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沉默地盯着她,眸子变幻莫测,弦歌咬牙绕过他,却被他一把扼住手腕,将她扯了回来。
“你知道了什么?”他冷骛地眯眸。
“你怕我知道什么?”弦歌垂眸冷笑,目光落在腕上,“譬如你为何要夺走我的记忆?再如利用夙玉棠逼我离开?撄”
“还有呢?”他的忍耐已经临近崩溃的边缘,而她一再挑衅他。
那是他的骄傲,不允许任何人窥探,哪怕是她也不行。
弦歌轻轻一笑,腕上传来刺骨的痛楚,她微微皱眉,随后仰头看着男人紧绷的下颌。
“修离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想任何人窥探,你我都一样。你不想我知道的,我不会去强求,可我希望你也能尊重我,不要逼我!”
“我问你,你到底还知道了些什么?”男人眸中狂狷,双手捏住她的肩胛。
“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弦歌挑眉,言外之意,除了这些,她什么都不知道了偿。
男人定定地看了她许久,也不知真假,就在弦歌忍不住想拂开他的手的时候,他自己反倒松开了。
“沐弦歌!你滚!”男人冷声道,旋即拂袖回到上位坐下。
眉目低垂,似是不愿再看到她。
“好。”
弦歌苦涩一笑,抬脚就往外走,经过沉香桌时顿了一下。
桌上的荷叶粥还散发清幽的香味,醒酒汤热气升腾。
她辛苦了一个多时辰的成果,看来他也不需要了。
“咳咳咳......”
低低的咳嗽声从背后传来,彼时弦歌一脚跨出了门槛,心里咯噔一响,连忙转身。
却见男人躬着身子,五指捂住唇瓣,随着低低的咳嗽声溢出,他身子剧烈抖动。
弦歌脸色一白,步子不稳地跑回到他身侧,他每一声咳嗽都沉沉打在她心上。
“修离墨,你怎样?别吓唬我。”弦歌手足无措地替他身顺背,“大不了,我不气你就是。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男人死死压下喉间的腥甜,拂开她的手,眸光犀利地看向她,“滚啊!看我这么狼狈,你很开心是不是?”
他唇瓣无色,裸露的肌肤苍白如雪,身子微微倚靠在椅背上,胸口剧烈起伏。
弦歌心中疼痛,哪会跟他计较,眼中只有他青筋暴起的手背,五指紧紧抓住椅栏,指节弯曲。
“我......我去找阴昭,你......等我回来......”
弦歌说罢就往外跑,他想拦住她,却被猛烈而来的咳嗽压低了身子。
叶落守在栖梧轩外,见到弦歌脸色煞白奔出来,他惊了一下。
弦歌见到他就像见到了救星,气喘吁吁将修离墨剧烈咳嗽的事告诉他,让他赶紧去找阴昭。
叶落知道修离墨近来会咯血,阴昭也叮嘱自己看好他,随时跟他汇报情况。
听完弦歌的话,他脸色一变,急忙运功飞掠离去。
弦歌转身跑回内殿,修离墨已经进了内寝,靠在床榻上。
染血的丝帛扔在地上,他双眸紧闭,泛白的唇上还沾了血丝。
弦歌顿在床榻不远处,双腿没了行走的力气,那样虚弱的他,她见过一次,就在西陵。
而今过了两个多月了,他还没好吗?
阴昭像一阵风似地卷了进来,他没看到杵在不远处的弦歌,扔下药箱,颤着手指就去探脉。
修离墨微微眯眼,瞧见是他,旋即轻轻闭上。
“好端端地,怎又呕血了?”阴昭一脸忧虑,放下这一只手,又去探另一只手。
修离墨也没理他,他若是知道,还要他干嘛?
弦歌白着脸站在原地,踮着脚尖张望,生怕错过阴昭的诊断。
阴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干脆一手探一只,修离墨睁开眼睛,嘴角轻勾,“还是没瞧出端倪?”
“是,脉象平稳。”阴昭的话从牙缝里挤出来。
这人都呕血孱弱成这样了,脉象怎会平稳?
枉他行医救人十余载,见过的疑难杂症数不胜数,可却没遇到过这般诡异的脉象。
“嗯。”修离墨拂开他的手。
对待生死,他向来随遇而安,可如今,他有了牵挂,还能泰然自处吗?
“啊墨,到底发生了何事?”阴昭从药箱里取出一副银针,修离墨掀起了衣袖,细长的针便扎了进去,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没事。”他淡淡地瞥了弦歌一眼,弦歌一怔,他又移开视线,末了,补了一句,“气急攻心。”
“气急攻心?”阴昭一惊,手上的银针被他扎入了几分。
他立即意识过来,哀嚎着拔出来,偷偷瞄了男人一眼,见他没反应,阴昭才松了一口气。
“你都一个月没事了,我以为你已经痊愈。可在这一个月里,我翻遍古书籍,仍然没见到记载此类怪异的病。”阴昭道。
修离墨没有吭声,连他都以为自己已经好了,呕血这事,也就在当天损伤他的身体,翌日又恢复如初,半点异样的感觉都寻不到。
弦歌听得两人的对话,心里担忧得紧,再忍不住,走上前来,“你医术那么高明,难道都没有办法吗?”
阴昭一怔,这时才注意到弦歌的存在,脸色瞬间阴沉,“你有办法?”
弦歌睇向修离墨,他并未看她,她心里一酸,轻轻摇头。
阴昭瞧着这两人,一人爱理不理,一人满脸歉疚,他总算明白修离墨那句“气急攻心”是何意了?
又是这女人惹怒了他。
不然以修离墨的性子,怎么无缘无故生气。
“沐弦歌!你行啊!”阴昭咬牙切齿地瞪着她,“我让你来照顾人的,没让你把人气病。”
弦歌自知理亏,低头不语。
阴昭却得寸进尺,将一肚子怨气都发在弦歌身上。
“就知道你是个扫把星,四岁克母,五岁克父,性子刁蛮跋扈,谁在你手上都讨不了好。现在倒把魔掌伸到啊墨头上了?想替你那好皇兄除去祸端?”
在民间,百姓私底下流传的谣言,被阴昭提到了明面上。
弦歌微微惊愕,却一言不发,修离墨突然冷厉出声,“阴昭,注意分寸!”
阴昭不甘地闭了嘴,目光依旧冷凝在弦歌身上。
弦歌抬头看向单薄的修离墨,鼻子酸涩。
难道真像阴昭说的,这灾祸是她带来的?
她不信什么扫把星、克父克母之说,可是他似乎真是被她气的。
这时修离墨突然开口,“出去!”
他没有指明是任何人,弦歌以为是自己,毕竟他刚刚叫她滚了。
就连阴昭也以为修离墨叫她出去,幸灾乐祸地盯着她。
弦歌杵在床边,倔强地看着他,她不要出去,他都这样了,她怎么出得去?
“本王说,出去!”这一次,修离墨抬头看向阴昭。
阴昭一怔,不敢置信地指向自己,见男人眉宇展露不悦,他气呼呼地收拾药箱,临走前,恶狠狠地瞪了弦歌一眼。
顺势撞了她一下,他力道大,弦歌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阴昭出去后,弦歌刚想说话,男人兀地出声,“你也出去。”
话音虚弱,却带了毋庸置疑。
他没有抬头看她,弦歌却知他是在跟自己说,心一下子从天堂跌入地狱。
“我不走。”弦歌厚着脸皮坐在床沿,手指攥紧衣袖,却不敢去握男人放在被上的手。
她目光落在那殷红的唇上,那是血染出来的颜色。
“随你!”她看到那张唇线优美的唇一张一合,吐出的却是冷冰冰的两个字。
“修离墨......”她哽咽地抬眸,却见他疲倦地紧闭双目,眼袋青黑。
“你想知道那个玉坠的事,我跟你说就是,你也别生气了。”弦歌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他眉宇轻颤,仍旧沉默不语。
“那坠子的事,不是我不想说,而是太诡异了,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弦歌紧紧盯着他,却见他无动于衷,心里顿时气馁,难道没用?
他不是因为这件事跟她生气么?
她低头细思,男人久久不见她出声,猛地睁开眼睛,“继续!”
原来他在听,弦歌一阵无奈,为什么不应她生声,害她以为自己又说错了。
弦歌不知道他那夜究竟听到了多少,白家的事,她不能抖出来。
还有她和夏弄影的身份。
他逼问的是这条坠子,而她只能避重就轻。
弦歌咬咬牙,对上他漆黑如墨的眸子,娓娓道来,“还记得天阁台那一夜吗?那天晚上,我陷入了梦魇,在梦里,我见到了这枚坠子,知道它叫‘风苏恋’,也是在梦中听到它的主人谈起。”
弦歌说谎了,在梦里,她根本什么都听不到,可亲眼见到‘风苏恋’却是事实。
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她就已经在博物馆里得知坠子叫‘风苏恋’,那时她还疑惑名字怎会这么奇怪。
后来在这个世界得知坠子的主人是司风和白苏后,她也就不觉得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