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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怎可忘了祖训(1 / 1)

合興一张老脸顿时涨得通红,分辩道:“下壑老头,你我兄弟百年,在你心中,合興就是这么不堪么?当日那女子,咳咳,主母擅闯我幽冥,确实是被我和东轩两人逼入冥海的,我这是循古规而行,何错之有?帝尊也沒有就此事怪责我们,尔后帝尊前往端倪山谷迁移蛇群,令我留守宫阙,主母要强行离去,我按帝尊的嘱咐拦阻,她是打伤了我,可沒要我的命,这点我心中有数啊!心里还蛮感激主母手下留情,哪來的记恨之心?”

合興见众人沉默不语,挠挠头,一咬牙道:“只是后來,起了这等变故,我幽冥一向气象祥和,生灵各安其所,却无端被异域冷箭相扰,折了山脉,引來地陷,我一时心里着急,想到红颜祸水这一句古谚,不免多了一股怨气,言语间难免失了分寸,哎。主母若是來自我幽冥的良家子,又怎会引來此等祸事,上古遗训,天地永不相交,圣祖当年定下这规矩,定有深意所在,这不,帝尊一迷恋上异域的女子,就招惹來这通祸事......”

他住了口,不再往下说,径自走到断崖边,望着远方那层波光粼粼的光幕发呆。

右涧走上前,与合興并肩而立,他沉声道:“合興老弟,我们心里着急,帝尊难道不急?他放着这隐患不除,肯定有说不出的苦衷,主母新丧,帝尊心情忧郁,等再过些时日,他那份忧思淡了,我们寻一个机会,请帝尊入内修补裂缝就是了,你看,帝尊一直用青冥神剑镇压着内里喷涌的熔岩和冷泉,说明他心里也是惦记着这块区域,我们也无需多虑了,还是安守本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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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后的某天,满头大汗的右涧旋风般跑到青鸾暖阁门前,抬手砰砰地敲着。

“老先生,帝尊数天前吩咐了,这几天他要静心调理气息,万事莫扰。”

守候在暖阁门前的云启伸手拽拽右涧的袍袖,小声提点着。

右涧一瞪眼,喝道:“一边去,别碍了大事。”

云启吓了一跳,不敢再拦,垂头退下。

“帝尊,不好了,青冥神剑缔造的光幕被熔岩撕裂了一道小口子,有零星的火焰蹿了出來,老奴生怕剑气镇压不住熔岩,请帝尊速到断崖查看。”

右涧的大嗓门嘎嘎叫着,花园内的繁花绿树,被他的声浪一震,顿时簌簌抖动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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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八年前出了那场撼天动地的变故后,冥皇一改往日四处游历的习惯,他每日例行到苍莽阁巡视一番,偶尔到神庙拜祭圣祖和到冥殿静默一会,其他的时间都是独自待在青鸾暖阁内。

冥皇这几年愈加沉默寡言了,笑容鲜少出现,俊朗的脸庞上总是浮动着一抹淡淡的伤感,他沉默地履行着皇者的各种职责,处理政务时极少与下壑等元老交谈。

那帮元老们在暗地里闹腾了一年后,看到终日神情阴鹫的帝尊,心开始感到戚戚然起來,慢慢也就乖巧起來了,既然这一场惨剧已白纸黑字记录在史册上了,无论他们做下属的心里怎么嘀咕,那个异域女子已是他们的主母,虽然红颜薄命,早早殇去,可在位份上,她的地位已是牢不可破。

帝尊正当华年却成了鳏夫,心情在这十年八年里肯定好不了,一群遗老唏嘘叹息一番后,为了不惹起帝尊的哀思,皆心有默契,缄口不提当年那场变故,只是埋头各自履行着分内的职责。

不过值得安慰的是,除了姬芮山脉的地陷之祸未清除外,地域的其他区域和往常一样,安静祥和,散聚期间的各种物种,依旧是欣欣向荣着。

如今最让人忧虑的是,冥皇似乎忘记了姬芮山脉这个隐患,这八年來从未主动说起过,亦鲜见他的身影出现在断崖上,每隔半年合興就会在冥皇面前委婉地说起姬芮山脉这几个字样,可冥皇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等他说完了,便淡淡地嗯一声。

时日长了,冥皇的反常举动又引起了一众元老私底下的猜度,断崖附近的区域虽然荒芜,可究竟是一片辽阔无边的疆土,主上断然沒有撒手不管的道理!可他就是硬着心肠,袖手旁观看着那一场烈火日夜不息地烧着,这是何故呢?

主上是地域里唯一可以修补地陷的能者,只有他的血,才能将敞开的裂缝糊住,再用自身雄厚的能量将裂缝合拢起來,整个修复过程十天八天,便可将那一带的隐患除了。可主上就是一直拖沓着,只是把青冥神剑往姬芮山脉上高高一挂,便淡忘了此事。

这如何使得?主上就算是再伤情,也不可忘了祖训-----地陷现,不拖沓,顷刻补,保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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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内,端坐在青玉平台上的冥皇倏尔睁开眼眸,他眸光闪了闪,挥手拂开面前的界面,凝眸细看着那片蒙蒙的区域,粼粼青光上,跳跃着几点赤红的火苗,他的眉心不禁微微一皱。

这八年來他一直在暗中监测着这片区域,曾有数次,他尝试着进入裂缝内将那半截断箭取出,尔后快速修补裂缝,将这祸害尽早去了,可当他一揭开光幕,就感觉心腔剧烈震荡起來,匿藏在内的胚胎突突乱跳着,他唯有马上远离那片火海,不敢再接近半步。

脱离了母体的胚胎,沒有了母亲精血的滋养,靠着父亲的心头血一点一滴地维系着,这个过程违拗了繁衍的自然规律,本來是行不通的,可他不愿意去放弃。

他颠覆了传统,在儿子还沒有出生的情况就为他点燃了命灯,这本來就是一件极为冒险的事,点燃了儿子的命灯,就预示着这个孩子是下一任冥皇的承继人,如果孩子在孕育的过程中不幸流失了,那他就后继无人了。

颠倒的孕育每一步都充满了不可预知的风险,更何况那柄附带着凛冽戾气的金陵权剑在穿透媚儿身躯时,或多或少震荡了未曾牢固的胎芽,在最初那一年,胚胎曾有几次险些失去了心跳,心急火燎的冥皇唯有将自己大半的修为加持在这个弱小的胚胎内,才将他微弱的胎心稳定了下來,这几年他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呵护着这个随时会夭折的小生命,但八年过去了,孩子还是处在极为不安稳的状态下,稍有一点动荡的刺激,便即躁动不安。

他决意要赢,把自己的孩子赢回來,把孩子的娘亲赢回來,那一年,他一时的疏忽大意,铸成一生大恨,保不住妻儿和脚下土地的皇者,有何颜脸立足于苍茫的天地之间?

当他感受到媚儿冰冷的身躯内仅存的这点轻微悸动时,他已立意赌上自己的后半生,将失去的爱一点一滴追寻回來。

两相权衡之下,他唯有忍耐着那片熊熊燃烧着的炼火地狱的存在,任凭臣子护卫们私底下的猜度,那片焚烧着土地是嵌在他帝皇生涯上的一个耻辱,可目前,他必须忍耐。

他需要时间,需要等待,等待孩子的平安降生-------这孩子是幽冥皇族的下一任继承人,他的安好维系着媚儿元身的完整,那个长眠在寒冰中的女子,是他的妻,是他儿的娘,他执着的心盼着有朝一日,那个梦幻般的美丽女子能重新醒來,和他一道,携手相对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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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的敲门声还在持续,冥皇皱着眉,敛了正在全身游走的气流,抬眸望向紧阖的宫门,沉声道:“右涧,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敲门声戛然而止,默了半晌后,右涧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帝尊,老奴心里有疑惑,不知帝尊可否为老奴解惑?”

宫门无风而开,一身青衣的冥皇缓步而出,他凉凉的眸光掠过挂在右涧额上纵深的皱纹内的汗滴时,冷漠的脸色倏尔有了动容。

“问吧!”

“老奴愚钝,以帝尊之能,修补姬芮山脉的裂缝只是举手之劳,为何帝尊坚忍至今,不去修补?虽说有剑气镇压着,可内里依旧是波涛汹涌,烈火日夜肆虐,如今光幕已被熔岩烧裂开,如果不及时补,时日一久,势必挣破剑气的封印,到那时恐怕更为棘手,帝尊......这是何故也?”

冥皇依然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沒有说话。

右涧垂首肃立良久,不见帝尊作声,他心内不安,抬眸望着脸色苍白的君主,终于把困扰心中多年的疑惑说了出來:“帝尊,老奴这几年发现帝尊脸色不太好,莫非帝尊抱恙在身?”

冥皇苦笑一声,他拍拍老者的肩膀,低声道:“右涧,你们先是跟随我父皇一生,尔后辅佐于我经年,难道不明白我对这片土地的感情么?我留着这烈火不除,并非是无法可施,而是我手头上握着另外一件要事,比清除这地陷之祸重要得多!”

他眼眸内闪动着无比的刚毅光芒,沉声道:“你们放心,我给你们一个承诺,姬芮山脉之祸,定会止于我这世,绝不会延绵至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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