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1 / 1)

缘衣手指轻点了一下君旻手里的包裹,语气有点奇怪道:“这是你母妃做的?”

君旻手抬了抬,点头笑道:“是我母妃做的。师父要尝一尝吗?还是热的。”

缘衣转过身,又从地上抓了一把雪揉吧揉吧揉成了一团雪球,然后放在眼前比划了一下,大概是觉得太小了,又从地上抓了一把雪放在手里揉吧揉吧,等到觉得雪球的大小差不多了,才开口说道:“我不要,肯定不好吃。”

君旻轻笑,也蹲下和缘衣保持水平线,将糕点往缘衣面前送,“师父,我母妃手艺虽然一般,但是因为这几样糕点是我爱吃的,所以母妃一直做的还不错。你尝尝吧。”

缘衣奇怪地看了一眼君旻,这还有说自己母亲做东西不好吃的?

九重天上正生着闷气的若安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她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心道:八成是零瑜那混蛋在背后骂我呢!

缘衣摆弄着小狐狸脸上的雪花,漫不经心道:“你喜欢吃这些甜滋滋的东西?”

君旻打量着缘衣的表情,见她虽然手上在摆弄着糖葫芦,眼睛却一直瞟着他手上的糕点,眼睛不由多了几分笑意,心脏也突然软和了下来。

想了想,他又将手上的糕点往缘衣面前放,还帮她打开了包裹糕点的油皮纸,甜腻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在冰天雪地中格外诱人。

缘衣鼻子不受控制地翕动了两下,却还是很有骨气地将头转了过去,道:“这可是你母妃给你的,我不要。”

君旻眉眼弯弯,“这是母妃特意交代给你的,你吃着不必有心理负担。”

缘衣轻嗤了一声,手上摆弄着糖葫芦的动作却不由加重了几分,“你们天族提到我口口声声说的都是女魔头,大杀神,给我送糕点。”她呵了一声,“给我送的糕点,怎么可能?”

君旻低头,几乎贴近缘衣的面庞,低声道:“当然是真的,这是母妃亲口说的,说是感谢你替她照顾我。”

君旻靠的太近了,缘衣心底那颗隐隐发芽的种子,像是接受了阳光的温暖竟是有要冲破土层的架势,几近狼狈地躲开了君旻的靠近,又以几乎是抢的手速拿过了君旻手中的糕点,忙不迭地往嘴里塞了一个小兔子模样的糕点。

看起来白白胖胖的糕点,吃起来十分香甜软糯。缘衣一个吃完,又没忍住伸手拿了一个。

君旻见状,嘴角微微上扬,手上也暗暗用法术继续温着糕点。

缘衣一口咬下兔子的头,瞟了一眼君旻,“笑什么?怎么我吃你两个糕点你不乐意了?”

君旻摇头,笑道:“我只是想,往后母妃知道你十分喜欢她的糕点的话,你可能就逃不开母妃每日的糕点照顾了。”

缘衣咀嚼的动作微顿,“你母妃对你很好。”

西海龙王最宠爱的小女儿,天族的太子妃,明明做的饭菜一般,却能将儿子爱吃的糕点做的那么好吃,想必是练了很久的。

和她不一样。

君旻察觉到缘衣的情绪突然有点低落,不由想到了当初在天机镜中见到的场景。

在那段记忆中,君旻看到的是永无止尽的血腥和杀戮。她和他不一样,他从小是在母妃和父君的宠爱下长大的,即使父君公务繁忙,但总会抽出时间来陪他和母妃。

母妃就更不用说了,为了让小时候贪玩的他吃些东西,费尽心思去凡间学了这些糕点来,还在厨房待了好几天,就怕做出来的糕点不好吃。

可是缘衣不是,她生来神明,不食五谷,每日见到的也只有无尽的杀戮和血腥。她真的不羡慕那些于温情中长大的孩子吗?如果不羡慕的话,为何独独最钟爱凡间最普通不过的烟火生活呢?

君旻吸了一口气,转移话题道:“师父,你知道为什么这糕点是兔子形状的吗?”

缘衣切了一声,随意道:“还能为什么?肯定是你母妃为了让你吃东西故意做成这个形状的呗。”

她又嗤了一声,鄙夷道:“也就你们小孩喜欢这种动物形状的,丑死了。”

说完,手里的兔子糕点被大力一压,白白胖胖的皮囊失了原来的美丽,溢出里面豆沙的馅来,看的糖葫芦下意识地抬起爪子往后面退了一步。

缘衣白了她一眼,毫不在乎地将满手的糕点往嘴里塞。

小狐狸退的更厉害了。

君旻目瞪口呆,惊讶道:“师父怎么知道的?”

缘衣眉眼有些慵懒,淡淡道:“我怎么知道的,你不知道?”

君旻摇头,满眼天真单纯,“我真不知道师父你是怎么知道的?”

缘衣抬眼,红唇微勾,眉眼又多了几分妖艳,凑近君旻道:“怎么,你在天机镜中没有看到我的过往吗?”

热气喷洒到君旻脸庞,君旻耳后微微泛红,眼神乱飘,“没有啊,自从那日师父不让我看天机镜后,我就再也没看过了。”

缘衣啧了一声,退了回去,脸有些泛红,媚眼如丝道:“你有那么听话?”

君旻唔了一声。

缘衣又吃了一口糕点,“别装了,我早就知道了。”她话里多了些冷意,“怎么样,有没有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啊?”

话音刚落,君旻的手就摆的跟什么似的,“没有没有,我没有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

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好像不对,赶紧改口道:“不不不,师父的记忆中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都是正经的东西。不是,也不是。”

说到最后,好像觉得自己怎么说也不对,薄红的唇动了动,不说话了。

缘衣一点也不给面子的嗤笑了一声。

君旻这才抬眼,抿了抿唇,小声嘟囔道:“原来师父你都知道了啊。你怎么没有生气啊?”

缘衣脸色更红了,倒在雪地上,“为什么要生气?”

“你不是不喜欢我看你的过往吗?”

缘衣哼笑一声,“因为那时候你还不值得我信任。你们天族啊,是惯会装模做样的,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还有啊,你说你没事看我过去的事情干什么,你喜欢我啊?”

像是石破天惊,一滴水落进了滚烫的热油里,君旻整个人都傻了,愣愣地看着缘衣,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缘衣哼笑,“你是喜欢我吧?”

君旻这才发现缘衣有些不对劲儿,下意识地凑近缘衣想近距离看看缘衣是哪里不对劲儿,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儿。

蔓延至耳根的红晕渐渐褪下,他拿起还剩下一个的小兔子糕点,放在鼻尖轻嗅了两下,不无意外地闻到了一股子酒味。

他皱了皱眉,不明白母妃为什么要在糕点里放酒。

但是他现在无暇顾及若安的动机,他关心的是缘衣怎么就醉了?

怎么酒量那么小?

他扶起缘衣,小声道:“师父,你醉了?你,”

“嘘。”缘衣脸色泛红,脸几乎贴到了君旻的脸上,细长的食指放在君旻殷红的嘴唇上,“你先回答本尊的话。”

小狐狸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得,这是真醉了,她还从来没有这么对君旻自称过呢?

微微泛凉的指腹轻轻抵住君旻温软的唇,明明是极轻的力道,却像是又千斤的重量,压得君旻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缘衣不耐烦地催促了,“快说。”

好像这时候浑身被抽走的力气才回到了身上,君旻薄唇微张,轻点了下头,正色道:“是。”

这下他是一点也不躲了,眼睛死死盯着缘衣,一字一顿道:“师父,我喜欢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是从第一眼就喜欢你了。阿缘,你呢?你对我是怎么想的?你喜欢我吗?没有感觉还是,只有厌恶?”

最后几个字,君旻眼尾泛红,隐隐带着几分黑气,那模样像极了因修炼走火入魔之辈。

缘衣仿佛被这问题问糊涂了,她此刻脑子一片浆糊,不明白怎么明明是自己问问题,现在怎么又成了君旻问我了?

只是听到这话,她脑子蒙了半天,还是本能地说:“不,不”

“你们身份不符,本就是没有缘分的。”

若安的话仿佛再次在耳边回响,少年抱住缘衣的手猛地收紧,手背上青筋直跳。不?是不喜欢他吗?

所以他的表明心意就是个笑话?

是真的没有缘分吗?

眼尾的红晕似沾了水的胭脂,一点点蔓延开来,红的妖艳,似妖似魔。

缘衣不知道是有多不能喝,这会儿酒劲儿上头,不过是说了两个字,这位鼎鼎有名的魔尊大人已经晕在了君旻怀里。

君旻下意识搂紧缘衣,渐渐地,手越来越紧,直至将缘衣整个人揽进了怀里,手上动作愈发重,像是要把缘衣揉进骨血里。

一旁的糖葫芦面露惊恐的迈着脚步朝后退了两下,动物嗅觉最是敏感,她在君旻身上闻到了那只九尾狐妖身上的妖气,甚至这股妖气又隐隐入魔的意象。

她瞟了一眼缘衣,觉得等缘衣醒后,需要告知缘衣这件事。毕竟她对这徒弟还算是不错的。

缘衣清醒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自己是被什么困住了,因为抱着她的手臂将她抱的太紧了,这让她产生一种被人困住的错觉。

手肘下意识地想要抬起,但是感受到的却是熟悉的君旻的气息。

酒醉后的记忆瞬间向她涌来,她抱着君旻逼问他心意的场景仿佛历历在目,生动的让她生了几分羞耻之心。

她睁开的眼睛想到那幅画面瞬间又尴尬地闭上了,等了好一会儿,抱着她的君旻却没有半点反应。

缘衣这才察觉些不对劲儿,悄悄睁开了一只眼小心地探视着君旻的情况,看了半天,另一只眼也睁开了。

君旻的模样有些奇怪,他紧紧抱着缘衣,眼睛却愣愣地看着前方,不知道脑子在想些什么。

缘衣顺着君旻眼神放空的方向看去,只看到白茫茫的一片雪地,和一只懒懒趴在地上的火狐。

缘衣稍微晃动一下,唤道:“君旻,你在想什么?”

怀里的人儿突然动了一下,君旻下意识地加大了力道,眼神依旧放空,直到听到了缘衣的声音,他的眼神才有些松动,“师父你醒啦?”

缘衣害怕君旻会问刚才她喝醉了的事情,只好含糊唔了一声,道:“是啊。你母妃怎么在糕点里加了酒啊?”

君旻摇头,唇色有些泛白,“我也不知道。”他顿了一下,又道:“师父还记得刚才发生的事情吗?”

缘衣摸了摸脑袋,镇定道:“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

说着她还望向君旻,似乎是想求证君旻刚才是否发生了什么,君旻的唇色更白了,声音微颤,“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

缘衣满脑子都是转移话题,也没有发现君旻的不对劲,又道:“刚才你在想什么?”

君旻投来平静的目光,似乎刚才的反常全都是缘衣的幻想,“我只是有点担心大荒的事情。”

缘衣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追问道:“你之前也没有那么关心大荒的事情。”

君旻低头,避开缘衣的视线,声音带了些苦涩,“之前只以为大荒的事情不过是普通的封印松动,但是如今看来好像不是,所以我有些担心父君。”

缘衣当然是不信的,君旻这么聪明不可能不知道大荒的事情不简单。毕竟从一开始就很奇怪,大荒封印就算松动,但是她这么多年来都有给封印加固,九尾妖狐虽然厉害但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地就逃出大荒了,遑论还带走了封印大荒的神器天机镜。

她看着君旻,直到君旻的唇角成了一条直线,指尖摩挲的动作也是越来越大,缘衣才收回视线。

她低下头回想自己醉酒后的行为,思忖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惹得他不开心了。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思忖这个,他生不生气和她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人家是为了他父君担心的,她瞎操什么心?

于是君旻看到刚才还一脸关心看着他的缘衣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又冷下了脸,君旻在心里苦笑,心道:果然是不喜欢他啊,所以这么几句话就厌烦了。父君说的根本就不对,什么师父对他也是有心的,什么要大胆表述自己的心意。都是骗他的额,表述了又怎么样,师父不还是拒绝了吗?

他突然庆幸缘衣装作什么都不记得了的模样,这样至少说明他还能留在她身边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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