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2:视死如归
同时他的精神为之一振,背对一弯明月,他的长剑跃空。
这一刹那间,天地仿佛陷入一片肃杀之中,就连今夕与龙人也感到了演绎剑上所带出的酷寒之气。
经历了生死一线间的惊魂,演绎似乎彻悟到了什么,竟将体内的潜能迅即提升至极限。虽只一剑之势,却如千军万马,仿如大山崩裂般爆发开来,杀气如严霜,令屋顶上的每一个敌人如坠冰窖,呼吸不畅。
只有一剑,但这一剑在虚空中划出一条奇异的曲线,犹如幻痕,虽是瞬息之间,但剑势每向前移动一寸都有加速的迹象,随剑势而生的气流亦更趋猛烈。
但在外人的眼里,不过是剑光一闪。
更可怕的是,这一剑闪出,并非**的一式,竟然在有意无意之间与今夕的拳、龙赓的剑形成互补,构筑了三大高手同时出击的阵式。
这才是最霸道的,试问天下,有谁还能挡得住这三人的联手一击?
答案是否定的,当然没有人能够挡住这雷霆万钧的一击。
‘轰……‘屋顶为之炸开了一个大洞,头颅、断臂、残肢随着尘土与血腥充斥着整个半空,面对这惊人的一幕,观者无不心悸。
趁着众人心神一怔间,演绎三人脚步不停,旋即从房顶上杀开一条血路。经过了刚才的一幕,竟然再也无人敢出面拦阻。
眼见演绎三人消失在黑夜里,华艾并没有下令手下追击。这一役他虽然折损了大半人马,但毕竟也不是全无战功,包括乐白在内,演绎一行三十七人已亡三十四人,其中不乏真正的高手。
望着演绎三人逝去的方向,华艾只是冷然一笑,忖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只此一战,已让你精英尽失,看来这一次演王演绎的大名,终于可以在天下势力中除名了。‘
长街上走来的,是一支五六百人的车队。
五六百车在驾驶员的驾驭下,整齐划一地沿长街而来,每辆车都是绵甲裹身,车里的人都是手执矛枪,严阵以待,防范着一切变故的发生。
在车队的中间,是一顶十六人护卫的大红车,车身装饰豪华,极度气派,摆下这么大的排场,可见车中人的身分非同寻常。
这五六百车之中,不乏实力超强之士,全都围守在红车的四周,神色凝重,如临大敌,不敢有半点疏忽。
车轮撵过厚厚的积雪,扬起一地迷雾,保持着一种不紧不慢的速度,正从高升大街经过。
当车队距酒馆还有五十步距离的时候,那中年汉子终于站了起来。
他并没有急着出门,而是来到了秦易的面前,拱手道:‘阁下贵姓?‘
秦易倒吓了一跳,忙道:‘不敢!在下姓秦名易。‘他本来是想说几句硬话充充门面,谁料话到嘴边,全变了味。
‘原来是秦大爷。‘那中年汉子淡淡一笑道,眼中似有一股奚落之意。
‘还未请教大爷贵姓?‘秦易已经看出这一群貌似普通之人其实并不好惹,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忙赔着笑脸问道。
那中年汉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你很想知道吗?‘
‘若是大爷不方便的话,不说也罢。‘秦易见他话里的味儿不对,忙不迭声地道。
那中年汉子摇摇头道:‘你若真想知道,就凑耳过来,让我告诉你。‘
秦易只得探头过去,忐忑之中,只听得那中年汉子贴在他的耳边悄声道:‘记住啰,我姓马,马横就是我!‘
‘你是--‘秦易霍然色变,条件反射般按住了腰间的剑柄。
对他来说,拔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动作,他自从练剑以来,每天都要重复地做上百次、千次,直到可以在瞬息之间让剑锋离鞘,然而这一次,他却没有做到。
他已无法做到,因为他听到了一声‘喀喇‘之声,然后,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自己头脑的控制了。
他的头竟然活生生地被马横扭了下来。
血如泉涌,溅了一地,酒馆内的人无不被这血腥的一幕惊呆了。
而马横的脸上依然带着酷酷的笑,手臂一振,将手中血肉模糊的头颅抛向街心。
鲜血洒了一地,染红了雪白的街面。
当头颅飞出的时候,正是车队经过酒馆门口的时候。
这是一种巧合,还是经过了精心测算的布局?
难道说马横的目标就是这五六百人的车队?
没有人知道。
‘杀人啦!‘一声撕心裂肺般的惊叫响起,酒馆内顿时乱成了一片,然而奇怪的是,最先惊叫者,竟然是马横同桌的人。
‘啪……砰……‘一桌的酒盏碗盘碎裂于地,然后这一桌的人无不大呼小叫,神色慌张地跑出了酒馆,正好挡在了车队之前。
‘刹刹……‘车队中的人都被这突生的变故惊住了,赶紧刹车驻足,更有几名军官模样的人迎了上去。
‘发生了什么事?‘一名军官坐在马上,惊问道。
‘报……报……报……‘一个看似老实巴交的汉子好像浑身打颤,报了半天也没报出个什么名堂。
‘报你个大头鬼!‘那名军官气得一扬鞭,恨不得抽他一记。
他也不耐烦再听这人的禀报,干脆点了几名战士下车,随他一起入店察看。
可是他们刚刚走出两步,就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对他们这些成天舞刀弄棒的人来说,这声音其实很熟悉,之所以觉得奇怪,是因为这声音本不该出现在这长街之上。
--是刀声,是刀的锋锐劈开空气时所发出的低低锐啸。
当他们明白过来时,已经有点迟了。
那名军官只觉腰间一痛,猛然回头间,眼前竟是那个老实巴交的汉子。
‘去死吧!‘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一点都不结巴,就像他的刀一样,显得干净利索。
这实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比这更可怕的,是这种刀声还在继续响起,以最快的频率响起。
‘有刺客--‘直到第三十名战士倒下,才有人反应过来,惊呼了一声。
车队顿时显得有些乱,笛声乱鸣中,杀气笼罩了整条长街。
对方只有八个人。
但这八个人就像是八只无人驭御的猛虎,刀锋过处,所向披靡。
但奇怪的是,马横明明带了十八位高手来到济阳,还有十人呢?
等到马横这八人冲杀到离大红车还有七丈距离时,他们突然发现,他们已很难再抢近半步。
因为在他们的面前,至少横亘着三十名严阵以待的高手,这些人的实力绝不会弱。
来自血色领土的高手,他们的实力通常都很不错,虽然马横的人可以在数百名勇士中间横冲直闯,却难以逾越这些人的防线半步。
这三十人中,为首者叫寒木,他没有姓错,的确冷酷,而他手中的长枪,更是寒气十足。
所以马横惟有止步!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这般狂妄,与我血色大军为敌!‘寒木的声音同样很冷,冷中带有一股傲意。
‘既然与你为敌,当然就是敌人!‘马横似乎并不急于动手,淡淡笑道:‘久闻血色军逢敌必胜,所向披靡,今日一见,方知全是狗屁!‘
‘这也许只是你的错觉。‘寒木锐利的眼芒紧盯住马横道。
‘哦,倒要请教?‘马横浑身沾满了敌人的血渍,发髻已乱,披散肩头,犹如雄狮般挺立敌前,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剽悍。
寒木冷冷地道:‘你不觉得在此之前,你杀的人大多不是你的一招之敌吗?他们只是战士,而不是术士,只有在战场上才能体现出他们真正的价值。当他们遇上你这一类的高手时,他们死得真的很冤,因为,无论他们多么努力,都难逃一死!‘
‘明知一死,还要相拼,那么他们也真的该死了。‘马横冷然而道:‘而你们这些自以为是高手的术士,竟然见死不救,岂非更是该死?‘
寒木显得十分冷静,并未被马横的话所激,只是淡淡而道:‘我不能离开红车七丈之外,这是领主的命令。如果你敢闯入这七丈内,我可以保证,你一定会感到后悔!‘
‘我不信!‘马横摇摇头道。
‘你可以试一试。‘寒木针锋相对道。
马横不再说话,只是将手中的长刀紧了一紧,然后大步踏前。
在他的身后,七名随行的高手紧跟不离,似乎无视寒木的威胁。
寒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
当他们进入了红车七丈范围之内时,寒木才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道:‘杀,杀无赦!‘
一场混战顿时爆发。
这的确是一场与先前迥然不同的战事,虽然参与的人数锐减,却显得更激烈,更火爆,刀来枪往,漫天的杀气弥散于热闹的长街。
马横已是高手中的高手,寒木与之相比,似乎也不遑多让,两人一出手俱是狠招,三个回合下来,谁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正因为双方的实力旗鼓相当,使得这场混战愈发精彩,人入局中,忘乎所以。
惟有旁观者可以看出,马横一方的行动十分怪异,看似是向前闯进,却在有意无意间一点一点地在向后退。
寒木当然没有觉察到这一点,杀得性起时,他的眼中惟有马横这个强敌。
‘痛快!杀得可真痛快!难得遇上你这样的对手,就让你我战个三百回合!‘刀来枪往中,马横仍有余暇开口说话。
“谁怕谁,我奉陪到底!‘寒木长枪一振,幻化出万千枪影,迎刀而上。
两人激战正酣间—
‘砰……‘突然数声爆响,在红车的四周炸开,雪雾飞扬间,竟然从积雪之下闪出了十条白影。
十条白影,十个人,这岂非正是马横所带来的高手?
这其实就是一个算度精确的局,它的成功之处,就在于对距离感的把握上做到了分毫不差。
他们显然事先对这车队的列队行进有所了解,测算出从车队的前端到红车的距离,然后他们来到长街,以酒馆为起点,算出红车的确切位置后,在这个位置的四周设下埋伏,希望收到突袭的奇效。
这样的布局实在巧妙,再经过一些小细节上的安排,就更让人防不胜防了。
至少,在这一瞬间,无论是寒木,还是其他的高手,都已回救不及。
末位亭之所以叫末位亭,是因为它是幽暗西道通往幽魂之地边境的最后一座古亭。
它是幽暗西道九大奇景之一,位于乱石寨过去三十里地的犀牛岭。一到此亭,将面对十八里下山盘道,居高远眺,云层重叠,犹如海潮,有雅士取名曰:末位听潮。
经过一夜狂奔,天将破晓时分,演绎、今夕、龙人三人赶到了末位亭前的一段密林
三人饶是元素力高深之士,经过这番折腾,也是气息急促,呼吸浑浊,元素力似有不继之感。
当下三人互为犄角,守住一方岩石打坐调息。三人调息气脉的方式虽有不同,却几乎在同一时间完成了理顺内息、调养精气的过程,相视一笑下,顿感心中舒畅了不少。
演绎在打坐之时,同时也在观察着今夕与龙人的一举一动:虽然他们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一命,但他们所表现出来的超凡实力仍让他感到了心惊,并有几分疑惑。
以演绎的性情为人,是绝对不容身边有不可信任之人存在的,越是高手,他的心里就越是忌惮。
他必须让自己置身于相对安全的状态下去争霸天下,所以,他决定不着痕迹地试探一下。
目标是龙人,演绎的选择当然有他自己的道理,一个像龙人这样超凡的剑客,绝对不会毫无来历而横空出世。
他应该有他的家世、他的师门,只要知道了这些,演绎就不难查出龙人真实的身分。
他并不怕龙人说谎,只要证实了龙人所说的是谎言,那么敌我两分,泾渭分明,他当然可以找到对付龙人的办法。
想到这里,他缓缓地站了起来,整个人隐于林间的暗影处,抬头看了天边那一抹始出的红霞,轻轻叹息了一声:‘看来擎宇早己有除我之心,他已经算到了本王一定会赴幽暗之会,所以早早地派人断我归路,布下了这么一个杀局。‘
‘这个杀局的确花费了不少人力。‘今夕想到昨夜的一战,心中犹有余悸:‘难得的是这么多人涌到幽暗西道上来,还能不漏一点消息。‘
‘的确如此。‘演绎心里也感到有几分骇然,缓缓而道:‘此时天下形势渐趋微妙,强敌无处不在,本王只要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之局,唉……有时候本王真是觉得好累好累!‘他的脸上闪现出一丝倦意,毫不作伪,显是心境的真实写照。
‘奇怪的是,昨夜的那一战既是擎宇早就布下的杀局,他必然会全力以赴,精英尽出,因为他不会看不到真正能与之一争天下的人惟有演王。然而,事实好像并非如此,虽然我们遇上了不少凶险,却并没有看到真正一流好手的出现!‘今夕皱了皱眉道。
演绎蓦然一惊道:‘这显然不是擎宇的行事风格。‘
今夕道:‘如果说昨夜七石镇出现的人马是擎宇派来的人的全部,他们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突围而去却无动于衷,必定紧追不舍,算算时间,也该到了,可是--你看!‘
他望了望身后,看到的是乍明犹暗的景色,听到的是风过密林发出的清啸,根本就不见有什么追兵。
‘也许他们的任务就是阻断我们的退路,而在我们的前方,才是他们真正高手出现的地点。看来,要想闯过去,我们还将有一场恶战要拼!‘今夕的推断不无道理,演绎乍听之下,也认定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极大。
‘可是,假若他们真的有一帮高手存在,为什么不在七石镇时就向我们发动攻击呢?‘龙人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这的确是个难以解答的问题。
谁都懂得,集中优势兵力攻敌,必可稳操胜券。如果今夕的推断正确,那么这些敌人不是无知,就是疯了。放弃兵力的优势,却兵分两路围歼他们,实在让人不可思议。
然而,今夕沉吟片刻,突然问道:‘如果我没有记错,当日随同习泗在万金阁出现的人中,有八位高深莫测的老人。我久居幽暗偏荒之地,虽然不能知道他们的确切身分,却看出他们绝对是一流的高手。‘
演绎的眼睛陡然一亮道:‘对,的确有这八人的存在,一脸孤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看来派头着实不小。‘
今夕微微一笑道:‘血色领土身为东部大陆一大豪门,雄踞东部大陆已有百年历史,门下高手如云,就连一些归隐的高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八个人会不会就列在其中呢?‘
演绎点头道:‘此时正是用人之际,不排除擎宇会请出一些已经归隐多年的前辈高人来助他争霸天下,而且如果这八个人真是狙击我们的主力的话,那么他们不在七石镇动手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龙人心中一动,道:‘这倒要请教演王了。‘
演绎道:‘这八个人既然是擎宇请出的前辈高人,就必然实力高深,非常自负。他们当然不会将我们这些东部大陆后进放在眼中,而且,有四个字,铁定了他们不可能与华艾一伙联手对付我们。‘
‘哪四个字?‘龙人问道。
‘自重身分。‘演绎微微一笑道:‘这些前辈高人从来都是将自己的名誉看得比性命还重,如果让他们与华艾联手,就算杀得了我们,消息传将出去,他们又怎能立足于东部大陆?‘
龙人的心情并未因此而轻松,反而沉重起来:‘这八人既然如此厉害,我们又怎能从他们的手下逃生呢?‘
演绎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整个人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精神了许多,拍了拍龙人的肩道:‘正因为他们自负,我们才有机会。何况前辈也好,高人也好,两军对垒,都是狗屁,没有强大的实力,他们就什么也不是。‘
演绎深深地看了龙人一眼,笑了笑道:‘如果让本王选择,我宁可与他们这些前辈高人为敌,也不愿意成为你的对手。如果本王的眼力不差,天下剑客排名,你当在前十之列。‘
龙人心里‘咯噔‘了一下,弄不清楚演绎何以会这么说话。但他的脸色丝毫不变,显得十分镇定地道:‘演王过奖了,本人剑法,哪堪入高人法眼?不提也罢。‘
‘本王绝非刻意奉承,因为本王所用的兵器也是剑,虽然艺业不精,但却能看出你在剑道上不凡的成就。‘演绎的眼芒中闪出一股锐利的东西,似笑非笑。
龙人淡淡一笑道:‘演王如此推崇,倒让我汗颜了。‘
演绎沉吟了片刻,抬头望向天空,正当龙人与今夕认为他又想到什么事情上时,却听演绎猛然盯住龙人道:‘你究竟是谁?何以本王从来不知道东部大陆上还有你这么一号人物?‘
龙人的神经陡然一紧,但脸上的神情依然如旧,淡淡而道:‘我已经说过了,我就是我,何需装成别人?若是演王对我心存疑意,我可以走!‘
他说完此话,人已霍然站起。
今夕心里明白,这是龙人所施的欲擒故纵之计。事实上,今夕故意让龙人保持身分的神秘,就是为使演绎怀疑,以吸引演绎的注意力,从而使自己处于一种相对安全的状态。
既然龙人已经开始了自己的表演,今夕觉得该是自己配合他的表演的时候了。
‘如果你还是我的朋友,就不能走,因为,我需要得到你的帮助。‘今夕拦住了龙人,沉声说道。
龙人淡淡一笑道:‘我一直把你当成是我最好的朋友,士为知己者死,为了你,我连死都不怕,又怎会轻言离去呢?可是,演王却不是我的朋友,我更不能忍受一个不是朋友的人对我这般侮辱。换在平时,我也许已经拔剑以捍卫我自己的尊严,而此时此刻,又在你的面前,我只能选择走。‘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并不像是在演戏,而更像是发自肺腑。因为,他的确是将今夕当作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演绎看在眼里,冷然一笑道:‘你如果真的把陈爷当作是你的朋友,就更不能走!既然你连死都不怕,又何必在乎本王的这几句话呢?‘
龙人浑身一震,缓缓回头,锐利的目光如锋刃般刺向演绎的脸,道:‘你说的对,我不能走,我既问心无愧,又何必在乎你这几句话呢?‘
演绎这才微微笑道:‘能屈能伸者,方为大丈夫。说实话,本王很欣赏你,正因为如此,本王才想知道一些你的底细。‘
他拱手作了个长揖道:‘这都是本王爱才心切,才会在言语上有所得罪,龙公子乃大度之人,还请恕罪。‘
龙人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为人君者,当知用人之道,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龙某既然为演王所疑忌,又焉能再在演王左右?‘
演绎的脸上顿现尴尬之色,道:‘本王只是无心之失,倘若龙公子不能见谅,本王只有在你的面前请罪了。‘
他说着话,人已作势向前欲跪,龙人与今夕赶忙抢上,扶住他道:‘演王何须如此?‘
‘若不如此,只怕龙公子是不肯原谅本王了。‘演绎苦笑着道。
他此话一出,心中仿佛灵光乍现,突然悟到,假若龙人真是敌人,昨夜一战,就根本不会相救自己。如果说这还不足以释疑,那么此时此刻,由龙人与陈平联手,只怕自己也难有活命之机。
‘看来,我的疑心的确太重了。‘演绎不由得在心里暗自对着自己道。
不知为什么,自从到了幽暗之后,演绎的心头便有一股不祥之兆,这让他总是心神不定,疑神疑鬼,像这种简单的思维上的错误,换在平时,他是不可能犯的。他只能将这一切归于自己神经短路。
龙人忙道:‘演王何需这般自责呢?换作我处于演王的位置,也必会小心谨慎。‘
他与今夕拥着演绎坐下,这才缓缓而道:‘其实演王之所以从未听说过我的名字,是因为我这是第一次踏入东部大陆,若非陈兄诚心相邀,我只怕依然还在山林中逍遥,又何必为这凡间俗务而烦心?‘
今夕与龙人早已设计了一套对付演绎的说辞,这时点头道:‘的确如此,当时棋王大赛开赛在即,若无龙兄这等高手的压阵,凭我陈家这点实力,要想保证棋赛顺利进行尤为困难,所以我才会远赴暴风城,将之请出。‘
‘龙公子原是暴风城人氏?‘演绎素知暴风城处在幽暗以西,是个富饶美丽的地方,山川灵秀,是归隐的绝佳去处。
龙人摇了摇头道:‘我在暴风城也不过十数年,只因避祸,才举家迁到那里,其实我也是幽暗子民,自小生在幽暗。‘
‘避祸?避什么祸?‘演绎奇道。
‘当年家父乃幽暗派往暴风的文武将军,足有七年之久。正因如此,所以才得以与幽暗陈家结下深厚的交情。‘龙人若有所思,缓缓而道:‘家父这一生中,为人仗义,爱交朋友,是个重性重义的真汉子,又有一定的才情,在暴风一带有着良好的口碑。可惜的是,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好赌,不仅爱赌,而且最喜豪赌,所以常常赌得一文不剩,欠下了一身债务。‘
演绎不免有些诧异地道:‘就算他喜欢豪赌,以他文武将军的身分,也不至于有多少亏空啊?怎么会欠下债务呢?‘
龙人苦笑道:‘别人做官,是为了捞钱,家父做官,则是老老实实地做人,所以在任七年,并没有积攒下多少钱财。不过,他虽然不搜刮百姓,胆量却大得出奇,仗着他与幽暗陈家的关系,开始贩卖起铜铁。‘
演绎惊道:‘这可是死罪!‘
‘谁说不是呢?‘龙人淡淡而道:‘这买卖做了不过半年,便有人告上幽暗高层。暗神大怒,便派人缉拿家父,家父一看势头不对,干脆弃官不做,远走高飞,这才迁到暴风城去了。‘
‘这么说来,你的剑法竟是出自家传?‘演绎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
龙人淡淡一笑道:‘家父对赌术一道,尚且不精,更遑论剑道上的成就。只是我当年拜师之时,曾经发下毒誓,绝不向任何人泄露师门消息,所以还请演王体谅一二,恕我不能说出。‘
演绎微微笑道:‘原来如此,看来确是本王多心了。‘
龙人与今夕相视一眼,道:‘如今我们身在险地,前有高手拦截,后有追兵,形势十分严峻,演王要考虑的,应该是如何面对强敌,而不是疑神疑鬼,否则,这幽暗西道便是你我的葬身之地。‘
演绎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非常自信的笑意,道:‘经过了昨夜的一战,我想,无论前面的敌人有多么强大,都难以应付你我三人的联手攻击。对于这一点,本王充满信心。‘
他显得是那般意气风发,又显得很是胸有成竹。看他此刻的样子,显然是忘记了昨夜那生死悬于一线的时刻。
当时若非今夕与龙人及时出手,一代演王也许就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如此深刻的痛,演绎怎能说忘就忘呢?
面对演绎刚毅自信的表情,今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突然觉察到了演绎的良苦用心。
那就是昨夜的一战,演绎根本就未尽全力,他将自己置身于险地,无非是想进一步试探今夕与龙人。这样一来,既可以试出这两人的忠心,亦可以继续深藏自己的实力,显示出演绎超乎常人的心计。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演绎做人的原则。他更明白,站在自己背后的朋友,远比面对千万个敌人要可怕得多,这已是屡试不爽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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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护卫的红车,就像是一间可以活动的房子,显得大而气派,车外一切豪华的装饰显出了车中人高贵不凡的气质。
车中的人是谁?
马横率领军中最精锐的十八勇士赶赴济阳,执行的又是一项什么任务?
没有人可以回答,因为那厚厚的布帷已将车隔断成两个世界,布帷不开,这答案似乎就无法公示人前。
但杀气漫天的空气中,流动着一股淡淡的花香,让人在诡异之中仿佛看到了一点玄机。
‘刹刹……‘刹车声惊嘶,笛声声乱响,当十道白影惊现于红车四周时,一切显得那么突兀,没有丝毫的先兆出现。
十道白影,十道寒光,就像是十道破空的闪电,分呈十个角度刺入车中。
寒木大惊,他身边的高手无不失色。他们非常清楚这车中的分量,更记得临行之前的那道命令:‘你们的职责就是保护车中之人顺利平安地抵达湖畔镇军营,若有半点差池,你们死不足惜,只怕还要连累九族的存亡!‘
可惜的是,他们离红车最近者也在七丈之外,纵有回救之心,已是不及。
马横的脸上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意。
然而这笑是短暂的,甚至于只存在了一瞬的时间,就僵在了脸上。
他的眼中涌现的,是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就好像看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就在十道寒芒骤起的刹那,那包在车外的布帷动了一动。
的确是动了一动,动得很快,就像是一道狂飙自车中生起,带动布帷向四周疾卷。
‘呼啦啦……‘布帷在掠动中淹没了那十道寒芒,气流急旋间,‘轰……‘地一声,布帷如一只膨胀的气球陡然爆裂。
整块布帷裂成碎片,如碎石飞射,带动起地面的积雪,弥散了整个空际。
喧嚣零乱的空中,横空降下无尽的压力。
‘呀……‘惨叫声骤然而起,那十道白影如狂飙直进,却在刹那之间犹如断线的风筝向后跌飞。
这一切的变化,只因为一只手。
一只如枯藤老树的大手,伸出软轿之外,如拈花般握着一柄刀。
是一柄刀,像新月,带着一种玄妙的弧度,如地上的雪一样锃亮。
马横霍然心惊,因为他的眼力一向不差,所以十分清晰地看到了这把刀出手时的整个变化。
好快、好冷,而且狠!一出手竟然击退了十名高手的如潮攻势。
虽然这把刀胜在突然,但单凭这个‘快‘字,马横自问自己就无法办到。
‘小心!‘有人惊呼。
马横蓦感一股杀气向自己的左肋部袭来,身形一扭间,竟然置之不顾,飞身向红车扑去。
人在半空中,他发出一声惊雷般的暴喝,手中的长刀直切向那只握刀的手。
‘叮……‘手未断,更无血,那只握刀的手只是缩了一缩,以刀柄挡住了马横这势在必得的一刀。
寒木怒叱一声,已然跟进。
马横却已飘然退在了三丈之外,在他的身边,十八名勇士迅速将他围在中间。
‘好刀!‘红车中的人轻轻赞了一句。
此话一出,马横怔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有料到拥有这样一只又老又丑的大手的人竟然会有如此动听的嗓音。
这声音软糯动人,有如夜莺,乍一听,仿佛是二八少女的声调。
‘你是谁?‘马横心中有几分诧异。
‘你又是谁?‘轿中人不答反问。
‘我只是一个好客的人,想请车中的人跟我走上一趟。但凭我的直觉,我所请的客人绝不是你。‘马横微微一笑,虽然他置身于数百强敌的包围之中,却十分镇定,果然有大将之风。
‘哦,你怎知道这个客人就不会是我?我岂非也是这红车中之人?‘红车中的人轻轻一笑,并不急于翻脸动手。
‘因为我所请之人,乃是一位绝世佳丽。她贵为王妃,深受项羽宠爱,据说擎宇三日不见她一面,便食不知味。此次湖畔镇之行,她便是应召赶赴军营与擎宇相会。像这样一个能令一代领主如此着迷的尤物,又怎会长出你这一只让人恶心之手呢?‘马横淡淡一笑,极尽刻薄之言,刺了这车中人一句。
马横行事,一向不屑于施用这等伎俩,实是此刻形势紧急,要想成功脱逃出敌人的包围,就惟有抢先制服轿中的王妃,让对方投鼠忌器,而要想完成这个计划,首先,马横就必须将眼前这位用刀的高手制服。
这是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对马横来说,至少如此,因为他已经看出这位用刀高手的实力绝不在自己之下。他惟一的机会,就是激怒对方,然后在趁其不备的情况下动手。
而他口中所说的这位‘王妃‘,是否就是整形成黑凤的平蝶呢?从种种迹象来看,这种可能性极大,但是不到车门开启的一刻,谁也无法断定
对方显然被马横的话所激怒,冷哼一声,道:‘敢这样对我老婆子说话的人,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了。在我动手之前,为了让你死个明白,我也不妨告诉你我到底是谁!‘
她顿了一顿,这才一字一句地道:‘我就是人称白发红颜的林雀儿,别忘了,免得你变成鬼后找人索命,把人找错了。‘
马横的眉间一紧,心中大骇,他虽然是盟军军中的大将军,但对东部大陆上的厉害人物也并不陌生,如果说要在天下间中找出十个最可怕的人物,林雀儿绝对名列其中。
据说在四十年前,林雀儿也算得上东部大陆中的一大美人,为了一段情孽,她一夜白头,才被江湖人以‘白发红颜‘相称。从此之后,她斩断情丝,归隐山林,直到十年前重出东部大陆,刀术之精,已罕有敌手,更可怕的是她的性情大变,出手毒辣,曾经在一天之内连杀仇家十九人,其中就包括那位负心的男子。
女人本就难缠,像林雀儿这种性情怪异、实力极高的女人,不仅难缠,而且可怕,所以马横一闻其名,顿感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