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着包包脸生气的文静宜看到宁溪笑嘻嘻走来的时候,转身就走了,不是进饭店,却是朝着小河滩的方向去了,她心里又急又气,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跑的不见人影了,这会还有脸笑,哼。
宁溪见状不妙,忙追上去,文静宜见宁溪追过来,扫了她一眼,继续朝前走去,走着走着觉得身后怎么没动静了,忍不住回头才发现,那个胆大包天的丫头竟然又不见了,心里顿时又懊恼起来,好歹自己是主,她是客,就这样把人丢下,是不是太小气了些。
她走两步回头看一下,步子迈的很小很慢,希望宁溪会追上来,直到她走到河边,才发现前面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静静,快过来,菜都要凉了。”宁溪仍然笑盈盈的道。
文静宜心里有些爆炸,这会还顾着吃呢,而且她是怎么跑到自己前头去的。
宁溪将饭菜放在石头上,过去拽着文静宜的胳膊,可怜兮兮的道:“静静姐,别生气嘛,我刚才就是看到一个亲戚,他让我给家里带点东西,我跟他去拿了,想着很快就能回来,不是故意惹你担心的。”
文静宜还是站着不动,宁溪又解释了一遍,眼睛的余光看到嫩黄的鸡蛋,突然觉得好饿。
“以后不要叫我静静了。”
不会这么小气吧,这就要割袍断义吗?
“直接叫姐,以后都听我的,不许随便跑掉,干什么都要打招呼。”文静宜霸气全开。
“好好好,都听你的,静姐,你是老大。”宁溪诚意满满的道。
“好了,来吃饭吧,不要浪费我的钱。”文静宜已经过去拿起馍馍吃开了。
两盘菜,两个馍馍,虽然已经凉了,但是味道还不错,就着河风一会就吃完了。
“溪溪,你说咱们长大后会是什么样的?能不能去很远的地方工作,我妈老说等我长大了就在咱们县城找个厂子去上班,如果能考上大学就去县政府上班,亲戚朋友都在这里,工作生活都不用我操心。”文静宜说着普通人看起来无忧的未来,却满是惆怅。
如果宁溪只是一个在农村长大的普通小姑娘,可能会觉得文静宜这样说只是无病呻吟,工作生活都不用操心的好日子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怎还会有人不满意呢?
可是宁溪多活了几十年,知道世界很大,这个县城太小,小的不知道原来世界上的人有很多种活法,可以去自己喜欢的地方做喜欢的事情,即使也会挫败感伤,却是别样的人生体验,那里,没有人会关心你嫁没嫁人,生没生孩子,每个人的个性是得到充分包容的,或者说大家都太忙了,没人会在意你怎么活。
这个小小的县城和农村就不一样,似乎一个女孩子活着的唯一价值就是嫁人生孩子,如果在这件事情上不能如世俗所愿,那你的整个人生都将被否定,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没人会关心你有没有自我,日子过得开不开心。
“你不想在县里工作吗?”
“不想,就这么两条街,我早都逛腻了,来来回回都是熟人,我不想像我爸那样在一个单位过一辈子,这里也没有我想干的工作。”文静宜回答的干脆果决。
“你想做什么工作?”
“我想当一个记者,就是报纸上天天采访别人,写文章的那种,多有意思呀,每天见的都是新鲜事。”说起自己喜欢的职业,文静宜立刻变得神采飞扬。
宁溪有些羡慕她如今的状态,家事不用操心,这么小就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做什么,想想自己真的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懂得什么呢,家里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看着宁溪有些沉默,文静宜语调低下来道:“溪溪,你是不是觉得我都是痴人说梦,胡思乱想?”
“静静,你说的都是实实在在的未来,一定能实现的,等我们长大后,上喜欢的大学,学喜欢的专业,做喜欢的工作,还会遇上喜欢的人。”宁溪坚定中带着些期待道。
“还好你明白我的心,家里人都说我是做梦,工作哪有自个挑的道理。”
“世界会变得嘛,大人的那个世界又不是我们的世界。”
“但愿吧。”此刻的文静宜是不抱希望的,那些都只是自己的幻想罢了。
“只要咱们好好学习,不断努力,都会实现的。”说完这句话,宁溪戏谑道:“如果到时候,我考上了大学,你贪玩没考上,你这个姐我可就不认了啊。”
“想的美,你别给我丢人,你没考上我也不认你。”文静宜不甘示弱道。
就这样坐在河边,说着这些漫无边际的话,两个小姑娘的心更近了,不仅是玩伴,更是知己,是一往直前的同路人。
文静宜自不必说,家里有父亲辅导着,为人又机灵可爱,讨老师喜欢,得了不少吃小灶的机会,成绩比以往更拔尖些,课外,还把家里书架上的书都翻了个遍,宁溪说了,当记者可不能只听别人说,得自己有很多想法和见解,不然容易被骗。
经过一年的补习生涯,宁溪在村里的小伙伴们都升入了县城初中,开始了新的生活,剡昭云也如愿上了初中,因为她父母听说,县城里厂子多,课余还可以去打零工,挣的钱可以贴补家里,就将她弟弟给奶奶带,让她去上学了。
长宁城六年如一日的破旧,甚至桥上的路灯都没有换一个,可这里的人却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
马上就到了要毕业的时候,长宁中学里到处都弥漫着伤感的气息,更多的是惶惶,尤其是农村出来的学生,毕业后要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要回去下地干活,城里没有他们的位置。
每个大队每年能有幸被推荐上大学的只有一两个而已,也很多年没招过兵了,前些年,高中毕业还是有机会回自己队里的小学当老师的,现在村里上学的小孩子越来越少,每个年级只剩下一个班了,原来教书的知青都只能下地干活去了,更何况是他们这些现在才念完高中的人呢。
宁溪站在校门口的传达室,久久回不过神了,六年了,她竟然又收到一封信,她都快记不起来他长什么样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