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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0:信号

舰队司令长官莫迪走进静悄悄的会议室,墙上的直线形灯光在他脸上映出一道道光影。他凝视着弧形观察屏幕前塔尔京总督站立的地方,微微弯腰鞠了一躬。虽然屏幕上明显地浮现出了一个绿宝石般的星球,但他还是郑重其事地宣布说:“我们已经进入阿尔德兰系。等候您的命令。”

门里传出信号。塔尔京故作温和地对舰队司令长官作了个手势,说:“稍等一会,莫迪。”

门向一边滑开。莱亚.奥加纳走进来,两个武装卫士分站两侧,后面跟着达斯.维达。

“我是——”塔尔京开口说。

“我知道你是谁,”她轻蔑地说。“塔尔京总督。我早就识破你是唆使维达的主犯。我一被带上这条船,就闻出你独特的恶臭。”

“直到最后一刻还如此迷人,”塔尔京说道,但他的表情却显示出他一点也没被她迷住。“你不知道,签署使你生命结束的命令对我是多么的困难。”他装出遗憾的样子。“当然,如果你在我们的调查中愿意合作的话,就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了,维达勋爵已经告诉我,你抵抗我们传统的调查方式——”

“你是说拷问折磨?”她衰弱不堪地反问。

“让我们不要争论语文学吧。”塔尔京笑道。

“我感到惊奇的是你竟有胆量把发布这种命令的责任放到自己身上。”

塔尔京勉强地叹了口气。“我是个忠于职守的人,留给自击己的乐趣已寥寥无几。但其中有一件就是希望你在就刑前能作为一名客人出席一个小小的仪式,它将证明这个战斗基地的运行状态,并迎来帝国技术霸权的新时代。这个基地是为了将星系帝国的百万星球一劳永逸地连接在一起而新锻造出来的锁链中的最后一环。你们的那个小小同盟将不再值得我们忧虑了。在今天的演示之后,再也不会有敢于违抗帝国旨意的了,即使是参议院也不例外。”

奥加纳鄙夷地看着他,说:“暴力是不能将帝国强凑在一起的,从来没有任何暴力能将什么东西长久地捏合在一起。你的手握得越紧,就会有越多的星球从你的手指缝里漏走。你是个蠢材,总督大人。蠢材往往被自己的妄想所窒息。”

塔尔京露出骷髅般的狰狞一笑,脸色象死人一般干冷皱缩。“看看维达勋爵用什么方式来结果你,倒是蛮有意思的事。我确信,这种方式对你对他都能说得过去。

“但是在你死去之前,我们必须以最后的方式一劳永逸地演示一下本战斗基地的威力。我们这次演示的靶子,在某种意义上说是你决定的。由于你不愿告诉我们叛乱基地的位置,我们认为应当用你的故乡星球阿尔德兰来代替它作演示的靶子。”

“不,你们不能这样做!阿尔德兰是个和平星球,连常备军也没有。你们不能……”

塔尔京的眼睛发出闪光,“你愿意选另一个靶子,是个军事目标?我们同意……把它的名字说出来。”他做作地耸了耸肩。“我可厌倦了这种游戏。这是你最后一个机会,你得说出叛乱的总根据地在哪里!”

从隐蔽式扬声器里传来一个声音,宣布他们已经进入阿尔德兰的反重力场范围——距离约为六个行星直径。这一宣布完成了维达用尽各种恶魔手段也未能完成的事。

“旦图因,”她轻声说道,眼睛盯着甲板,那刚毅的神色消失殆尽,“他们在旦图因,”

塔尔京满意地长吁了一声,转身面向站在附近的达斯.维达:“看到了吧,维达勋爵。她也是能够通情达理的。人们只要讲究提问的方式,就能诱出想要得到的回答。”接着,他对其它军官命令说:“在这里把小试验做完,然后立即飞向旦图因。你门可以着手工作了,先生们。”

塔尔京的话语说得这么漫不经心,以致过了几秒钟,奥加纳才明白它们的含意。她终于发出了一声惊叫:“什么?!”

“旦图因,”塔尔京一边解释,一边研究着自己的手指头,“离帝国居民中心太远。将它作为靶子起不到应有的效果,为了使我们的威力更快地传遍整个帝国,我们需要一个位于中心的热闹星球来作目标。不过。你不用怕。我们将尽可能快地对付你的在旦图因上的叛乱同志。”

“但是你说过……”奥加纳抗议道。

“真正有意义的字眼是最后说出的字眼,”塔尔京讥刺地说,“我们将按计划消灭阿尔德兰。然后,你将和我们一起欣赏毁灭那个愚蠢而徒劳的叛乱中心旦图因星球的奇观。”

他向她两旁的士兵作了个手势。“陪她上主观察台,”他笑了笑,“要保证让她毫无遮拦地好好看看。”

索洛忙着在主舱检查仪表的读数,不时将一个小盒子移过各种传感器,研究其结果,高兴得咯咯直笑。

“你们不用再担心你们的帝国朋友,”他告诉卢克和贝恩,“他们再也追不上我们了,我说过我会摆脱他们的。”

柯罗比本来会微微点头以示回答的,但他此时正忙着向卢克解释什么。

“你们也不赶快谢谢我,”索洛略为生气地发牢骚说,“不管怎样,导航计算机计算出我们将以0200的速度进入阿尔德兰轨道。这次小冒险了结之后,恐怕我得重造一个假注册证才行。”

他又转过身去继续查看仪表。他从一张小圆桌前经过,这圆桌的桌面是一个布满万格的棋盘,光线从下面透出。桌子两边装有计算机监视器,从桌面的小棋格里透射出许多小巧的三维人形影象。

乔巴喀弓着腰坐在桌子一边,用两只大手托着下巴,一双大眼炯炯发光,脸上的毛须上翅,完全是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

在阿杜.得杜伸出短粗带钩的手去按自己的计算机监视器之前,乔巴喀保持着那种得意的神态。阿杜.得杜这么一按,一个人形立刻走到新的棋格上停下来。

乔巴喀研究着这新的棋步,脸色慢慢由困惑转为愤怒。他抬起头,两眼圆睁,冲着老实的机器人劈头盖脑地驾了一通。阿杜只会发出嘟嘟的声音来回答。斯内皮尔赶紧插了进来,代他那笨嘴拙舌的伙伴和大个子类人猿争吵起来。

“他这一步棋光明磊落,你大吵大闹也没用。”

听到这场骚乱,索洛扭过头来,略略皱了皱眉头。“算了吧,你的朋友反正胜了一着,跟一个类人猿争吵是不明智的,”

“你的意思我明白,先生,”斯内皮尔反驳道,“但这是原则性问题。总有一些标准是所有有知觉力的东西部必须遵循的,如果为了某个理由,比如受到恫吓,而拿原则作交易,那么他也就放弃了被称作智能生物的权利。”

“当乔巴喀把你和你的小个子朋友的手臂拧下来之后,”索洛规劝道,“我希望你们还能记住这些话。”

“另外,”斯内皮尔毫无惧色地继续说,“贪婪成性,以强凌弱只能表明道义上的堕落。”

不料,这话却引起阿杜的不满,两个机器人用电子语言激烈地争吵起来。乔巴喀在一旁继续对他俩轮番咒骂着,棋盘上耐心等待的透明人象向他们挥舞着手。

卢克丝毫也没有留意这场口角。他静立在主舱的中央,将一柄毫光四射的光剑高举在头顶上。这件古老武器发出低沉的嗡鸣。在柯罗比眼神示意下,卢克时而劈刺,时而躲闪。索洛不时瞧瞧克笨拙的动作,他那削瘦的脸上流露出沾沾自喜的神情。

“不对,卢克。刺杀动作要有连贯性,不能这么断续,”柯罗比温和地指点说。“记住,‘力’是无所不在得。它从你身体里辐射出来,包裹着你。事实上,一位绝地骑士能实际感受到‘力’的具体存在。”

“那么,它是一种能量场?”卢克问道。

“它是一种能量场,还不仅仅如此,”柯罗比神秘地说。“这是同时具有主宰和服从两种秉性的一种电风,是一种能够创造奇迹的飘渺的东西。”他脸上浮现出沉思的神情。

“谁也不能真正给这种‘力’下一个定义,即使是绝地科学家也不能。也许将来都不会有人做到这点。对‘力’的解释往往是幻术和科学参半。然而,一位术士不正是实践着的理论家么?来吧,让我们再练练。”

老人举起一个银白色的圆球,大小和人的拳头差不多,球上有许多细细的触须,跟蛾的触须一样纤细。他将球朝卢克轻轻一掷,球在离年轻人的脸几米的半空左右晃动,围绕着他慢慢旋转。卢克提防着,身体跟着银球转动,一直面朝着它。突然,球以闪电般的速度向他冲击过来,在相距一米之处又骤然停住。卢克没有对这次佯攻作出反应,球马上折回后退了。

卢克慢慢地向一侧移动,以便避开球正面的传感器。他将光剑闪向身后,以便随时出击。当他这样做时,球却闪到他的身后,一只触须射出一道铅笔粗细的红光,击中了卢克的大腿,没来得及把剑转过来,他就被击倒在甲板上。

卢克一边揉摸着刺痛的不听使唤的伤腿,一边装着没有听见索洛的大声嘲笑。“巫师的教义和从古董商那里买来的武器,代替不了腰上的一把好能量枪。”驾驶员讥讽道。

“你不相信‘力’?”卢克一边反问,一边挣扎着站起来,大腿上,光束引起的麻木感很快就消失了。

“这个星系里我哪儿都去过,”驾驶员炫耀说,“见过许多怪事。由于怪事见得太多了,我不至于排除世界上有‘力’这种东西的可能性;同时,也不至于相信世界上有这样能控制人们行动的东西。我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而不被某种半神秘的能量场所控制。”他指了指柯罗比,对卢克说:“我要是你的话,决不会对他如此盲从。他是个聪明的老头儿,满脑子简单的戏法和恶作剧。说不定他是为了自己得到某种好处而利用你哩!”

柯罗比只是和蔼地一笑,然后转过身朝着卢克。“我建议你再试一次,卢克。”他用安慰的口气说道,“你一定要努力使自己的行动摆脱自觉的控制,一定不要注意任何具体的事物,无论是外部世界的还是自己头脑里的。你必须让自己的思想自己漂呀,漂呀……只有到这时,你才能应用这种‘力’。你一定得进入这样的境界:依自己的感受而不是自己事前的恩唯来行动。你一定要停止思考,要放松……让自己自由自在地漂呀,漂呀……”

说到这里,老人的话语已经变得微弱难辨,听起来象催眠的嗡嗡声。话音刚落,银球就向卢克冲了过来。卢克被柯罗比那种催眠音调弄得迷迷糊糊的,并未看到银球袭来。他也许什么东西也没看清楚,然而当球接近时,他以惊人的速度转过身体,手中的剑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向上和向外划着弧线,干净利落地把银球发出的红色光束拨到一边。银球的嗡嗡声停止了,它颓然跌落在甲板上,无声无息。

卢克眨巴着眼睛,好像从一次短暂的午睡中惊醒过来,他十分惊奇地凝视着这个泄气了似的球儿。

“瞧,你能做到嘛。”柯罗比对他说,“老师只能引导你到此了。现在得你自己学会在需要的时候将‘力’调出,学会自己控制它。”

柯罗比走到一边,从柜中取出一顶盔帽,然后走向卢克,将帽朝他头上一扣,一下子使小伙子变成了瞎子。

“我看不见了,”卢克嘟嚷说。他转过身来,逼得柯罗比直向后退,以免碰上颤动着的危险的光剑。“我怎么能战斗呢?”卢克问。

“用‘力’来战斗!”老贝恩告诉他说。“刚才银球向你的双腿袭来时,你并没有真正‘看’到它,但是你却躲开了它的光束。努力使那种感觉再次在你的身体里升起!”

“我做不到,”卢克哀叹说。“我又会挨打的。”

“如果你有自信,就不会挨打,”柯罗比坚持说。但这在卢克听来并无多少说服力。“这是使你确实完全依赖于‘力’的唯一办法。”

这时,索洛已转过身来望着他们,满脸怀疑的神色。柯罗比看到他,一时倒犹豫起来。让这个自信的驾驶员嘲笑每一次错误,对卢克的学习不会有好处。但是娇生惯养对小伙子也没有好处,而且时间也不允许对他过于娇惯。尽力而为吧!贝恩坚定地对自己说。

他弯下腰用手触了触银球侧面的一个开关,然后将它垂直抛起。它沿着弧形轨迹向卢克奔来,中途又陡然止住,象石块一样垂直跌落在甲板上。卢克挥剑一击,姿势倒也不坏,但速度却赶不上。天线又射出光束。这一次,深红的光针将卢克的屁股刺了一个正着。虽然实际上并不厉害,卢克却感到这是致人瘫痪的一击。他痛得叫了一声,转身想还击那看不见的敌人。

“放松吧!”老贝恩提醒他说。“摆脱一切束缚,你又在想用你的眼睛和耳朵了。不要预谋,要用你脑子的其他部分。”

突然,年轻人停住了,略略有些迟疑。银球仍在他身后。它又一次改变方向,再次向他猛冲过来,射出光束。

就在同一瞬间,光剑猛地转向,笨拙然而准确地把来袭的光束挡到一边。这一次,球没有静静地落在甲板上,它向后退了三米,在那里打旋儿。

卢克觉察不到银球的嗡嗡声了,小心翼翼地揭开盔帽,向外探视。他的脸上汗水横流,一副精疲力尽的神色。

“我——?”

“我早就说过你会成功的,”柯罗比高兴地对他说。“你一旦开始信任你内在的自我,便什么东西也不能阻挡你了。我对你说过,你很像你父亲。”

“我看这次不过是碰了运气。”索洛一边检查着仪表读数,一边冷冷地说。

“在我的经历中,从来没有过运气这一类的事。记住,我的年轻的朋友:只有将诸种因素作最为恰当的调节,才能使事件变得对自己有利。”

“随你怎么说吧,”柯尔里安人冷冷地哼着鼻子,“但是,能对付一个机械遥控装置是一回事,而对付有生命的敌人可是另一回事。”

在他说话的当儿,主舱远端的一个小信号灯闪亮起来。乔巴喀发现了,招呼索洛注意。

索洛扫了面板一眼,然后通知他的乘客:“快到阿尔德兰了。我们马上就要减速,恢复到光速以下。来吧,乔卫。”乔卫从棋盘桌子旁站起来,跟着索洛向驾驶舱走去。卢克目送着他们离去,他的思想并不在他们即将到达阿尔德兰这件事上,而是另有一种东西占据了他的脑子,越思索,这东西在他的脑子里似乎越加发展和成熟。

“你知道,”他小声说,“我的确感到了某种东西。我几乎能‘看到’这遥控器的外形。”他指了指在他身后盘旋的银球。

柯罗比以庄严的口吻回答说:“卢克,你已经向一个更巨大的宇宙迈出了第一步。”

飞船驾驶舱里安装着几十个嗡嗡作响的仪表,使这里象蜂房一样喧闹。索洛和乔巴喀的注意力集中在一些最关键的仪器上。

“镇定……作好准备!乔卫。”索洛调节了几个手控补偿器。“准备进入亚光速……准备……接通,乔卫!”

乔巴喀转动着他面前控制合上的什么物件。在此同时,索洛也将一个较大的控制杆往回一拉。突然,因多普勒效应而畸变成长长条纹的星光变成了短通的连字号形状,最后终于变成熟悉的圆形亮光。控制台上的一个仪表读数为零。

突然巨大的发光的石头群从浩瀚的大空中迎面扑了过来,飞船的致偏盾好不容易才把它们挡到一边,猛烈的撞击使“千年隼”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怎么……?”惊慌的索洛咕哝说。乔巴喀在他身旁,没有回答,只是关掉几个开关,又打开另外几个开关。谨慎小心的索洛在从超光速飞行转到亚光速飞行时,总是习惯地把致偏盾张开,以防万一碰上敌人。这一次,正是他的这种谨慎救了飞船,避免了一场毁灭的灾难。

卢克一边挣扎着保持平衡,一边向驾驶舱走来。“出什么事了?”他问。

“我们回到了正常空间。”索洛告诉他“我们刚才碰到我平生没有见过的一场最可怕的星暴,它在我们任何图表中部查不到。”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几个指示器。“根据星系图,我们的位置是正确的;只有一样东西失踪了——阿尔德兰。”

“失踪?那决不可能!”

“我不和你争辩,”柯尔里安人冷冷地说,“你自己瞧吧!”他对着舷窗打了个手势,“我已经检查了三次座标,导航计算机也没出毛病。我们和阿尔德兰表面的距离应该是一个行星半径,行星的辉光应该映亮驾驶舱,但是——那里什么也没有,除了碎片以外什么也没有。”他停了一会儿,又说:“根据外面狂暴的能量级和固体碎片的数量判断,我猜想阿尔德兰已经……被炸掉了,被彻底摧毁了。”

“被摧毁了?”卢克低声说。这场难以想象的灾难使他恐怖,“但是,怎么摧毁的呢?”

“是帝国干的。”一个坚定的声音断言说。贝恩.柯罗比站在卢克的背后,他的注意力被前方的空虚和空虚后面所隐藏的含义所吸引。

“不。”索洛慢慢地摇摇头,连他也被老人所揭示的这种滔天罪行所震惊,一个人类机构居然是消灭整个民族、毁掉一座行星的凶手……

“不……整个帝国舰队也做不到这件事。这需要一千艘飞船来集结火药,其数量比有史以来的积累总和还要多得多。”

“不知我们能不能离开这儿,”卢克低声抱怨说,他努力想从舷窗看到更多的东西。“如果真是帝国干的……”

“我不晓得这里出了什么事,”索洛生气他说,“但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帝国不是……”

控制台上的灯光闪亮,告警器发出沉闷的嗡鸣。索洛赶紧弯下腰去观察有关的仪表。

“另一条飞船,”他宣布说,“还不能分辨出它的类型。”

“一个幸存者,也许他知道出了什么事。”卢克怀着希望地试探说。

贝思.柯罗比紧接着的一句话使这个希望破灭了。“那是一架帝国战斗机。”

乔巴喀突然愤怒地吼叫了一声。一朵巨大的毁灭之花在舷窗外怒放,猛烈地震撼着飞船,一个小小的双翼球体从驾驶舱舷窗前闪过。

“它跟踪着我们!”卢克叫喊道。

“从塔图因跟来的?不可能吧!”索洛怀疑地反驳道。“在超空间是没办法跟踪的。”

柯罗比查看了一下跟踪屏幕上显示的情况,“汉,你说对了,它是短程领结式战斗机。”

“那它是从哪儿来的呢?”柯尔里安人问道,“这附近并没有帝国基地呀,它不可能是领结式战斗机。”

“你刚才亲眼看见它飞过去的。”

“我知道。它看上去像领结式战斗机——但基地在哪儿?”

“我相信等我们到了β-3,一位拯救与灾害控管方面的专家应该会受欢迎的——要是我们能到达那里的话。”

“隐瞒事实的人是你,船长。我看得出来,面前的这个东西让你大受震撼。因此,我觉得我们活下去的机会并不像你所说的那么大。我说得对吗?”

特兰德四下望望,直到确信楼梯井并没有其他人,这才低声说道:“说实话,我根本不知道存活的机会有多大。费多洛夫也一样。在我们之前,还没有其他巴萨德飞船经历过像我们这样的状况。目前只有两个可能:一、穿过去而不受重大损伤;二、全部死亡。要是第二种可能性实现了的话,我觉得我们应该不会是死于辐射。如果真的有物质形态的东西穿透屏蔽场、击中我哦们,我们应该会立刻湮灭,不会有任何痛苦。不过我并不打算给我们的人详细介绍这种可能性,让他们惊慌失措。毕竟,这可能是我们生命中的最后几个小时了。”

雷蒙特皱起眉头,“我觉得还有第三个可能,那就是,我们能活下来,但是严重受损。

“这怎么可能呢?”

“很难说。也许飞船会剧烈震动,导致人员死亡。死去的人可能是关键人物,我们难以承担失去他的后果……五十个人可不能算多啊。”雷蒙特沉思起来。在能量脉冲的低沉震动之中,脚步声回响着。

“从整体而言他们表现不错。”他说,“选择这些人的重要因素就是勇敢、冷静,当然健康与智力水平也是列入考量范围之内的。但是,也许这种筛选对某几个人来说并没有完全成功。假设我们发现自己——比如说,残废了,然后回怎样呢?我们的士气、甚至理智能坚持多久?我需要做好维持纪律的准备。”

“如果出现那种情况。”特兰德的声音再次变得冰冷,“请记住:你要服从我的命令,并遵循考察队的一切规章制度。”

“该死!”雷蒙特爆发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时刻准备抢班夺权的军事独裁者?我只想得到你的授权,从而任命几个值得信任的人做我的副手,让他们秘密地做好应急准备。我会给他们下发武器,只能将人击晕的那种。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或者说就算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每个人都能控制住自己——我们会有什么损失呢?”

“我们会失去彼此间的信任。”船长说。说话间,他们进入了舰桥。雷蒙特跟在船长后面,仍在争论。特兰德举手示意叫他不要说话,然后大步走向控制台。“有什么新消息吗?”他问。

“有的。我们的设备开始绘制密度映射图了。”林德格伦回答。她飞快地瞥了雷蒙特一眼,说话声调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再看他。“这里有个推荐方案——”她指了指屏幕上的显示,以及打印出来的最新结果。

特兰德仔细研究着这些材料,“嗯。看来,如果我们发动侧部的三号和四号减速器、提供转向力的话,结合整个加速系统提供的推进力,就可以从密度较低的部分穿过去……但这个过程也有其本身的危害。这需要讨论。”他迅速打开内部联络器,用简短的语句对费多洛夫和布德劳说道:“绘图室开会。快点!”

他转过身准备离开。“船长——”雷蒙特仍在作最后的尝试。

“现在没空。”特兰德早已迈开大步。

“可是——”

“不行。”特兰德走出指挥室的舱门。雷蒙特站在原地,低着头,像要朝着什么东西猛冲过去一样,但他无处可去。英格丽德.林德格伦静静地看着他,足有一分钟之久——这是飞船上的时间,若在外界的恒星与行星上的生命看来,这已经有十五分钟之多了。最后,她柔声说道:“你想让他做什么?”

“哦。”雷蒙特迅速调整了身体姿势,“我想让他下命令挑选临时警官,但他却说我不信任飞船上的同伴。”

两人目光接触。“而且明知这可能是他们生命中的最后几个小时,还不让他们自在一会儿。”他说。自从两人的关系破裂以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平心静气地交谈,并且也没有谁是谁非的问题。

“我知道。”雷蒙特有些恼火地说,“大家觉得除了等待没什么事情可做。那么,他们会怎么消磨这段时间?……聊天‘读最喜欢的诗’吃最喜欢的食物‘再来几瓶地球美酒’播放音乐、歌剧、舞曲和戏剧的录音带、有可能是低俗淫秽的剧目;**。我相信最后人人都会**。”

“那很糟糕吗?”她问。“如果我们注定消逝,难道不应该以这种文明、得体而又热爱生命的方式去享受最后的时光吗?”

“如果我们少考虑一些关于文明之类的事,我们就有可能减少消逝的几率。”

“你狠怕死吗?”

“我不怕死。我只是更想活着。”

“我真想不通。”她说,“你为什么就那么生硬?当然,这是你的背景所造就的,但你为什么不愿意改掉它呢?”

“说句老实话,”他回答道,“看到所谓的教育和文化把人们变成这个样子,我就越来越不愿意接受这些东西了。”

支撑着她的精神动力消散了。她的双眼中冒出了大颗的泪珠,她向他伸出双手,“哦,查尔斯,这很可能是我们生命中的最后一天了,我们难道还要继续过去的争执吗?”他依旧站在原处,不为所动。她飞快地继续说:“我爱你。我想让你成为我一生的伴侣,我孩子的父亲。不管是在β-3还是地球都好。我们是如此孤单,我们所有人都在这群星之间的虚无之地飘荡。我们必须把一切的好意给予他人,并接受他人的好意,否则我们的境况会比死亡更糟。”

“除非我们能控制自己的感情。”

“你觉得我和波里斯有感情吗?……或者说除了友谊还有别的吗?我只想帮助他解除伤痛,而且——而且我不想让他真的爱上我。我们的规章反复说明,我们在旅途期间不能正式结婚,因为我们身上的束缚是如此之多,正如——”

“既然不是婚姻,所以你我只是中止了一段已经让双方感到不适的临时关系。”

“可你与那么多女人都发生了关系!”她发怒了。

“确实有一段时间是那样。不过我找到了爱玲,而你则又开始到处找人睡觉了。”

“我也有正常的需要,但我并没有安顿下来……把自己完全交给其他人——”她艰难地说

“——像你那样。”

“我并没有把自己交出去。除非对方是那种在最严峻的情况下也不抛弃自己伴侣的人。”雷蒙特耸耸肩,“但这些无关紧要。正如你所说,我们都是自由人,并无婚姻的约束。虽说不容易,可我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心怀怨恨是不明智的,毕竟你和费多洛夫只是实践了这种自由罢了。请不要因为我而破坏了你下班之后准备享受的乐趣。”

“当然,我也不会破坏你的乐趣。”她狠狠拭去眼中的泪水。

“不过,直到最后一分钟到来之前我都会很忙。既然船长先生不允许我寻找助手,我打算去找几个志愿者。”

“你不能那么做!”

“事实上,没有任何规定阻止我这么做。我准备私下找几个会赞同我意见的人。我们将随时待命,准备执行任何我们能做到而又需要人去做的事。你打算把我的计划告诉船长吗?她装过身。“不。”她说,“请你离开这里。”他的靴子发出的咔哒声沿着走廊渐行渐远。

一切应该而且能够做到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现在,“莱奥诺拉.克莉丝汀”号的乘员们身穿太空服,用安全带将自己固定在床上,静静地等待着冲击的到来。一些人打开了头盔中的无线电,与同往一间屋的同伴交谈;另外一些人则宁愿享受孤独。戴上头盔之后,人看不到彼此,能看到的只有透明面甲上方的一小块区域。雷蒙特与池云同住的房间比其他大多数房间都显得冷清些。原本这房间中有许多饰物:让舱壁和天花板变得柔和的丝织品、池云亲手制作的矮几、几个摆放着的饰以流水怪石纹路的汉朝陶碗、中国山水画卷、她祖父的书法作品、衣服、缝纫工具和竹笛。但所有这些都被她收藏起来了。分光灯照射着未经上色的舱壁,映出苍白的光。

虽然他们的通话器已经调好了私人频道,但有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他聆听着她轻轻的呼吸声音和自己缓慢沉重的心跳。“查尔斯。”她终于说道。

“嗯?”他的声音同样低而沉静。

“和你在一起真好。我真想摸摸你。”

“我也是。”

“我有一个主意。我来摸摸你的内心吧。”他有点吃惊,没有及时回答。她继续道:“你总是将大部分自我隐藏起来。我肯定不是第一个对你这么说的女人。”

“你不是。”她听得出他说这句话的困难。

“你确定你这么做是正确的?”

“这有什么可解释的?我一向很讨厌那些只关注自己的渺小肮脏内心的人。特别是,我们的宇宙是如此广阔。”

“比如说,你从没提过你的童年。”她说,“我却给你讲过我的。”

他哼了一声,像是在笑,“就当是你免遭一劫了。波柳戈尔斯克的贫民区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听说过那里的情况,不过我一直不太明白那里为什么会那样。”

“管理部门无能为力。反正这些事情也不会妨害世界和平。从很多角度来看,当地的地头蛇对于国内位高权重的人士非常有用,所以不能把他们清除掉。我想他们可能就像有些国家的军阀,或者战争爆发之前火星上的猎豹部队。南极洲蕴藏着大量的财富,所以那些人毫不手软地吞噬最后的资源,杀死濒临绝种的珍稀生物,蹂躏最后一片冰雪覆盖的处女地——”他停下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声音不知不觉高了起来,“好吧,我们已经把这一切都抛在脑后了。我想知道到了β-3以后,人类会不会表现得好一点,尽管对此我不抱什么希望。”

“你很关注这些事情,为什么?”她以极低的声音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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