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1:突围
致远讪笑着。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眼前已经有两个女人了,再跟她们耍嘴皮子那几乎等于逆天,所以致远无比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场面不是一般的尴尬,这要换在大街上估计会好一些,但在致远这一亩三分地里一下聚集了这么多女人,就连致远自己也无法控制局面了。
初夏也冷眼看着慕青,语气里有几分怒意:“慕青呀,做人留点口德好不好?什么叫拍毛片啊?我跟致远亲热招你惹你了?”
作为在场唯一的男人。致远发扬了风格,打着哈哈道:“这么站着说话多不爽啊,大家去客厅沙发上坐着吧,我给你们每人泡杯茶去,你们慢慢叙旧……”
说完。就跟逃命似的,致远直接就往厨房钻。三位美媚面面相觑,暗骂这厮无耻,差点就同时对致远地背影竖起了中指。
致远在厨房里磨蹭了半天,这时候他无比地羡慕云。这小字这会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砍游戏。多么的滋润多么的耳根清静啊。
等到端着几杯茶出来之后,致远怔住了。两位姑娘各自坐在一个沙发上,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说话。这阵势,让致远有点莫名具妙的惶恐。
把杯子放在茶几上,致远心里想当憋闷,暗叹自己怎么就没主角那么好命,美女们一个个都相处融洽地围着自己打转捏?偷偷唱了一句,我没那种命啊。轮也不会赴到我”致远终于硬着头皮开口了:“你们怎么不说话?来,大家讨论讨论幽暗城问题啊,娱乐圈绯闻啊,即将开赛的世界杯格局行不行?”
如此尴尬的情况下,这憋出来地话到让人有点想发笑。只有慕青没有笑。看得出来。这姑娘很善良。是真心给致远面子的,没有当众揭致远的老底,她站起来道:“致远,你进来,我有话要问你~~!”
人生的在起大落真是来得太快了,太丰富多彩了。
致远没料到自己刚离开卧室没几分钟,现在又被慕青拉进来了。
此时此刻,致远用小脚趾头的那片指甲想也知道,慕青究竟拉他进来干什么。
果不其然,慕青气呼呼道:“致远,你说你女朋友不是我吗,怎么现在又是初夏了?”
“这个……”致远突然发现,想要回答这个问题似乎像有难度。
慕青看起来很伤心:“致远,你怎么能背着我爱别人?这次你不止伤害我了。也伤害初夏了~~!”
能背着我爱别人?好新鲜好动感的一句话,致远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慕青认为致远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愧疚与自责中,当时于心不忍。
想到这一点,慕青简直比致远还愧疚与自责。转念一想,现在的年轻人,玩的不就是心跳吗?于是她豁出去了,俏脸上甜美的笑容中有着那么一点肆无忌惮,慕青轻声道:“致远,既然你己经出轨了,那不如破罐子破摔吧?”
致远大吃一惊,“问:怎么破罐子破摔?”
脸上掠过一抹红霞,慕青低低道:“笨蛋,你再去认真的找一个女朋友呀~~!”
致远又吃一惊,问:“我找谁去啊?你以为找女朋友就跟买菜。随便逛一圈就有呢?”
这时候慕青表现得very日的勇敢,挺起胸脯说:“就找初夏呀,我不介意的~~!”
在短暂地兽血沸腾之后,致远偷偷地掐了自己一把……不是在做梦啊,怎么会有这和如梦似幻的好事儿发生?
艳遇年年有。今年持别多,多得令人发指!完了完了,哥们儿今年估计得大栽一回了……致远不住地感慨着,然后一脸严肃地望着慕青:“小青。不要乱说话,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初夏一听这话就觉着不对味儿了。嗔怒道:“难道我就是那么随便的人?”
致远连忙道:“你肯定也不是个随便的人,所以呢,我们地事情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眼里突然冒出了泪花,初夏声音带着哭腔:“致远,难道你不喜欢我?”
“谁说我不喜欢你呀,不过我没明白是哪种喜欢而己。你先别急,让我缓几天。“致远赶紧哄着初夏,脑子里一片混乱。
看初夏估计有嚎啕大哭地趋势。致远坦白道:“其实呢,我跟你的事情不知道怎么说,总之是一言难尽……”
慕青一怔,似乎明白了什么。问:“你刚才是为了安慰初夏?”
致远点点头。算是默认这说法。
慕青突然笑了起来,望着致远,她很八卦地问道:“那你现在到底怎么对待初夏,你们关系肯定不一般对不对?”
致远无奈道:“说不清楚,太复杂了。以后再慢慢处理。”
这时候初夏脸上有了很那啥地坏笑:“慢慢处理。我等你慢慢处理有没有好处呀?”
致远一怔:“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甩了慕青。然后做我男朋友~~!”初夏直抒胸臆。
致远怔了怔。听初夏这话,就仿佛是自己一直和她偷情似的。让人觉得很那啥……
此话一出,客厅里顿时寂静地可怕,一根头发掉地土都能听见声音。
初夏说完也有点想抽自己,看了看慕青。她又突然冒出一个邪恶地想法。自己这冒牌情人也做的太不称职了,现在不趁机捞点便宜简直对不起组织对不起人民……如同普通情侣的亲妮姿态一样,初夏贴身坐在慕青旁边,突然一手桂住了慕青的腰。还用隐秘的手法摸了几把。这才一本正经道:“过去地都过去了,也是时候忘了吧。其实刚才我只是故意逗你们玩的。”
敏锐地察觉到了腰间传来地异样触感,慕青现在像想剁了初夏。可惜,眼下还真不能把初夏怎么样,只得任由她搂着……虽然有点气愤。但慕青还是体会到了初夏地良苦用心,看似无所谓道:“好呀,我没意见,就不知道别人怎么想。”
一瞬间。所有地目光都停留在致远身土。致远果然不是一般人,很纳闷儿道:“各位美女,我们需要和好么?不都一直那么好吗?”
“说地也是。“初夏怔了怔道,突然看着慕青,又看了看致远。
还好,致远适时出来掌控全局。一副很嗨皮的样子。他牛逼哄哄道:“很好。终于解脱了。普天同庆啊~~两位,我要和亲爱的慕青来个深情地法兰西湿吻庆祝庆祝。麻烦初夏你先回避一下~~!”
几个人被那句“亲爱的小慕青”折腾的痛不欲生,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就差没当场呕吐了。
最让人受不了的是。致远还真的把慕青搂在怀里,摆了一个横抱佳人地poes,凑过脑子就欲狼吻。
“啊~~”慕青尖叫了一声,跳起来摆脱了狼抱。面红耳赤骂道:“你要死啦,注意点形豪好不好!”
这话本来是骂致远的,但听在初夏耳朵里,就变成打情骂俏了,顿时觉得肉麻无比。
初夏实在扛不住了,嚷嚷道:“致远,我其实是来蹭饭的,现在老娘饿的不行了,你看着办吧……”
一阵肉疼之后。致远咬牙道:“好吧。想吃什么,尽管说……反正我。袋里只有3oo块~~”
初夏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没把自己当过外人,很是无所谓道:“没事,吃了再说,顶多钱不够我们先撤,然后你饭钱肉偿!”
这话让几人额头土都冒出了冷汗,毫无疑问地,致远头上那颗冷汗珠子最大。如果真要发生这和悲惨地事情,那还不得菊花残满腚伤啊?
一直没说话的慕青突然开口了,冷不丁地冒出一句:“那还不如让致远自己做……“
众人一惊,初夏率先问道:“哇,致远。你会做菜呀?”
致远很谦虚:“嗯,会一点点……“
这时候慕青又冒出一句:“岂止是一点点,连傲珊做酸菜鱼都是致远手把手教的。如果他们俩双剑合壁,那绝对能让吃过的人三月不知肉味……
“初夏领教过傲珊的厨艺,惊呼道:“不是吧,致远。你这么彪悍?”
“嘿嘿,现在地男人出来混,没两把刷子怎么闯荡东部大陆啊?”致远笑得很闷骚,然后狠狠地瞪了慕青一眼,心里那个恨啊。这小丫头,关键时刻老拆自己的台。太不上道了。
致远不愿意做饭地原因很简单,这厮太懒了,能躺着就不会坐着,能坐着就不会站着。能不动手他就绝对不会动手……
而这时候致远地女朋友小慕青发话了:“行,那今天就领教下你地手艺吧,我哪也不去了……”说完环视众女:“初夏你呢?”
初夏:“我也是!”
致远眼泪在目框中打转,不行了,太悲惨了。还好他很有点阿q精神,脑子里意淫着将慕青这句话篡改成了:“我跟致远有一腿,你呢?”……然后初夏说:“我也是!”……啧啧,太磁润了~~!
于是致远地心情现在very地嗨皮,不知不觉间爆发了王者之气,颐指气使道:“好吧,兄弟我认载了。你们几个去买菜。我先休息一会儿。”
哪知道慕青又冒出一句话:“不好,哪知道你都会做什么菜呀,要买回来你不会做怎么办?所以呢,还是你一个人去吧……对了,初夏,你要不要打麻将呀,我们再找两个人刚好凑一桌……”
“我打,我打~~“初夏唯恐天下不乱,举手。
……苍天啊大地呀,是哪个天使大妈跟老子过不去啊!致远真地要哭了。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人,眼泪差点就夺眶而出。
济阳是一座名城。
它之所以出名,就在于它有悠久的历史,古老的建筑,以及十分深厚的文化底蕴,正因如此,所以济阳自古出名士,亦出佳人。
随着城阳战事的爆发,难民的涌入,济阳城又多出了一种人,这种人并非在济阳就没有,只是今年显得特别多了一些,使得他们也成了街头巷尾的一道风景。
这种人当然就是穷人。
还有一种人,济阳城里不是没有,只是相对于穷人来说,他们就要少了许多。不过,只要稍微留意一下,还是可以随处见到他们的身影。
这种人的穿着也许并不华美,但并非表示他们的口袋里就没钱。他们之所以不注重自己的打扮,是有意为之,他们也要保持他们所特有的形象。
这种人不注重穿,却喜欢吃,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嘴上总是骂骂咧咧的,脸上更有一股剽悍与野性,但这还不足以说明他们的身分。
真正能够证明他们身分的,是他们随身携带的兵器,然而他们又不是官兵。这种人,人们通常都给他们取了一个非常形象的称谓,就叫东部大陆中人。
什么是东部大陆?没有人可以给出一个确切的定义,在一百个人的眼中,其实就有一百个东部大陆。
其实东部大陆只是一个虚幻飘渺的东西,它只存在于人们的心里。
在济阳最热闹的高升大街上,有一间名为‘高升‘的酒馆,在这个只能容得下十来张桌子的酒馆里,正好就坐着这么一群东部大陆中人。
有人高谈阔论,有人喝酒聊天,有人骂骂咧咧……整个酒馆实在热闹至极,与高升大街上的冷清相比,闹静之间让人恍惚以为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高升大街原本并不冷清,只是昨夜下了一场大雪,至今未停,在这风雪交加的日子里,难免就多了一份静寂。
与这大街一样安静的是坐在靠门处的那一桌人,七八个人围了一锅烧得翻滚的辣汤,却静静地喝着闷喝,在他们的脚下,也放着各自称手的兵器,证明着他们东部大陆中人的身分。
不过,就算他们是东部大陆中人,也是最普通的那种。他们静静地听着各张桌上闲聊的话题,而自己却保持着应有的沉默。
在他们相邻的桌上,坐了一老一少两名豪客,衣衫光鲜,出手阔绰,叫了一大桌好酒好菜,一看就是摆阔的主儿。
两人谈话的嗓门都不小,在这热闹的酒馆里,依然能清晰地听到他们所聊的事情。
‘老世伯,您这一生走南闯北,也算得上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依你所见,你认为这次湖畔镇之战会打多久?‘那年轻人的问话一起,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因为谁都不想这场战争旷日持久地进行下去,更不想看着战火无休止地蔓延扩大。
济阳只距湖畔镇不过数百里地,虽然不是处在战乱的前沿,但随时都有可能受到战争的波及,这也是城中百姓人人关心湖畔镇之战的原因。
‘世侄这个问题问得好。‘那年老的长者轻轻地嘬了一口酒,眼睛微眯,带着三分酒意道:‘老夫也不是倚老卖老,这个问题你若是问别人,能够回答上来的实在不多,因为它所牵涉的方方面面繁琐之极,没有广博丰富的学识是很难解答这个问题的。‘
他的言下之意,的确有自卖自夸之嫌,既然他能够回答这个问题,当然也就自然而然地拥有了广博的学识,这是他人所无须置疑的。
那年轻人被他唬得一惊一咋的,眼中露出钦羡的目光道:‘那晚生倒要洗耳恭听,跟着老世长长见识了。‘
那年老的长者眼中余光微瞟,见到满馆的酒客都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不由得意一笑道:‘世侄何须客气?就冲着你这一台面,老夫今日说不得要班门弄斧,在众人面前卖弄一番了。‘
他轻咳一声,酒馆内的气氛为之一紧,喧嚣之声顿时散灭,代之而来的,是一片安静。
‘这湖畔镇之战,交战的双方是血色领主擎宇与盟军的大王马荣,双方的兵力并无太大的悬殊,而且马荣主守,擎宇主攻,在常人的眼中,这场战争必将旷日持久,形成僵持之局。‘那位年老的长者沉吟半晌,才缓缓接道:‘然而老夫认为,这场战争未必会持续太长的时间,也许最多不过三五月的时间就能分出胜负。‘
在他邻桌的那一群人当中,有一个中年汉子低头饮酒,杯至嘴边,浅尝即止。当他听到这位老者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浓眉一震,似有几分激动。
没有人注意到他这反常的举动。
‘那么依老世伯的高见,这一战会是谁胜谁负呢?‘那年轻人更想知道这一点,尽管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那年长的老者淡淡一笑道:‘这毫无悬念,当今天下,有谁会是血色军的对手呢?马荣能够坚持三五月不败,已是奇迹,他又怎能与天下无敌的血色军一争高下?‘
‘老世伯所言极是,晚生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听人家说,这湖畔镇地势险峻,城防坚固,粮草广积,又有数十万大军分布防守,血色领主若想攻占湖畔镇,只怕也并非易事哩。‘那年轻人道。
那年长的老者‘嗤‘了一声,显得极是不屑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打仗行军,看的是双方主帅。有人可以率五千人马破敌数万,有人率五万人马却不敌人家三千,这是什么道理?无非是将帅者的能耐。想血色领主少年起便行走东部大陆,起事之后,又成为血色军能够独挡一面的大将,迄今以来,身经大小战役不下百起,却从来不败,像这样的英雄人物,又岂是马荣那斯所能够比得了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得邻桌上传来一声低低的冷哼,似乎对这年长的老者之话不以为然。
那年少者回头来看,只见这冷哼声原来发自那位低头喝酒的中年汉子。
这年少者姓秦名易,是济阳城中小有名气的剑客,家道殷富,是个喜欢惹事的主儿。这会儿陪着远道而来的老世伯出来逛街喝酒,聊得正是兴头上,哪里耐烦外人来插这么一杆子?
不过,当着老世伯的面,他也不好立马发作,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像只好斗的公鸡般斜眼看着对方,大有挑衅之意。
谁想那中年汉子哼了一声过后,便没了下文,依然是低着头静静地品酒,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秦易以不屑的目光从那一桌人的脸上一一扫过,见他们无人搭腔,不由冷笑一声,这才转过头来。
那年长老者息事宁人道:‘算了,算了,世侄也不必与他们这些人一般见识,咱们还是喝着酒,聊聊咱们刚才的话题。‘
秦易昂然道:‘老世伯也许不知道,如今这个年代,不懂规矩的人愈发多了,也不先拜拜码头,打听打听,就想随便耍横,像这种人,你若不治治他,没准就会骑到你的头上撒尿拉屎,忒没劲。‘
‘啪……‘他的话刚一落音,便见邻座站起一个人来,往桌上重重一拍道:‘你说谁哪?是说你自己吧?‘
秦易哪里受过别人这般鸟气?刷地站起身来,怒目圆瞪道:‘就骂你呗,小子,想找打吗?‘
他二话不说,手中已多出了一把亮锃锃的长剑,酒馆中的气氛顿时为之一紧,众人的目光都投射在那位站将起来的汉子身上。
能在大雪天跑到酒馆来喝酒聊天的人,都是闲得无聊的主顾,他们最大的喜好就是惟恐天下不乱,平日里没事还能惹出点事儿来,更何况现在事儿已经出来了?当然不会放过。
谁都睁大着眼睛,生怕看漏了这场好戏。
但那汉子并没有马上动手,而是将目光望向了同一桌上的中年汉子。
很显然,这位中年汉子是这一群人的头儿。
这是一群很普通的人,普通得让你随时都可以在大街上遇到几位,他们的衣着打扮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江湖中人,然而在他们的身上,都带着兵器,似乎也不是那么好惹的角色。
秦易将剑拔出的刹那,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人数上所处的劣势。不过,他的心里并不觉得有多么地害怕。
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剑法。
‘坐下--‘一声低沉的声音从中年汉子的口中传来,那名汉子犹豫了一下,终于坐了下去。
‘这位兄台,你大人有大量,不必与我们这些山里人计较,还请饶恕则个。‘那中年汉子话虽然说的客气,头却依然压得很低,就像是从闷瓮里传出的声音一般,却让人感受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
秦易一怔之下,终于感觉到这一群人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好惹,但是就凭对方的一句话,就要自己将拔出的剑按回去,这个面子又实在丢不起。
他只有僵在当场。
但是,这种尴尬只维持了一瞬的时间,随即酒馆中的每一个人都被长街上传来的一种声音所吸引,翘首向门外望去。
清晰传入众人耳鼓的,是一串马蹄之声,之所以是一串,是因为这车声在长街上,发出如战鼓般的震响,震得碗中的酒水荡起一道道细细的涟漪。
只有数百车行过,才有可能造成如此之大的声势,可这雪天里,又哪来的这么多车?
那中年汉子的脸色骤然一变,直到这时,他才第一次将头抬了起来。
这是一张冷峻如岩石的脸,满脸的疤痕透出一种力度的剽悍,给人以坚毅的感觉。眉间紧锁,一股杀气淡然而生,平空让人生出畏怯之心。
秦易心下骇然,不由暗自庆幸,这才明白这一帮貌似山里人的汉子其实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随便站出一人,自己都绝非其对手。
这么多的高手同时出现在一个酒馆里,这本身就透着一种古怪,一种反常,以他们的武功,居然能够容忍自己的飞扬跋扈,这似乎也让人迷惑不解。
难道说他们隐忍不发,只是为了隐蔽自己的身分?那么他们这样做的目的何在?
秦易想不通,就只有不去想,透过窗户,他也很想看看长街上会出现一帮怎样的人,如此大的声势,的确让人有种想看一看的冲动。
谁也没有倒下,无论是龙人,还是银山。
所以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胜负。
风定尘散,火光依旧,两人的刀与剑都悬于半空中。
‘你错了。‘龙人的脸色苍白,淡淡而道。
‘我的确错了。‘银山的脸上却显得一片通红,呼吸略显急促。
‘知道错在哪里吗?‘龙人缓缓地将剑一点一点地撤回,当剑锋撤至他的嘴边时,他轻轻地吹了一吹。
他在吹什么?
直到这时,今夕才注意到龙人的剑锋之上赫然有一滴鲜血,虽然只有一滴,却红得耀眼,赤得惊心。
当龙人轻轻一吹时,这滴鲜血犹如一枚玉珠般坠落于地,溅洒地面,恰似一朵带血的梅花。
银山一脸茫然,摇了摇头。
‘你太自信了。‘龙人将剑缓缓入鞘:‘你本可以躲过我这一剑,却最终没有,这只因为你不相信自己的刀法不能挡住我这一剑,所以无论如何,你都想试上一试。‘
龙人淡淡的笑容中,似有一丝寂寞,满怀惆怅地接道:‘可惜,你错了,普天之下,能挡住我这一式剑招的人并非没有,但却不是你。‘
他说完这句话后,已然转身。
在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砰……‘地一声巨响,就像是一块猪肉摔在案板上的声音。
银山终于倒下了!
在他的眉间,多出了一点血红的洞,这洞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在眉心当中,犹如传说中的二郎神脸上的三只眼。
银山的死,只是证明了龙人他们取得了一时的胜利,纵观全局,胜负殊属难料。
这时,一声号角传来,响彻长街,四周的敌人在华艾的指挥之下,开始了有规律有组织的移动,一步一步地开始缩小着包围圈。
一个银山的死,不足以改变刘邦他们在人数上的劣势,但在士气上,无疑给了敌人以最大的打击。
演绎的脸已是一片铁青,显得超乎寻常的冷静。当龙人从他的身边缓缓而过时,他听到演绎虽然低沉但有力的声音:‘保护好你的主子,我们向来路突围。‘
虽然只有一句话,却充分显示了演绎的果断、冷静与智慧。
因为每一个人的思维都有一种惯性,认为演绎从何处来,必将到何处去,所以敌人通常都会在演绎的去路上布下重兵,而忽略演绎来时的方向。演绎选择从来路突围,无疑是明智之举。
龙人微微一笑道:‘演王不必如此紧张,虽然敌人在人数上占尽优势,但真正的高手并不多,假如我们一股作气,未必就不能将敌人一举击溃。‘
‘本王绝不是杞人忧天,而是担心真正的高手还没有出现。既然这些人是擎宇派来围歼我的,就不可能只派这些俗手。‘演绎的脸色十分凝重,仿如罩上了一层严霜:‘本王似有预感,真正的凶险还在后面,我们万万不可低估了敌人。‘
今夕心中一惊,似乎也有这种预感,虽然这种感觉十分模糊,让人一时难以确定,但两大高手同时产生这样的感觉,就证明并非是神经紧张所出现的错觉。
‘既然如此,我们就惟演王马首是瞻。‘今夕与龙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果断地下了决定。
这是今夕第一次将自己的命运与演绎连在一起。
也叫做是同舟共济。
对今夕来说,这未必就是一种讽刺。
演绎不再犹豫,集中起自己的亲卫随从,冲向长街的中心。
‘呀……‘踏步前行的敌人同时发出一声喊,箭已在弦,脚步踏在长街之上,震天动地。
一声似狼嗥般苍凉的号角响起,在华艾的催动下,开始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嗖……嗖……‘之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犹如和弦之音,煞是好听。
在这高频率的节奏之下,劲风扑面,箭矢如潮,漫天箭雨扑天盖地而来,将演绎这三十七人网在一片如天罗般的杀势之中。
演绎已然拔剑,暴喝一声,冲进箭雨中,一标人马如一道旋风般窜动,瞬息间便与敌人短兵相接。
满天的长矛与短戟上下翻飞,左刺右戳,迅速将这标人马分而割之,形成以十对一的局面。
敌人如此训练有素,显然不像是乌合之众,看来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杀局。
演绎已知今日之战事关生死,不是敌死,就是已亡,是以出手再无保留。
直到此刻,才真正体现出他身为黑石山王的风范,剑一在手,仿似游龙,每在空中划出一道弧旋,三五只断手便会伴着三五声惨嚎扬上半空,犹如煞神降临。
今夕看在眼中,心中骇然。他一直以为演绎的剑术虽然高明,却不是他登上黑石山王的主因,这其中更多的是仰仗他的血缘。然而看到在激战中连出杀招的演绎,今夕才知道演绎原来一直是深藏不露,自己竟然低估了他的实力。
从某种意义上说,今夕甚至有点感激这一战,若非如此,他也许会在以后的一天中感到后悔。
战事进行得十分激烈,随着敌人不断地夹迫而来,演绎这一方虽然重创了不少敌人,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实力稍逊者,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等到演绎率先冲到一条十字路口时,敌人丝毫未减,而在自己身边的人,除了今夕与龙人之外,只剩下七八名死士紧紧相随。
战事的残酷显然大大超出了演绎的想象,这只是一个开始,敌方高手一个也未出现。敌人所用的策略,就是以一帮死士来消耗演绎等人的体力,等到他们成了强弩之末时,这才派出高手完成最后的一击,也是致命的打击。
幸好他们此刻已距敌人布置的包围圈的底线已经不远,再过数十步,就可以完成突围。
数十步外,长街显得异常静寂,仿佛与这边硝烟弥漫的战场相隔成两个世界。
演绎心中一动,突然大吼一声道:‘上屋顶!‘他似乎突然意识到,敌人有意将自己逼退向这段长街,其实是引诱自己进入他们事先布置好的伏击圈。
如果自己能避开这伏击圈,是不是意味着已避开了敌人最精锐的力量,而从其它的方向突围反而成了相对容易的事情?
他没有犹豫,抢先窜上了长街边的屋顶,还未站住脚跟,眼前精芒急现,三支隐挟风雷之声的劲箭,自一个非常巧妙而隐蔽的角度射来,刚好封住了自己前进的空间,似乎让人避无可避。
能射出这种劲箭的人,的确已是箭术高明的行家,乍眼看去,这三箭的角度不同,间距不同,似是新手所为,但在刘邦这等高手眼中,便知这三箭互为犄角,力道各异,若是避开了第一箭,第二箭射来的时间正是旧力未尽、新力未生之际,很难闪避。
演绎心惊之下,身体硬生生地倒折过去,两脚似在屋檐边上生了根一般,整个人倒折九十度角,作了个大回旋的动作,堪堪让过这角度奇异的三箭。
这‘铁板桥‘的功夫用得如此精妙,观者无不叫好,但演绎的身形并未因此打住,反而借这一旋之力,攻向了暗伏于屋顶上的那三名箭手。
然而他的人还未到,在他两边的暗处中突现出一杆长枪、一把长刀,同时向他的腰间袭至。
单听这劲风之声,刘邦明白,敌方的高手终于出击了。
还未出手,自己已先陷险境。
攻来的长枪变幻莫测,枪芒如雨,劲气飞旋;长刀重达数十斤,却在一名大汉的手中使出,举重若轻,浑若无物,在轻重有度间杀机尽现。
演绎知道这两人均是敌方高手中的佼佼者,虽然比及华艾、银山略逊一筹,但刀枪合并,珠联璧合,于攻防之道熟谙在心,绝不容自己有半点小视之心。
‘呀……‘演绎情不自禁地一声暴喝,宛如惊雷,长剑划出,陡生三尺青芒,呈一种扇面横扫向迎前的这两大强敌。
他才一出手,始知不妙,原来这屋顶之上的几名劲敌似乎早有默契,当演绎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到眼前的两名强敌时,那三支犹如不散的阴魂之劲箭已然标空。
演绎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如明镜般锃亮,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竟与自己如此接近。
演绎已无法闪避,更无法抽身而退。
也许换作平时,他凭着自己超强的感应未必就不能逃过此劫,但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拼杀之后,他渐渐感到了自己的元素力后续不接,直接影响到了应变能力。
他似心有不甘,却又力不从心,就像是一个溺水者掉入了一个具有强大吸扯之力的漩涡中,已经无法自救。
对于死亡,他本无畏,只是想到霸业未成,他心中多了一股不可名状的悲情。
他已无法换回这既定的败局,只能接受这残酷的命运。
‘呼……‘然而就在这时,在他身后的虚空中,突然生出了两道强大至极的杀气,伴着两声长啸,同时化去了即将降临到演绎身上的杀机。
两条人影同时出现在演绎的视线之中,以玄奇莫测的步法,一人使拳,一人用剑,恰如下山过林的猛虎,攻向了来势汹汹的敌人。
来者不是别人,竟然是今夕与龙人。
这实在是一个让人无法想到的结果,谁也没有料到,今夕竟然会救演绎!
抛开今夕与演绎从前的恩怨不说,单是幽魂先生之死,就在他们之间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今夕完全有一千个理由击杀演绎!然而,他不仅没杀,反而救了对方。
难道说他已彻底忘记了这段恩怨,还是因为……
没有人明白今夕心里所想,就连龙人也未必知道。
龙人之所以要救演绎,并不是因为演绎的缘故,而是他相信今夕,相信今夕这么做就必然有让人信服的道理。
‘多谢!‘在演绎的记忆中,这两个字他从来就没有说出过口,但此时此景,已由不得他不说。
他打心里对‘陈平‘与龙人的援手充满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