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永望没有立刻接她的话。
任姝后悔起来,刚才为何非要自作聪明,还以为能标榜自身不与平常文士那般鹦鹉学舌,现在却把自己绕进去了。
都说伴君如伴虎,这年纪轻轻的太子也不是吃素的。
任姝犹豫再三,刚要再次说话,初永望忽而轻轻一笑。
“既然已经久病,去留也由不得人了。”
初永望看看她,“任姑娘说是吧。”
“是。”
任姝得救。
初永望向她伸出手。
任姝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当意识到是邀请同游,顿时受宠若惊。
“太子殿下抬爱。”
任姝抬起纤纤素手,便要搭在他掌中。
“这边好景致。”
男子清朗的声音传入园中,任姝急忙缩回了手。
初永望当即分辨出来人,眉头锁紧。
初月晚也听出来了,望那边月门走过来的人,可不正是二皇兄肃亲王初永年?“‘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初永年轻声吟咏,款步带风地走向初永望,那双勾人的丹凤眼俊逸风流,透着几分叫人又怕又爱的邪气。
初永望脸色相当不好看:“皇兄今日进宫,怎不知会一声,也好给皇兄摆个席招待一番。”
初永年向在场几位姑娘点头回以礼节,继续向初永望靠近。
“我听母妃说腊梅开了,临时起意来瞧瞧,谁知会这么巧。”
初永年说着,抬手从旁折了一枝开得正好的梅花,捻在指间把玩。
“皇兄赏梅,本宫就不站在这儿当影壁了。”
初永望要走。
“姑娘们还在呢,太子殿下多陪陪人家。”
初永年微笑着劝道,“要走也是本王走啊。”
他再次向旁边的任姝颔首致歉,任姝掩唇回避,脸颊却红透了。
初永望扭头就当看不见。
“知道九儿不想看见本王。”
初永年叹道,“本王也不留着碍眼了,正好这向去迎一迎母妃。”
“不送。”
初永望巴不得他赶紧走。
初永年经过他身侧,稍稍停步,捏着梅枝的手忽然向他鬓角一挽:“今日不虚此行,这腊梅花,真衬我们九儿。”
初永望登时一股火气窜上来,狠狠打掉他的手,愤然走出月门。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贾晶晶赶忙小跑跟出去。
被晾在原地的任姝不知所措,其他的姑娘聊着聊着发现太子没了,都面面相觑。
初永年低头看看掉在地上的梅花枝,又瞅了瞅手上被那狠狠一扇擦出的伤口,苦笑摇头。
“这脾气,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的。”
他抖抖手。
“太子哥哥!”初月晚急忙追,可惜腿太短了,跑起来也追不上。
她还没跑到,就被人两手抓住。
“裕宁,想不想皇兄?”初永年兜住她不让走。
“想呢。”
初月晚还真有点想他,毕竟长得好帅还是阿康的爹爹呀,可是……她放弃反抗一个比自己高大好几倍的大人,嘟嘟嘴撒娇:“二皇兄先放了裕宁吧,裕宁要找找太子哥哥……”
“太子殿下没事的。”
初永年揉揉她,“怎么这些日也不来府上玩儿?你皇嫂和康儿还念叨你呢,记得来吃灶糖。”
“嗯嗯。”
初月晚点头。
“喏。”
初永年把那支折下来的花递给她,“送给你太子哥哥的,他忘记拿了,裕宁替我给他。”
初月晚不明不白地拿着那枝花,初永年却将她放开,站了起来。
“抱歉,太子殿下还太年轻冲动了,本王会回头劝劝他的。”
初永年看了看几个姑娘,“若本王没记错,这几位便是左相府任姑娘……”任姝屈膝行礼:“见过王爷。”
初永年接着认人:“昭国公府楼姑娘。”
楼环环赶忙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雪,点了点头:“见过肃亲王!”
“那位是将军府贾郡主。”
初永年示意。
贾芜优抱了个拳。
初永年回礼,转头走向那边院墙:“这位,太尉府莫姑娘。”
莫雪盈本就为了回避初永望而站在墙根,被他看过来,莫名一阵悸动,不禁后退两步,一不小心差点碰在墙上。
初永年摊手轻轻一勾手指,请她不必拘束。
如此场面,不见不知道,一见当真开了眼界。
谁不知道肃亲王是出了名的风流,在京城那可是遍地开花的主儿,良家女子躲他都躲不及,却还是年年有清清白白的姑娘哭天喊地想嫁进肃亲王府做小。
如今看来,这位肃亲王身上还真有着要命的吸引力。
话都不用多说,几个眼神就能把女子看得面红耳赤心头小鹿乱撞。
英俊成熟的坏男人,太可怕了。
若做不成太子身边人,肃亲王似乎也……有的姑娘已经开始心猿意马。
初月晚还在愁自己的事,在月门边探头探脑寻着脚印的去向:“太子哥哥去哪里了?”
“走吧小殿下,我们去找太子殿下。”
邓氏急忙抱起初月晚,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初永年看着小不点走了,一副无心无意的局外人模样,袖手走到姑娘们中间,仿佛狼藏起尾巴,钻进了羊群。
……走了就走了,再也没想回去。
初永望一路甩开所有人出了御花园,仿佛要离那个人越远越好,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后来追过来的初月晚没找到他,在御花园中到处寻觅时,碰上了另一边路上的皇帝和云皇后一行。
老皇帝还惦记着儿子相亲大事,一问才知道太子早跑没影儿了。
“这孩子。”
皇帝无可奈何地长叹,“他这次又为何跑掉了?”初月晚摇摇头:“不知,二皇兄来了,太子哥哥就走了。”
老皇帝和云皇后突然间同时脸色大变。
“赶紧去赶紧去!”老皇帝忙喊刘存茂叫上一帮人,“去晚了一个都留不下!都得让老二那兔崽子叼走!”初月晚:“?”云皇后扶额,把初月晚领过来:“算了,我们回去吧。”
……隔日,得知相亲再次遭遇惨烈败绩,太后终于忍不住把太子叫到坤慈宫去了。
老皇帝、云皇后一并都在,初月晚也自己溜达来了,挨着太后坐在榻上,把小脑袋伸过去给太后揉毛。
“又是他。”
葛太后语调玩味。
“永年如今已经而立之年,不合适再长期到宫中逗留。”
云皇后明摆着把话说到了。
“可他到底是皇子,他的母亲又还在宫中,他的孩子又要常常往来。”
老皇帝觉得一刀切的对策不妥,“虽然平日里他不怎么干正经事,可朕觉得他也不十分讨厌。”
“不‘十分讨厌’?”葛太后阴阳怪调,“他今日来抢太子的选妃,明日说不定就抢到自个儿老子头上了。”
“永年是有分寸的。”
老皇帝不认同。
坐在下手位置的初永望一言不发,只是默默饮茶。
“太后。”
初月晚趴在她胳膊上问,“二皇兄怎么了?”
“嗯……”葛太后最拿不定的就是这小妖儿,想了想,揉着她柔软的刘海道,“他太喜欢跟人‘煮饭’了。”
初月晚恍然大悟:“那就煮呗。”
“那也不能跟谁都煮。”
葛太后说着赶紧拿吃的来塞住她叭叭叭的小嘴,“小妖儿吃着,听着,不用管。”
老皇帝思前想后,到底没有答应让初永年禁足宫外。
“你就是喜欢你那大皇孙。”
葛太后点透了他的意图。
可不,现在只有初永年家有个已经十几岁的初佑康,嫡亲的长孙儿,又不似别的孩子胡闹,十分乖巧懂事,老皇帝自然是喜欢的。
而且初佑康又在经纬院读书,过不久初素菁也要来了,拦着他们父亲算怎么回事。
“皇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