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冥界与魔界毗邻,两界都彼此心知肚明的在边界设置了暗探,因此缘衣一出现在冥界的时候鬼卿就收到了消息。缘衣已经太久没有踏足除了魔界和人界的其他地方了,鬼卿下意识地以为缘衣是和冥界起了冲突。
只是他曾想过缘衣和冥界起冲突的原因或许是冥界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了缘衣,亦或是缘衣只是单纯的不高兴去找茬去了,然而无论哪种情况他都已经在召集魔兵去给缘衣撑场子了,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缘衣不仅不需要他给撑场子,甚至还带回来一个要和他分摊权力的右使。
鬼卿毫不掩饰自己对萧骛的恶意,向来平静无波的眼睛此刻满是对萧骛的厌恶。
萧骛虽然一身狼狈,但这个从尸海爬出来的青年,人间的帝王,对上鬼卿这个手握大权的魔域左使丝毫不逊色。甚至因为他气定神闲的态度,隐隐更胜一筹鬼卿。
鬼卿里里外外地打量了萧骛,确定他身上并没有什么法术的痕迹只不过是个普通的阴魂后,他毫不客气地对缘衣表达自己对萧骛的质疑:“尊主,他不过是个普通的阴魂,连一点修为都没有,何德何能担任我魔域的右使?”
缘衣斜躺在王座上,闭眼假寐,听到鬼卿的话,嘴角微扬:“何德何能?这话似乎似曾相识啊?是吗,左使?”
萧骛在一旁老神在在的打量着魔宫的设计,将所有的东西交给缘衣处理。毕竟她能让他来,那肯定是有办法的,若是连这个都解决不来,她就不值得他为她做事。
这话一出,鬼卿跪着的身体一顿,薄唇微抿,腰间的骨笛也隐隐散发着幽蓝的光芒,似乎预示着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鬼卿当然知道缘衣在说什么,当年他跨过刀山火海来到了缘衣的面前,终于得到了她的赏识,眼看左使位置唾手可得,魔域东南西北四位城主却偏要拿他年龄事,不让缘衣封他为左使。
魔尊左右使在魔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个位置何其吸引魔,多少魔族想着把自己家族的青年才俊安排进左使的选拔中,希望他们够杀出一条血路从而得到缘衣的青睐,坐上左使的位置扶持家族。
谁能想到这个位置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玄烈鸟的后代给抢了。鬼卿的实力他们是看得到的,他们没办法拿鬼卿的实力说话,只好拿鬼卿年纪轻说事,说他做不得左使这个及其重要的位置。
当年鬼卿刚从争夺左使位置的那场厮杀中出来,一袭白衣染血,无力的跪在地上,听到四大城主说他何德何能成为魔域左使,本就没有血色的脸瞬间就变得惨白。
他是纯正的魔族,他自然知道四位城主在魔界的势力有多大,有一瞬间他心想自己努力了那么久的事情要成为泡沫了。
就在鬼卿感到绝望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魔尊开口了。她声音冷清却透着不容忤逆的意味:“年纪轻?何德何能?”
缘衣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拂了四大城主的面子:“何德何能你们不都是看过了吗?他打败了你们四大家族所谓的极其优秀的魔。”
缘衣喏了一声,眼神看向身后要不昏迷不醒要不血迹斑驳的四大家族的青年,讥笑道:“你们若是眼睛不好使了,要不直接退位将位置让给有能力的魔。”
四位城主当然知道他们输的彻底,但是被缘衣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又顺着缘衣的视线看去,入眼的就是一群不成器的废物躺在地上要么装死要么呻吟,一时间脸色十分难堪。
再听到缘衣让他们让位,他们瞬间就老实了,乖乖退到一边等着缘衣宣布魔域左使的诞生。
事实证明,缘衣的确没有看错鬼卿。他虽然年纪小,但玄烈鸟一族全族战死,他没有族人的庇护,是从最底层开始修炼的。他每日经历的都是低级魔的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他不像世家大族有最好的修炼的资源,他需要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资源而去和等级比他高的魔挣得头破血流。
他有实力,又心狠手辣,同时也会处理魔族之间的冲突,将魔域管理的井然有序。在短时间内,就让那群当初眼睛放在头顶上的四大城主开始赏识这个左使。
但是如今缘衣要任命右使。鬼卿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蔓延上了心头。但心里想的却不是缘衣是不是发现了他和那位暗地里的交易,而是以后缘衣全身心相信的就不是他了,从此以后就多了一个名唤萧骛的阴魂。
他眼中渐渐染上阴骘,那一瞬间好像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即将被抢走了,随之而来的危机感使得他忘记了缘衣曾经对他的警告。
任何之后都不得背叛她,违逆她。
鬼卿急了,他害怕萧骛成为下一个自己甚至替代他,“尊主,可是他并未经过选拔,如何服众?”
缘衣抽回在君旻那里的思绪,恰好听到鬼卿的话,睁开了眼睛,缓步走至鬼卿面前,俯身使得自己眼中的情绪一览无余,“鬼卿,是不是这几年左使的位置把你的野心都做大?”
鬼卿抬眸清楚地看到了缘衣眼睛深处的冷意,明明是刺骨的寒冷,鬼卿却像是被烈焰灼伤了眼睛,他眸间划过一丝慌乱和受伤,狼狈地低下了头。
萧骛听到鬼卿低声道:“属下不敢。”
缘衣起身,望着外面满目黑暗的魔域苍穹,凉凉道:“既然没有的话,那本尊就再重复一次本尊的规矩,不得背叛本尊,不得违逆本尊。鬼卿,你还记得吗?”
萧骛挑眉,缘衣说的是“还记得吗?”
他想他知道缘衣为什么找他来做魔域右使了。
缘衣的话顺着魔风飘进了鬼卿的耳朵中,他虽然背脊仍然挺直,但是面色已经完全失了血色。
良久,鬼卿沉声道了句:“记得。”
缘衣的声音轻快了些,不复刚才的沉闷,看似十分满意鬼卿的回答:“听说你召集了魔兵,那正好,让他们来练武场,本尊亲自给他们介绍一下魔域的右使。”
鬼卿手掌划拳,应声办事去了。
等鬼卿的身影彻底消失了,萧骛走至缘衣身边,望着鬼卿离去的方向,笃定道:“他背叛你了。”
缘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你的任务就是从鬼卿手里一步步的将权利拿回来,并且查清鬼卿到底是在为谁办事。”
萧骛啧啧嘴,喟叹道:“你这可是给了我一个大麻烦啊。你这左使在魔界那么久,随便就能调动城中的魔兵,我可是孑然一身,手中什么东西都没有,还打不过他,如何抢回权利还查清他身后是谁在指使他?”
缘衣轻笑,“你既然能从凡间那群人手里夺回皇家的权利,就能从鬼卿手里拿回那份权利。若是你不能的话,我也不会找到你了。”
“至于打不过他。”缘衣故作思考了一会儿,挑眉道:“打不过就打不过吧,反正你现在是鬼魂,也死的不能再死了,不必害怕。”
萧骛被这话一噎,觉得缘衣说的不对,但是又觉得她说得对,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等他后来差点被鬼卿弄得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后,他才知道缘衣现在说的都是屁话。
什么死的不能再死了,鬼魂还能投胎,灰飞烟灭可就啥也没有了。
缘衣调侃够了萧骛,还是给了萧骛一个安全保障,“你放心,我会给你修炼的方法。不过我可没有时间教你,这就需要你自己领悟了。”
毕竟缘衣下意识地觉得若是被君旻知道她教萧骛的话,那孩子一定会不高兴的。
萧骛嘴角抽搐,见缘衣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到什么自己想听的,只好自己提出来:“你手里没有什么可以用的魔吗?”
萧骛想了想,还举了个例子,“比如我在凡间有暗卫,你有没有暗魔啥的?”
缘衣转头看向他,在萧骛期待的目光中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笑容及其温婉:“没有。”
萧骛被缘衣这副理所当然的态度气到了,便是自己身死的那一刻都没有那么生气,“你连个可靠可以信用的下属都没有,你这个魔尊是怎么当的?”
缘衣无所谓道:“我够厉害啊,我自己可以保护我自己。便是再来几个鬼卿,也不是我的对手。”
萧骛气笑了,讽刺道:“是啊,你足够厉害,所以现子无人可用,落魄到找我这个亡魂帮忙。”
缘衣瞳孔微缩,注视着外面没有说话。
见她这副模样,萧骛还以为自己伤到这个不可一世的魔尊了,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果然,缘衣说话了,“曾经,鬼卿是我最信任的下属。”缘衣的语气带着三分苍凉,四分悲伤,外加三分迷茫。
若是没点脑子的,这时候已经开始安慰缘衣,在心里骂鬼卿了。
但是萧骛是谁,他可是见惯了后宫中那群女人之间的笑里藏刀了。
只听萧骛叹了口气,直接道:“你别装了,我在你的眼睛里只看到了杀意。”
他可看不出来缘衣有伤心的表情。
他想如果她不是为了查出鬼卿是在为谁做事,鬼卿现在可能已经是一具枯骨了。
想到鬼卿,这时外面恰好传来了鬼卿的声音,是来禀明魔兵的情况的,“尊主,根思城内的魔兵已经到了练武场了。”
缘衣勾唇,“走吧,让我们看看本尊的左使如今在魔域的本事。”
萧骛轻拂了一下身上已经干涸的血迹,拂了个寂寞后,雄赳赳气昂昂地跟着缘衣出去了。在外面见到鬼卿后,极其嚣张地对着鬼卿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和善实则挑衅的笑容。
鬼卿低眸,不去看萧骛,他怕他控制不住自己想杀萧骛的心。
练武场上,一群魔兵整齐有序的的站在那里,远远看去,漆黑一片,萧骛却能从那片漆黑中感受到浓郁的杀气,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只是萧骛有点惊讶魔兵的纪律,即便是他的兵,若是他不在的话,也有或多或少交头接耳讲话的,但是这群魔兵不是。
他不知道鬼卿究竟是怎么训兵的,客观角度来讲,鬼卿训的很好。
萧骛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样一来,想从鬼卿手里将权利拿回来就更难了。
魔域的很多魔兵都是从未见过缘衣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对缘衣的崇拜。
魔族天生慕强,这位天生邪骨的魔神曾经带领他们的先辈攻上天界,使得魔界出了口气,终于不再受天界的掌控,所有魔都在期待着他们的魔尊有朝一日带领他们一统三界。
他们在心里期待着那天,他们有预感,那一天不远了,因为天魔两族的七万年之约快到了。
因此缘衣一出现,所有魔兵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目光炯炯有神地等着缘衣,等到缘衣停下脚步,如触动了什么机关,所有魔兵整齐划一的跪下了,齐声喊道:“拜见魔尊,魔尊千秋万代。”
这一下喊声惊得魔界内部天界的探子一个激灵,不约而同地往根思城你的方向看去,心中怀疑是否魔界内部有情况,思及近日大荒的异动,有些谨慎的已经开始给天界传信了。
缘衣拂手,用法术将声音传遍了整个练武场,“都起来吧。”
底下魔兵齐齐应是。
萧骛在一旁皱起了眉头,有点疑惑怎么似乎这群魔兵对缘衣似乎十分忠心的模样,并不如缘衣所描述的那样啊。
缘衣目光扫过底下整齐的魔兵,宣布道:“我魔域上万年来,右使的位置一直空着,只有左使忙里忙外的处理魔界的事务。如今天魔七万年和平期限将至,本尊需要以为右使协助本尊同时也能帮左使分担一下压力。”
缘衣不过简单的几句话已经惹得下面的魔兵开始骚动起来。萧骛在一旁想,果然无论是人界还是魔界,权利永远都是被追逐的。
果然下面立刻就有魔兵迫不及待发问了,满面红光,眼里是掩饰不住的野心,“魔尊是要开始选拔右使了吗?”
萧骛扫了一眼那名说话的魔兵,身上穿着和其他魔兵并无不同,但是能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有胆子问出这句话,想必身份不低。
那名魔兵说完之后,底下更混乱了,一个个眼中的野心膨胀,仿佛右使的位置已经在向他们招手了。
缘衣轻笑,一开口破碎了所有魔兵的梦:“本尊心中已有选择。”
她招来萧骛,萧骛也从善如流的走到了缘衣身旁,所有魔兵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或者说是盯着缘衣。
缘衣举起萧骛的手,“这位从今以后就是魔域的右使,和左使行同样的权利,说的话亦可代表本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