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楞了，难道这儿还不如那儿。我迅速地打量了一下这套两居室的房子，房内墙面粉刷还很白，地面油漆（当时内地民宅装修都较简单，很少如现在用地板砖，多为水泥地面上油漆）磨损程度也不严重，除了客厅从进门右手起一堵墙壁一直延伸到阳台外，房间卫生间厨房都是有窗子通向室外的，通风采光都不错。
房子在当时来说算不错的，不过里面的家具好像与房子不配套，客厅摆了一张（低档廉价）办公桌，上面一台彩电和一台VCD机。客厅里没有橙子，水泥地上铺了一chuang大席子。大的那间卧室摆了一张双人chuang，chuang上被褥胡乱堆着，像是从来没整理过。两张橙子上面一个搭着衣服，一个放了几本杂志。小的一间卧室一张单人chuang，chuang上只有一chuang被子和一chuang草席，没有垫被。这儿也有两张橙子。房间chuang架是用普通角铁焊成的，橙子是塑料的。噢，客厅门口地上摆了一部电话机（我在火车站的电话可能就是打到这部机子）。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家具了。这条件不能再简单了。可能是这房子本身就不带家具出租。
我进屋时，他们正坐在地上的席子上背靠墙在看录相，见我进来，三人立即站起身关了电视机。随后两个小家伙进了卧室。我不知道这个项目除了他们三人还有没有其他人员，也不清楚他们为什么上班时间不去工地，而猫在屋里看录相。来这儿之前，公司告知我这里项目负责人是小王，我很容易就判断出，三人中那个年龄大的是小王，看上去比另两个年龄要大十五六岁（估计三十六七岁）。而另两个都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显然不可能是项目负责人。
我问小王，“这房子一个月多少租金？”“不用租金。”“不用租金，有这样好事？”“不是租的，临时借住的。”原来，这房子是一个叫李先生的，李先生是公司在这儿开发项目的主要合作者之一，他在一个金融单位上班。小王他们之前租住在市区一栋带公寓（住）的写字楼里，办公也在那楼里。几个月前小王负责的项目停工了，没钱继续在那里租房，就退了公寓和大的办公室，只保留不到十平米的一小间办公，因营业登记地点在那儿，不能随意变更。李先生这套房子空着，就就小王他们暂时住。因是项目合伙人，李先生也不再收租金。
我看看手表，还不到四点，向小王提出去工地看看。小王说工地上实在没什么好看的，走一个来回要两个多钟头，不如等第二天上午再去。我坚持要去，小王只得同意了。
小王把那两个小家伙叫了出来，给我做了介绍，他们一个是小周一个是小文，都是本城人，是在工地停工前一个月才进来的。停工一个月后从省城跟小王来的另两个人都辞职走了，他两人留了下来。他两来后就没有领过工资，好在两人家都是本城的，他们生活费都是回家拿。
小王对他两说“我带老总去工地转一圈，你们两人烧晚饭。”接着又问，“你们身上还有多少钱？”两人掏了掏口袋，一共搜出十来块钱，小王就从自己身上掏出十几块钱递过去，“买点肉和蛋，拿两瓶啤酒，炒几个菜，给老总接一下风。”我看出他们手上钱拮据，忙阻止说，“简单吃点饭就行了，别多花钱了。”“不要客气，我们也是表达一下意思。”小王说。
我和小王下楼。小王歉意地说，“不要见怪，我们得走路去。省下钱喝两瓶啤酒。”“没关系。走走好说话。”我不介意，又问，“工地在什么地方？”“噢，在火车站那边。”小王答。“火车站那里？哪个火车站？”“还有哪个，就你刚才下车的那个呀。”“可那里除了车站，没见到有什么批发市场啊？”“噢，它不在火车站前面，是在铁路线的东边，要过铁路才能看到。”
火车站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荒凉，车站前面都不见一栋建筑物，遑论背后会有大型批发市场。我满脑子疑惑随在小王身后走着。小王他们住的小区就在城边沿地方，小区东南面就是丘陵山坡，小王带我偏开大路，顺着小径朝那一片绵延的山包走去。
走上山包，我似乎闻到一种怪怪地臭味，不是粪便的臭味。不知咋会事，瞬间竟让我汗毛竖立。再看四面更是不见一个人影。我越加紧张起来，“这小路通往火车站吗？”我在后面大声地问了一句，“嗯。”他哼一声并没有回头。这小王又长得五短身材，留个寸头，一脸疙瘩肉。刚才与他一见面，心里就犯嘀咕。
越往前走，臭味越浓。这荒山野岭，人生地不熟，不会…..？我不敢再往下想，于是有意识的放慢了脚步，与他拉开距离。小王似乎并没注意我故意落在后面，直闷头往前走。
这些山包的顶部，坑坑洼洼地露出新鲜红土，灌木丛都没有了，好像是被推土机铲过，新鲜的红土上又被行人踏出小路的痕迹来。越往前走，那莫名的臭味也越明显起来。当臭味让我快要窒息时，突然，发现一副巨大骨架就横在前面小路上，是一副黄牛骨架，牛头还完整地连在被掏空的骨架上，牛头朝天仰着，眼珠都要瞪出来，惨白骨架上还沾着一片片没剔干净的红色肉丝。再走近，见整张牛皮还连在牛头上，牛皮翻过来的部分，血淋淋的，不过已经干了。牛的一堆内脏完整地堆在骨架的下方，尽管是冬天，也已经开始腐败，臭味主要就是这堆腐烂内脏发出来的。这头牛可能是放牧走散后，被盗杀人活活地把肉掏空了，除了牛头外。
到此，我提着心才“卟通”一声落了下来。再看小王走过牛骨架时，就好像什么没看见一样。也许是见惯了这事。因为再往前走，我再次看见一点肉丝也没沾的骨架，那可能是先前盗杀丢下的，骨头上的残余早被其他动物或鸟类食完了，也不排除是腐烂完了。
当顺着小山包走完了的时候，我看见铁路线从更东面一些山包后面伸.出来，一直往南去了。我们下到铁路路基边的一个洼子里，这儿有个涵洞，我们要从这个涵洞穿过去。小王这才开口说，这个涵洞是火车站北面五公里内留的唯一可以过汽车的涵洞，可是涵洞高度设计太低，五吨车就已无法通过，更不要说那些大型工程车。火车站南面的桥洞可过大型车，可是路东面的工地根本没有路能通到南面的桥洞。没办法，运输建材的大车只得把物料下在涵洞口，再找小型农用车转运过去，又白白地增加一道装卸运输费用。
过了涵洞又顺缓坡向南走了一公里远，这才到了所谓水果批发大市场。这里和路对面一样，是更高的一片丘陵山头，这些山头连起来，要说面积得以平方公里论才行。推土机已将一部分山包推成达千亩的连片土地。这片推出来的土地并不是水平的，倒像是一个巨大弧面，是顺着原来的丘陵顶部向四周找平，弄出一个巨大的馒头形，这就是水果大市场用地。这些新推的土也没有压实，松土填充的地方被大雨冲出七沟八梁，布满了这个巨形“馒头”的全身。不由让人联想到黄土高原水土流失景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