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想到了什么,萧骛挑了挑眉,问道:“你说,鬼卿是被缘衣从一堆尸骸中救回来的?”
赤丹点头,“是啊,当年那场天魔大战,双方死亡惨重。但是缘衣多厉害啊,最后还是以天界求和结束这场战争的。鬼卿就是缘衣带兵清理战场的时候遇到的,当时鬼卿不过刚成年,浑身是血,是缘衣看他伤的那么重也没有死才救下他的。”
说到这儿,赤丹似乎更生气了,眉眼都是对鬼卿的气愤。萧骛相信若是此刻鬼卿站在赤丹面前,赤丹可能会暴打一顿鬼卿。
不过赤丹在回答他问题的同时还不忘夸奖一番缘衣,这更让萧骛确定自己把这件事告诉赤丹是无碍的,或许他还可以帮他一把。
“那么鬼卿可还有什么族人?”萧骛问。
“没有了。鬼卿是玄烈鸟,玄烈鸟因为擅长用火,每次打仗时他们总是冲锋在最前线的。那次天魔大战,玄烈鸟一族全都没了,只剩下了鬼卿。”
赤丹说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萧骛脸色有些难看,低着头半天也不说话。
赤丹看了他一眼,试图挽回自己的尊严,“你可以留下来,但是缘衣竟然让你快点修炼,肯定有她的用处,你给我好好修炼,不准偷懒。我会看着你的。”
萧骛回过神来,听到赤丹的话不由一笑,“你倒是对缘衣十分好。”
赶他走是因为他妹妹,留下他是因为缘衣,看来缘衣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如缘衣嘴上说的那么冷淡。
赤丹听了这话似乎很骄傲,头又高傲地抬起,“那是当然。缘衣可好了,也就是天界那群什么都不知道的才会把缘衣看成是眼中钉肉中刺。”
萧骛其实不是什么好奇心重的人,但是既然答应了帮缘衣做事总要先了解一些关于缘衣的事情,或许能从中找出什么仇家,剥丝抽茧查出鬼卿背后的势力是谁?
于是萧骛哦了一声,故意作出一副好奇的模样,“天界?这是什么意思?在冥界的时候我听他们的谈话,好像是缘衣和天界有什么矛盾?”
赤丹鄙视了一眼萧骛,心里有点怀疑萧骛说的话的真实性了,毕竟缘衣怎么会找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鬼来帮她。可是那天送他来的声音,赤丹可以确定那是缘衣的。于是只好叹了口气,又将当初那场天魔大战和缘衣身怀邪骨的事情详细告诉了萧骛。
不过他所认为的详细,不过也是世人看到的详细罢了。
大概是说完了缘衣的事情,他的心情不是很好,眼眸低垂,情绪明显地没有刚才高涨了。
“其实缘衣就算是身怀邪骨又如何,她并没有做过什么恶事。甚至就算被天界逼到了魔界,她也会每隔千年就会去加固一次大荒的封印,就是为了防止里面的大妖趁着封印松动时逃出来。她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姑娘。”
最后一句话是离墨临死前告诉他的,因为担心他走后,他们兄妹没有了依靠,他特意告诉他们若是有事可以去找缘衣,她一定会帮他们的,因为她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姑娘。
即使从小遭受苦难,却也从来没想过将戾气强加于无辜的人身上。
萧骛倒是没有想到看起来高傲不可一世的缘衣还有这么一段过往,不过知道了却也没有那么惊讶,毕竟若是没有遭受苦难,谁又愿意像只刺猬一样呢?那不过是伤人伤己罢了。
他似有所感,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世人本就贪生怕死,自私更是人的本性,就算是神仙也不例外。他们口口声声说着为了三界,但追其原因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因为魔尊身怀邪骨,那么便是有很大的可能将来的某一天她会祸乱三界。或许还会威胁到他们的生命、地位。
他们心心念念除掉缘衣是迟早得事情,可不会管究竟有没有做过坏事。毕竟他们赌不起。
其实当初就算缘衣不是身怀邪骨,而是只是体内沾染了煞气,倘若缘衣会因此成魔,天界也不会绕过她得。”
重要的不是邪骨,而是在他们眼里一切会威胁他们生命得东西都会成为他们讨伐缘衣的理由。
萧骛说完,却没有听到咋咋呼呼的赤丹的声音,他惊讶地抬头却看到赤丹红了眼睛。
萧骛有些惊讶,自己也没说什么感人的话,怎么就听哭了?
察觉到萧骛抬眼看他,赤丹赶紧擦掉快要溢出眼眶的泪,绷着声音道:“你看什么。”
赤丹心思单纯,即便他不说,萧骛也能猜个大概,想必是他的话让赤丹想起了什么故人吧。能让赤丹红了眼睛的故人,想来除了已经逝去的离墨帝君也没谁了。
萧骛见他这模样,还是好心地转了个话题,“缘衣对你很好吗?”
赤丹果然被这话题带走了,理所当然地点头,“那是当然了。缘衣做事有她的一份道理,她帮了你,你就得帮她;但若是她又事找你帮忙,也一定会帮你的。但是我们兄妹不用。”最后一句话赤丹说的极其骄傲,仿佛实在证明自己和萧骛是不同的。
萧骛听到这话若有所思。
赤丹伸头,挑衅道:“怎么样,缘衣让你替她做事,一定也帮你做什么事了吧?”
“我找你给我做事,也不是什么都不帮你的。你们大楚亡国我阻止不了,但是我可以给你们的敌国弄点乱子。”
萧骛皱眉,“什么意思?”
缘衣轻笑,“我在凡间遇见几个名义上打着保家卫国实则是想趁乱分一杯羹的人,他们还算不错,所以我给他们提供了粮草。而且我还提了条件,将来他们若是成功了,国号得沿用楚。这也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了。”
这件事还是缘衣在将她送来苍梧山之前告诉他的。其实缘衣的做法并没有什么大的用处,毕竟不是楚家的天下了,就算仍用楚为国号也没什么意思了。但是不得不说,缘衣的做法的确还是让他心里舒服了一点。
大楚亡国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哽在喉咙处难受的很,可是他咽不下去。缘衣这个行为仿佛用一团饭压得他将鱼刺强硬地咽了下去,虽然有点疼,但是那根刺却消失了。
萧骛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不由苦笑一声,果然是人的劣根性,即使自己已经得不到了,也要让敌人膈应。那群人若是真能分一杯羹,大楚也算是还在大楚人手里,也比落在周国手里让他舒服。
赤丹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得意的笑了,“你看,还是我们和缘衣的关系亲近,你啊,还是外人。”
萧骛沉默,并不搭理他的挑衅,闻言并无半分触动。
赤丹见他这模样,还以为他不高兴了,这才想起来缘衣还有事情找他做,于是悻悻地住了口,顿了顿,转身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扔下一句,“好好修炼。有什么不舒服的告诉我。”
萧骛这才抬眼,含糊嗯了一声。
赤丹走了,萧骛本以为自己这下可以潜心修炼了,但是很快,萧骛发现自己做不到。
他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赤丹刚才的话,玄烈鸟一族战死沙场,全族只剩下鬼卿了。
赤丹没有经历过战争,明明是极其残忍的事情,赤丹说的却轻描淡写。萧骛知道,这不怪他,因为他并没有经历过灭族的痛苦。
人或许会同情境遇悲惨的人,会帮助遭受苦难的人,但是不可能期望一个人能够完全体验到那个境遇悲惨遭受苦难的人的心情。
可是萧骛知道。灭族、亡国,只有切身体会过的人才能知道那种感受有多痛苦。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亲人、朋友、自己的子民,倒在血海中,自己却无能为力。
萧骛长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清心诀,等到心底那丝执念彻底消失了,他才缓缓睁开眼。
眼里恢复了清明后,心好像也清明了,他好像明白了鬼卿为什么会背叛缘衣了。
大荒。
源源不断的煞气自黑暗深处一点点露出来,方圆百里寸草不生。
缘衣一踏进这片土地,来自心底的厌烦就止不住的上涌,内心一直被压抑的煞气在此刻犹如一只即将挣破牢笼的猛兽,狂叫怒吼。
君旻扶住缘衣,担忧道:“你没事吧?”
缘衣摇头,没说什么话。
可是缘衣自个儿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脸色多苍白,甚至身上还隐隐透着几分魔气。
这是君旻跟着缘衣这么久以来从未见过的,缘衣一直都能够很好地将煞气平息,从不会如此的煞气外露。
缘衣脸色苍白,却还是抓住了君旻话里的重点,“你怎么不叫我师父了?”
君旻抿唇,倔强着不肯开口。
缘衣见状也不在意,反正只要君旻不死死盯着她为什么脸色苍白这一事就好了。
两人刚说完后,不远处就有一名天兵小跑着过来。
“小殿下,太子殿下正在不远处等您。”和君旻打完招呼后,天兵好像这才看见缘衣,颤颤巍巍地又给缘衣作揖。
缘衣哼笑一声,没有搭理他。
君旻冷了脸色,沉声道:“走吧,带我去见父君。”
天兵哎了一声,又偷偷瞄了一眼缘衣,似乎是在疑问为什么要让这个三界杀神来大荒,这不是添乱吗?
但是天兵抬眼才只看到了缘衣的衣角,就已经被君旻的冷眼给吓回去了,赶紧迈腿在前面带路去了。
缘衣望着天兵离去的方向,目光有些晦涩。半晌,她转过身道:“你先去找你父君吧。我要去找个地方平息一下体内的煞气。”
君旻抬眼,眉眼有些冷色,声音也凉下来了,“为什么?你可以和我一起,到父君驻扎的地方平息煞气。我想大荒再没有比那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缘衣抬眼,漂亮的眉眼尽是嘲讽,“君旻,我是魔,还是身怀邪骨的魔。你看到刚才的小兵了吗,天族对我永远不会是善意的,同样,我对天族也不会有什么善意。和你一起过去,你是想看到大荒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天魔两族就起战火吗?”
君旻当然也明白缘衣说的道理,但是他就是不想看到每次涉及到天魔两界的事情时,两人总是要分道扬镳。
但是缘衣态度明确,君旻知道自己没法说动缘衣和他一起前去营地的。
想到那天天君的猜测,君旻眼中划过一丝冷意和期待,或许等这次事情解决了,他们两个之间的桎梏就会消失了。至于现在,既然缘衣不缘衣和他一起前去营地,那没关系,他和她一起也行。
这么想着,君旻便也这般说出来了。
缘衣有些惊讶抬眼,之前不是还赶着回去见母妃吗?怎么如今见父君倒没有见母妃的时候积极了?
缘衣坏心思地想,看来这位天族的太子殿下并没有太子妃得小殿下喜爱啊。
零瑜若是能听到缘衣得声音,恐怕要哭了,毕竟缘衣说的是实话。
缘衣惊讶君旻做出的选择,但是也没有拒绝君旻得要求。反正待会儿总是要和天族见面得,她不愿意现在就见面除了有不想见面得原因外,还因为她需要时间来平息体内得煞气,否则就这么白着脸去见自己的仇敌,未免太狼狈。
何况待会儿她还要施法平息体内煞气,大荒煞气太重了,危险重重,一不留神若是煞气入体,那可就不好了。有君旻在,还能帮她护法。
缘衣点了点头,“走吧。”
君旻又转身给零瑜传音,这才跟上缘衣。
只是大概是缘分天注定,缘衣注定要和君旻一起见到零瑜。
君旻也没有想到缘衣要去的地方竟然和零瑜驻扎的地方在同一处。
缘衣懵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又笑了,倒是她一时脑子糊涂了,整个大荒如今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是神兽肩吾的所在地,大荒封印之眼的地方了。
零瑜这下看到缘衣内心是百转千回啊,毕竟眼前的杀神可是将他宝贝儿子拐走了不说,那小子连魂都丢缘衣那了。零瑜觉得自己的态度应该好点,万一将来君旻真娶了缘衣,婆媳关系得先搞好啊。
这么想着,零瑜也就舔着笑脸迎上前来了,正要开口打招呼,缘衣却是一个冷眼撇过去,转身就往里走了。
零瑜讪讪地站在原地,恰好这时大荒内一股妖风吹过,吹起了零瑜的头发。
零瑜摸了摸鼻子,心道:看来将来可能会有家庭矛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