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沪后第三天早上，刚到上班时间，我们已来到分公司那栋楼门口。头天下午，阿锋已说过洁早上要来办公室。
“你们来的好早啊，牛叔。”一个爽朗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一个胖乎乎的圆脸上有着一对突出明亮大眼睛的女子，从梯阶上迎下来。没错，她就是上海分公司的负责人，洁。
她笑着。大大的眼睛里似乎有微蓝的光流淌出来。这双眼睛与她的三十六岁年龄是似乎是对不上号的。单从那双眼睛，仿佛面前的是一个十岁童真女孩。
当然，她不是小女孩。她的身材与装扮还是把她的年龄给拉上来了。她不是那种身材高挑的女人，与大多数到了这个年龄的女性一样，她也不可避免的略微发胖了。她没把自己打扮的妖里妖气的，也没有把自己装扮的像贵妇人。那短夹克上装与那直筒裤看上去都是传统式样，是不是什么名牌我不懂。只有脚上的靴子和脖子上的花丝巾，才把她该有的时尚个性点辍出来。她的整体装束让她有些男性化，如再加上个毡帽，很有“西部牛崽”的影子。第一印象，洁，不会是那种爱耍小心眼的女人。
“让你们等我了。来了两天才见面。”她的声音带着歉意，嘴角笑容自然地流出。
“你忙你的。我们来不是为打乱你的工作。”洁这样沉于工作，正是我们希望看到她这样的。这比把她叫回办公室来坐而论道，更能知道她是怎样的工作风格。
“谢谢您这样理解我们。”她把我们引到楼上她那间办公室里。“你们给泡两杯茶过来。”她朝厅里叫了一声，“我不喝茶，茶叶放在他们那边。”
这间办公室里没什么大件办公家私。一张办公台与文员用的是一个样式，只是尺寸稍大一些，一头放了传真机，另一头摆了个记事本。靠窗子的墙边立了一个高（铁皮）文件柜，几把折叠椅子靠在柜子侧面。这里没有像我们坐的那边的老板写字台和皮沙发之类的。看样子洁也是不讲究什么派头的。
这两天已能够知道，洁，不喜欢坐在办公室里指挥，倒是很愿意亲临一线冲锋陷阵。这虽与她一直从事一线营销有关，但更多还是由她的性格决定。这种性格也正是营销需要的那种。
“噢，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旭。总公司派他来了解一下财务方面的情况。”“欢迎，欢迎。阿锋给我说了。”她把手伸给旭，旭犹豫了一下，脸也红了。
这时，一个文员女孩端了两个纸杯过来。“给牛叔他们。”洁对女孩说。我接过来一杯。“洁姐。要不要给你泡一杯来？”女孩问。“我有水杯，自己来。”旭接过另一杯。
“我和阿锋说好今天接着看看账务，”旭不想介入的太多，“你们谈，我去阿锋那边。”“也行，你过去吧。”我说。
“您看，这儿，要不，到您那边吧。”洁指指折叠椅子。“就在你这儿吧。”我从墙边拿了一把椅子打开，靠写字台面空的这一头坐下来，就着把杯子放下了。洁也把她坐的那把椅子朝我这一头拖过来。这样坐，两人心理上也就都没有讲究座位的压力了。
接下来，与洁的谈话，较详细地知道了，沪分公司前期的情况。原来金美丝的洪先生是洁的姐夫，三荣老板要在沪上开店，洪先生就把洁介绍给三荣老板，让三荣老板找她过来帮着开场子。她听了洪先生的话，就从别的牌子过来了。
三荣老板过来上海时，是从香港请了三个人过来的，一个担任总经理的，一个担任市场总监，一个担任总店长。前面一直没有给洁明确个职务，只是含混地表示，由她负责卖场开发。这也是三老板与洪先生是朋友的原因。有些事，加了层朋友关系，反而不好常规处理。
既是这样，前期，洁在沪分公司不过是一个执行者，或顶多算是一个参与者。那前面，租办公场地，租门店搞装修，这些拍板的事，都不应该是洁来定的。旭，头晚上给我说看这边财务账上的前期筹办费用中招待费和公关费开支都较大，应该与三个香港人有直接关系。香港人在花钱上要比大陆人手脚大了很多的。这与香港的经济收入有关，大陆这边员工在当时二三千元工资就算高得了，而香港文员最低工资是七八千港元（那时港元对人民币高）。何况老板是请来这三人来当总经理的。其工资之高，日常费用开支之高，都是可以估到得了。
“办公室是租大了点，可人家没有多要租金，还让了几个月，这里的仓库区不太好出租，租金要得不高。”当我说办公室很空时，洁解释说。
“那条街上铺面租金是高得不得了，吓死人了，我都怕的。董事长也是考虑了很久才去谈的。便宜的铺面也是有的，那没有用啊，躲在小港子里，做不了生意的。更不想做出名气来。在上海做品牌连锁是要进商场搞专柜的，长期做街铺肯定是不行的。可是，必须得先在人气旺的地段搞个街铺，给商场经理看到才行。都晓得人气旺地段租金老娇怪（厉害），没办法呀。一个月十几万元，销售额都到不了这个数，一年一百几十万，明摆着放血样的亏啊。”这是说到汇地段那家专卖店租金和装修费开支巨大时，洁的解释。
“我们现在天天盯着商场要专柜，就是想尽快在这个繁华地段的这个顶级牌子的商场里拿到一个位子，一旦在这个商场有了专柜，那个街铺就完成使命了。再进别的牌子的商场难度就小了。”洁接着说。
“我这里和您牛叔谈完话，马上要去商场，这两天是关键，商场空出一个专柜位子来，马上就有大量想进来的牌子竞争。不盯紧，分分钟就给人家牌子抢走了。我现在累得不得了也不敢放松，都努力几个月了，再怎样这次也不能让它泡汤了。”洁说这些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从她的话里，我仿佛嗅到了商战浓浓硝烟味。
为了不在这关键时刻占用洁过多时间，让她集中精力去盯那个决定分公司下一步命运的那个商场。
“基本情况知道了，我就不再重复问。”我打算马上结束谈话。
“拿下这个专柜位子后，我再和您细谈。你可以多找颜师傅了解情况，他年纪大稳重，对公司是非常忠心的，货管得很紧。帮着送货也老辛苦了。”洁并不知道颜在背后打她的小报告，也许知道，只是她不去计较罢了。
与她的第一次谈话就这样结束了。她又风风火火地赶往她的战场去了。
之后，我们在分公司待的日子里，洁，都是来去如风，如火。有时是中午赶回来，扒上一口盒饭就又急急地走了。那期间，她没有说过一次请我们去外面吃顿饭的话，甚至连这样的意思也没表示过。只是叮嘱阿锋，要安排好我们的食宿。可以肯定的说，她不是大手大脚化公司钱的人。
在我们要返回粤的前两天，洁，她们终于拿下了那个商场专柜。合同签字那天晚上她陪着商场招商部门的几个经理去歌厅消费，第二天躲在那儿睡了一天。她太累了。
在我们要走的头一天，她来了办公室。这次，她没有再急急忙忙地离开。畅开地说了她心里的一些话。她说，她本可以不过来这边，她在那边牌子做稳做顺了，虽说是部门经理职务，但收入却不比这边给的低。人也没有这么累，没这么辛苦。是因洪先生介绍她与三荣老板见面后，她觉得三荣老板为人大气，谈吐不凡，是个值得跟得人。就放弃那边过来了。她清楚自己的能力不一定能挑总经理这个担子，也就不去争要个什么职务位子的。她感觉到了总公司对是否用她有争议，也知道派我来沪，就是冲她的。她也就有了思想准备，打算把这个商场专柜拿下来后，对老板有个好的交待，然后离开。
“我是跑卖场出身，不会发号司令，更不是当总经理的料，没有必要非得去争个总经理来当。总公司也不必再对我做什么考察，觉得我不合适留下，我辞职就是。”尽管她说的轻飘飘，还是能听出她内心的沉重。
她是没有当过总经理，但不证明她就没有担任总经理的能力。光她雷厉风行的作风，就足以影响带动这一班人去打拼，让三荣老板的产品在沪上占有一席之地。我将以此基本看法，向三荣老板提交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