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三人眼力都是极为强悍的,一眼便看穿这名白衣看客非但一身装束雪白到通透,就连皮肤下隐约可见的脉络血液,几乎都可说是白到透明。
见三人看向他,白衣人不避反迎,向着三人走来,毫无表情的脸上,写着的不是冷漠,而是对人情世故不通的茫然。
他先是指指着御清绝,又指指他手中的琴,声音古板单调中带有几分生涩:“我,还要,听这个。”
“好啊,不过听之前,要先喝了这个,这样听琴主前辈的琴声,会更添几分意境。”
渡流云的反应奇快无比,她甩出一只新的玉盏,斟好玉流泉,递到白衣人面前。
白衣人平板的脸色微微一动,鼻尖抽动了两下,似乎对酒味有些好奇,方才他只听见了御清绝的琴音,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了渡流云和她手中的玉盏:“那天,是你。”
接过玉盏,他想也不想,一口饮尽,随后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白了,似乎能够看到面皮下的血液流动的更加迅速——如果透明的血液也可以这么形容。
什么那天是她,他是说,那天在冰凌巅弹琴的是她吗?看他这个样子,百分之百就是传闻中的雪参精了,可是没人告诉她,这个雪参精竟然这么萌啊!这是天生的天然呆萌啊!要不是时间不对劲,她真想看看他和宵宝宝谁萌的过谁啊!
“这是什么?”
白衣人微微侧头,看着桌上装着玉流泉的玉壶,方才那一杯下去,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虽然觉得气息有些急促,心跳的也有些快,但是很舒服。完全不通人情世故的结果就是,他端起玉壶,无师自通地将剩下地半壶玉流泉,对着壶嘴一饮而尽。看得在场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做出正确的表情。
刀兄,这就是你要找的雪参精?你那个傻瓜师父还想把人家切片儿?人家不把我们切片儿就是好的,别说我们两个人,今天把琴主搭在这儿,恐怕也不是对手。这种修行上万年成得人形的精怪,就算武力值比不过我们,但在这种占据天时地利的所在,搞死我们应该不难。
我怎么知道会是这个样子,什么切片儿不切片儿的,太难听了吧!再说了,师尊当初所说的,我一点儿也没听进去,只是想求些药罢了。
依我看,琴主这关我们就过不去,看琴主对他的样子好像比我们还好奇,要是和琴主动手,你自己上,我看戏。
谁要和琴主动手啊!我从一开始也没想过对这种成活万年有可能修成人形的精怪动手啊,啊不,他已经修成人形了!
天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眉来眼去地互相交流,御清绝却是对此人……不,此精怪大有兴趣,人见的多了,精怪还是第一次见,又见其说话动作宛如稚子,却对琴音别有所感,自是难得。应其要求,再抚琴一首。
就在御清绝抚琴之时,渡流云和刀无极也达成了一致,什么提升不提升功体,什么治不治莫名其妙的顽疾,先把这颗雪参精忽悠了再说,就算不能忽悠到自己阵营来,也要忽悠到琴主那里去,看在琴主对她印象还不错的份上,以后有什么事大概也可以来求个助之类的。她现在为了未来对付弃天帝简直无所不用其极,恨不得能收集到所有她知道的强力高手,到时候来个一窝蜂一起上,看谁把谁打回老家,有这么多高手,总不至于再让一些明显后天晚辈来送死了吧。
待到御清绝这一曲弹罢,白衣人还想说再来一首之前,渡流云已经抢先截住了他的话头:“这位白帅帅的老兄,虽然琴主的琴艺冠绝天下世间难求,你有幸能在短时间内听到两首,还有机会再听到第三首,但好歹请琴主前辈休息一下,方才你不是有喝酒吗,有句话说的好,以酒论交,既然你喝了我的酒,那我们就是朋友了,朋友之间应该先互通一下姓名,我们还不知道如何称呼你,总不能喂来啊去的,这太失礼了。”
她说话很是清晰,但语速略有些快,固然和她平日的习惯有关,也是她故意想要绕这颗并不通人情世故的雪参精,寻常人想要跟上她的语速和思维已是不易,何况这个天然呆萌与世无争的世外精怪。
御清绝颇有兴趣地看着渡流云用拐骗小孩的方式来忽悠这个单纯的精怪,静静地收好神琴,也不插话。他看得出来渡流云对白衣人没有恶意,一来他也想知道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二来这白衣人对他琴声敏感,或许……借由渡流云的协助,可能会有所收获。
被她说的明显有些脑袋发晕,白衣人只听懂了要问他名字这个意思,他茫然地看着渡流云,沉默了一段时间,似乎是在思考要如何组织语言,渡流云并不催他,笑嘻嘻地等着他回答。
“我,叫雪翎,是他们这样叫的。”他一指周围郁郁葱葱的参天古树,和生得漫山遍野的各种植物。对他来说,和这些生物沟通,恐怕比和人类沟通更加简单。
嗯,没听过的名字,至少在她的记忆中没有这样的名字。只靠她的记忆果然不行,纵然已经习惯了苦境的生活,她还是会在不经意间将前世的一些她所知道的代入进来,看来自我洗脑还是不够,还是要继续告诉自己,这是活生生有血肉的世界,并不是挂了可以在头顶飘过一行大字,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侠请重新来过的虚拟空间。
“我叫渡流云,这位黑乎乎很酷很婆妈的是刀无极,至于让你领略到何为天籁之音的这名英俊漂撇一身正气傲骨凛然的前辈,是神琴之主御清绝。”
话未说完她后脑勺就挨了刀无极一巴掌,他笑骂道:“谁婆妈了,流云你要对你说的要负责啊。”很酷这个形容他接受了,婆妈这个词请她拿走谢谢不客气。
“渡流云,刀无极,御清绝。”雪翎僵硬地重复着这三个名字,随后看向渡流云:“你,那天的声音,可以再来一次么?”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琴,而他所掌握的语言,大约也是有限的,这从他生涩僵硬的话就能听出来,渡流云一摊手,嘿笑道:“不是不可以,不过在琴主面前,我是不敢献丑啦,我觉得呢,如果你想听琴,可以请琴主教你,拜师琴主,这样以后你就可以自己给自己演奏了啊。我想琴主应该也会高兴能收下你这个极具灵性的徒弟,没有琴不要紧,我的送你。”
百宝库兼散财童子再次上线,渡流云的戒指里永远能甩出来让人惊讶的东西。没办法,谁让她有收集的习惯。在她和罗喉游历期间也没少搜罗各种江湖中流传的宝物,无论是自己上山入海去找,还是上黑市去竞拍。只有她不想收集的,没有她收集不到的。至于会不会缺钱?儒门天下的人,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
一架通体泛着深紫色幽光,以千年沉檀木为基,冰丝丝为弦,看上去就有着极为悠长年代的琴出现在四人面前,和渡流云先前所用尽显溢彩流华的风格完全不同,天知道她身上究竟还带着多少种类的乐器,不,是她的戒指里到底都装了什么?
刀无极眼神怪异地盯着她手上戴着的六枚戒指,如果不是当初罗喉送给她的那个镯子替换了原先的空间镯,她是不是能把足以填满一座城镇的东西全都搬运走?
拜师?收徒?这是什么意思?
雪翎茫茫然地看着渡流云,他已经有些听不懂渡流云在说什么了,尽管他的目光被眼前的琴所吸引,但他还是想要知道她的话意。
对此渡流云表示,她实在不适合教小孩,嗯,哪怕知道眼前这个自称雪翎的雪参精已经活了不知道是一开头的万年还是不知道几开头的万年,她示意他不要着急,而是将话头引向了御清绝:“晚辈方才所言虽然有些谮越,但前辈可有兴趣,收这位一看就知道未经历过人情世故,比白纸还要白的异人做弟子?依晚辈所见,雪翎的天资绝对在晚辈之上啊~”这种从来没有接触过外界,心无旁骛的人,最是容易教导,就如同在一张白纸上进行首次书写一样。
最重要的是,收了这个家伙做徒弟,恐怕琴主应该没什么机会遇到蓝王了吧?就看雪翎愿不愿意离开这里了,想想看他的身份特质,离开这冰火两重天的宝地,恐怕会对他本身并不好。
御清绝确实动了念头,起初他是有心指点渡流云一二的,但雪翎的出现,让他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点拨和收徒不同,点拨是闲暇之余,或者是意念所动,闲暇之余有空指点,但收徒是却全心全意栽培这一个,这一位非人类,着实令他心动。他穷尽一生,只希望伏羲神天响……能有所传承。
快答应吧,答应了大概就可以通过这次好好地刷一波琴主好感度,未来有所求时也好开口嘛。
渡流云在一旁看似看戏一样云淡风轻地等着御清绝做决定,心底却是在叮咣地敲锣打鼓等着尘埃落地,是说如果把琴主的好感度刷出来,那就相当于吃了一颗定心丸啊,就算他御清绝再与世隔绝想要让伏羲神天响不成为绝响,那也得是在世界未曾毁灭的前提下,这样一旦老弃下来灭世,她就有十二万分的理由把人拉出来和老弃对刚,所以,琴主,快决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