的堂妹苏媛媛来帮助照看大姐,自己则去了苏君迈那里站定。
“大哥,夜深了,别骂了,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慢慢研究对策。”诚恳的看着眼前的大块头,她与他原本就不对付,这时候也是被逼无奈。
苏君迈止住叫骂声,冷冷的斜了她一眼:“这下你有笑话可以看了是吧?这下你高兴了?”
“大哥,要是没有大姐在这个家里,我倒是不介意看这出笑话。但是你看看大姐,说这些风凉话有用吗?大婶承受力差,大姐又能好到哪里去?大伯睡得那么沉实,这个家里还不是要靠你拿主意?”到底是男女有别,苏君逸斟酌半天才说出了这么几句,总觉得跟这位一向小家子气的大哥沟通起来实在是困难。
他一向眼高于顶,根本看不起在家中备受冷落的她。她能打的只有亲情牌,因为他自家老姐对他可是没有任何瑕疵可挑剔的。
果然,苏君迈心痛的向屋内扫了一眼,随即直愣愣的收起了目光。一双虎拳握得更狠了,关节“咯啦”作响,似乎这样就能捏死那上门生事的贱女人。
周亦铭进来的时候,这堂兄妹俩正好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尽管苏君逸劝了,苏君迈也动摇了些许,但他依旧僵着,也许男子汉的骄傲不容许他向一个女孩子低头。
因而当周亦铭长臂一挥,狠狠的拍在了他的肩上的时候,他还有点想要回避的意思。
“走。咱们哥俩聊一聊。”手一勾,便将苏君迈拽开了,又回头朝苏君逸点点头示意,周亦铭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直接带着苏君迈去了楼上。
这时苏可可已经蛮横的将闲杂人等赶走了。大门一关,苏家人面面相觑,想走的也来不及了。
这些婶娘,要论与老大苏怀琥家亲近的程度,还真没有比住在他家中的老五家更值得苏君逸去关注的了。
加上她之前已经在怀疑姚仪芳给苏怀瑜的药动手脚,因而她的目光自然而然的投向了正与封姿蔷叽叽喳喳的这个女人。
可是要叫她自己去问话,还是有点不妥。到底她是晚辈,且尚未出阁,有很多话是问不出口的。于是她向跃跃欲试的赵如桦招了招手,一番耳语后,将妯娌间的那起子你来我往交给了她去处理。
进了屋,直奔苏卉娟那里。点点头叫苏媛媛走开,她则就着椅子坐下,叫可可去取白酒去找干净的布料。
掰开那颤抖的拳头,掌心的惨状叫人触目惊心,更叫苏君逸同病相怜起来。她与她虽然只是堂姐妹。但是真到了被伤心事狠狠打击的时候,还真是都下得去狠心对待自己呢。
看看她吊着的左臂,再看看苏卉娟掌心那外翻的皮肉,她不由得心痛起来。
伸手擦去苏卉娟的泪水,看着她已然恍惚的神情,即便有很多疑问,苏君逸也只得按下不提,只是接过可可递来的白酒与干布替苏卉娟清理伤口。
弄完这一切,苏君逸扶着苏卉娟去休息,正要关上西屋的门,却见赵如桦邀功一般神秘兮兮的走来了。
右臂叫人一捉,苏君逸被拖到了院子外面的僻静处听起了秘闻来。
“那女人自打你那天在这里喊出来后,当天晚上就过来了。这些天一直有事没事就往这里跑,无非就是找茬,也没人在意,谁家没有点上不得台面的事儿啊?可你大伯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哄得那女人与你大婶一直相安无事,所以我们这些做人家弟妹的也不好多过问。倒是你五婶,有次无意间撞见你大伯跟你大婶在争执,说什么给你大婶娘家哥哥娶老婆的事他会全权负责的,叫你大婶别再过问了。其余的时候还真没有见他们三个吵过架。”
说到一半,赵如桦顿了顿,原以为苏君逸至少会表示点什么看法,却见她一直皱眉思索,只好再自顾自的往下说:“听说那个女人叫姜芬,有对双胞胎儿子,所以才这么嚣张。弄不好那儿子就是你大伯的,因为她一直没有嫁人啊。还有就是你大伯吞了你的款子,这事你应该知道的吧,那款子就是用来给你大婶娘家用的。但是说来也奇怪了,这些天姜芬的穿着打扮越来越时髦新鲜了,听你五婶说,那个女人用来抹脸的化妆品,都得这个数——”说着比了五根手指头,赵如桦唏嘘不已。
苏君逸算是懂了,这个外室还真是胆肥心大呢,不过这些信息还不足以推断毛新兰何以伤心至此啊,既然苏怀琥一直周旋得挺游刃有余的,怎么会突然叫自家老婆哭得跟疯鬼似的呢?
疑惑的看着赵如桦,想必这人还藏了重要的话没说,苏君逸叹息一声,只好说:“四婶婶只管说,到时候还要请你帮侄女我照看公司呢。”
呦,这可是大甜头,赵如桦高兴至极。苏君逸却笑,空头支票而已,到时候还是要看她的心情。
“君逸啊,这话说了,如果到头来是假的,可是要得罪人的啊,你真的要听?”赵如桦再次卖弄神秘,确认了苏君逸有求于她,因而胆子一时间也肥厚了些许。
苏君逸嗔怪道:“四婶婶真坏,快说,不说不叫你回去睡觉。”既然赵如桦一门心思要跟她套近乎,那就近乎近乎吧。
这小眼神一睨一收,还不是很好的预示?赵如桦高兴至极,忙道:“是是是,四婶婶坏透了,君逸你可要多多包涵。我可是听说啊,今天那个女人带着钻戒找你大婶婶炫耀来了,还说请她去她的婚礼。至于是谁的婚礼——”说着四下里瞅瞅,赵如桦干脆再凑近一些,在苏君逸耳边说道,“听说是你大婶娘家哥哥的勒,这下可是要把人笑掉大牙了。”
什么?毛新兰娘家大哥的?苏君逸忙问:“四婶婶,那姜芬家的孩子多大了?”
“这我倒是不清楚,我去再帮你问问。”赵如桦说走就走,好处得到了,自然办起事来更加卖力。
苏君逸则在院子里踱步,随后叫来可可开了门,愿意走的婶娘可以离去了,省得她看了心里膈应的慌。心术不正的人能少则少,否则她真要暴走了。
毛新兰→毛家大哥→婚礼→姜芬→钻戒→孩子→苏怀琥……心中画起了层层递进的关系图,苏君逸总觉得这链条的尽头少了些什么。
沉思半晌,啊,对了,苏怀琥吞了她的钱财,为的是给毛新兰的娘家哥哥找女人。
也就是说,苏怀琥把赖走的钱用来给大舅子办婚事,结果把自己的外室推到了自家大舅的床上,这样一来,好处多半会被那个姜芬得去。而姜芬宁可嫁入毛家,与苏怀琥更加名不正言不顺,会不会为的是……
孩子的户籍?
脑中灵光一现,苏君逸忽然冷笑不止:这可真是打的好算盘啊,她还真是低估了苏怀琥了呢!看来他不仅能够担当一个公司的法人代表,将别家公司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吐,他还能在同时给自己树立一座蔚为壮观的牌坊呢!
叫自家女人求自己为大舅子办婚事,再坑自家侄女的钱,不声不响的在自家女人面前做了好人,同时叫自家女人为他贪去的钱财负疚,而他一扭头却将钱财送去了小三那里,好让小三心里舒坦一些?
这个男人,何其阴险狡诈!只是,这事怎么会提前败露的呢?当真是那个姜芬自己脑子有毛病,跑上门来自我揭发的?这中间是不是还有什么人做了什么推波助澜的工作呢?
眼光一扫,苏君逸看着那个垂眉敛目,看起来比谁都温顺的五婶,忽然脊背一凉。
赵如桦再来的时候,不管说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苏君逸却想搏一把,因而她郑重的交待道:“四婶婶,有件非常重要的事,君逸只能找你帮忙,千万记住,事成之前不要跟任何人说,一旦走漏了风声,我那公司就建不起来了。”
“呦,这可是天大的事,君逸你快说,四婶婶一定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