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宓前几日是思念裴琰睡得不好,昨夜是挂念裴琰未能入睡,一早起床没有半点精神。
十五有朝议,文宓早早准备好饭食去裴府同裴秀一同用饭,顺便辞行,请师叔保重身体。
裴秀免不得再教诲几句,让他莫在鄳县游玩太久。
送裴秀去上朝之后,文宓又辞别裴老夫人和裴夫人。再跟裴浚和两位嫂夫人别过,悄悄祝他早得贵子。
文宓有心去找裴琰,敲开紧闭的院门,思思出来带话:“小娘子请小郎君一路保重。”
文宓知道裴琰还在怄气,只好把早准备好的生日礼物给思思,让她转交。
裴琰的生日在二月廿八,跟文宓是一天。两人同年同月同日生,这是裴琰向他讨要生日礼物时才知道的。
文宓送的是檀木梳。
来到晋国之后留起了长发,他自己雕刻了一把桃木梳,上面雕刻着云纹、荷叶。
裴琰见了以后非常喜欢,文宓便亲手制作一把檀木梳送来。
文宓在院门13717951672等候片刻,仍没见裴琰出来,便离开裴府赶到侯府跟文俶辞行。礼法繁琐,大意不得。甄德出行会有一百宿卫军骑兵随行,文宓负责领军,还要持宿卫军调令到虎贲营选军,这一通忙活下来,会起甄德出城时,日头已上中天。
裴琰在文宓叩门时便已醒来,把玩着思思拿进来的桃木梳,并没有起身,直到外面侍女说文宓已经离去,复又翻身睡下。
昨夜她也没睡好,突兀得到订婚消息让她方寸大乱。裴秀原本答应过她,说商议她婚事的时候会先问她的意愿。没想到事到临头她竟连要嫁给谁都不知道。更让她郁结的是,裴浚无意中说漏嘴,她的婚事早在祖母寿宴前便已有安排,裴秀却始终只字不提,连她最信任的学长都不告诉她。
男尊女卑,这是宿命。即便是学长这样不歧视女子的人也不能免俗。
心中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
婚姻本是父母之命,裴秀的安排是她无法摆脱的命运,她心中失望,也无可奈何。
文宓的隐瞒,让她更伤心,相识虽短,却情趣相投,她心里跟学长最亲近。
把玩着梳子,裴琰无意中看到枕边的匕首,往事点点滴滴涌上心头,泪水不由得有落下,拔出匕首,在梳子上狠狠划两道。
思思一直站在旁边,见此情形连忙扑过来按住裴琰的手:“小娘子,这是小郎君亲手做的啊。”
“你喜欢你便拿去,我不稀罕。”裴琰赌气松手。
思思连忙把梳子拿过来,又把匕首拿开,取过裴琰的塌旁的百宝盒,准备放进去。
裴琰闻声转头去看:“把盒子拿过来。”
“小娘子,里面都是你心爱之物,千万莫再摔了。”思思虽然犹豫,还是把盒子捧过去。
裴琰躲过盒子,把思思赶出去。
她趴在榻上翻检里面的宝贝,里面的东西大都是文宓送的,不甚贵重,却都是他亲手制作的,除却这块手表。
裴琰把手表拿在手里观赏,看小针不停走动,看里面圆环不停转动,习惯性转动上弦。
这是做蔗糖时学长给她计时用的,文宓一直没要回去,她也没说还。或者说,她一直留着,文宓也没问她要。
这样的物品她房间里还有很多,有的是文宓送的,有的是从文宓书房换的,有的是问文宓借的,有的就是直接拿来的。这些物品来到这里之后,便再也没离开过。
就像文宓走入她心中一样。
“学长一向对我是极好的。”裴琰喃喃自语:“可是这次为何瞒我?”
一件件往事涌上心头,裴琰回忆着跟文宓在一起的快乐时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再细想文宓昨日的话,或许是她多想,真的冤枉学长了。
裴琰想到这里,猛然掩住口,大声把思思喊进门:“思思,我学长来时,你看到他手上伤口了没?”
“小郎君戴着护腕,婢子没看到。”思思仔细想了想,又说“不过昨日婢子看到小郎君手上流了不少血。”
学长这笨蛋怎么不躲呢?裴琰心中暗恼,嘴上不好说,只好拿思思撒气:“哼,你这丫头是不是在埋怨我。啊,我看你是想嫁我学长想疯了。”
思思掩口轻笑:“婢子不敢。婢子是小娘子的人。”
“怕是你的心已是我学长的了。”裴琰看一看表,已经十点多,这是快到午时。也不知学长启程没有,赶紧起身:“思思,快给我梳妆。吩咐他们备车。”
思思帮她穿衣,扶她走到梳妆她,正要梳头,裴琰喊住她:“用学长送来的。”
思思掩口轻笑,取过檀木梳给她梳头。
十里亭外,甄德和文宓与送行之人话别。
文俶让他保护好甄德,莫要失职。长公主叮嘱文宓不宜操劳过度,小甄喜缠着他让他别忘带礼物回来。卫岳让他早去早回,莫在外面逗留。
文宓一一答应下来,不停往东张望。
裴浚看出他的心思:“听说阿妹昨日生气的很,今日我去叫门也没给开,不知道会不会来。”
文宓低头道:“猝然得知婚事已定,无怪学妹有气。我不在京都,有劳学长多照顾她。”
“这话听着好像我是外人,我已照顾她十几年,自然知道小妹的脾气,何劳你多问。”裴浚拍着文宓肩膀大笑,笑罢看着文宓脸色:“以为兄所见,家君说安排好学妹的婚事,八成是应在师弟身上。可惜命运多舛,横生出石玟来。”
文宓一愣,以前倒是有过这猜测,没想到裴浚也如此想,倒不知如何回答。
裴浚见甄德走出凉亭,对他说道:“来日方长,师弟早去早回。若是阿妹被许配给旁人,为兄自会帮师弟说项。”
离别在即,无暇叙谈,文宓只好跟裴浚告辞,又往东看一眼,微微失望,强打精神拜别文俶,随甄德出行。
京都从京都南下,要先往西南到新城,再沿秦驰道南下,至南阳转向东南经义阳才到鄳县。这条路绕出一个弧,绕过嵩山群岭,走平原远一两百里,却比山路舒坦。
路再好早,也是离途。
文宓最后回望模糊的十里亭,用望远镜观看,也没找到思念的那道倩影,只好回马带小白追上车队。
裴琰在思思连声催促下终于,两人出门乘车。
裴琰走到门口,又犯起嘀咕:“思思,你说学长会不会生我的气。”
“小娘子想多了,小郎君一点气都没有,还打听小娘子是否睡得安稳,吩咐我给小娘子备饭。”
裴琰这才安心,出了门正要上车,看到裴秀的车队过来,连忙让到一边。
裴秀下车便看到女儿,开口问道:“琰儿准备去何处?”
裴琰恭敬行礼:“孩儿正想去送学长。”
“你去晚了,方才为父路遇你文世叔,你学长已启程离京。”裴秀把裴琰失望、懊悔的表情看在心里:“你随为父回府,为父有话问你。”
裴琰心中伤感,默默搀着老父回府。
裴秀没去书房,径直来到裴琰的小院,让侍女、随从都在外面候命。
裴秀在小厅坐定,让裴琰也坐下:“琰儿,听说昨日你与宓儿有些争执,不知是何事?为父看你满面愁云,莫非有什么心事。且说与为父,若是你学长欺你,老夫这便把他叫回来给你出气。”
裴琰原本是被裴秀所恼,正不知怎么问,听他说起,大着胆子站起来,跪地行礼:“孩儿有一事不明,斗胆请阿翁明示。望阿翁莫怪。”
“琰儿坐好说话,直说便可。”
裴琰未开口已忍不住流泪:“孩儿听说阿翁已给孩儿定好婚事,不知阿翁定的是哪一家。”
裴秀跪坐而起,绕过来扶起裴琰:“琰儿便是因此事委屈?”
“是。”裴琰答应一声,眼泪止不住喷涌而出。
“琰儿休恼,琰儿休恼。”裴秀见宝贝女儿委屈的模样,心疼不已:“琰儿莫哭。怕是你误会了。”
裴琰听他说的真切,止住眼泪。
裴秀待裴琰拭去眼泪,这才说道:“看来琰儿不是跟宓儿怄气,是在生为父的气。”
“孩儿不敢。”子不言父过,有委屈也不能说。
裴秀叹一口气:“此事确实是为父的错。年前东莞王府托齐王来求联姻,为父不想把你嫁到他家,便说你的婚事为父已有安排,却从未说起你已订婚。这话只是推诿之言,也免得旁人再来提亲。听说昨日诸葛王妃送你块玉佩,想来是你听了她的话信以为真。”
裴琰听到这话,心中愁云散去,渐渐止住眼泪,点了点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又想不起来。
裴秀看着爱女:“为父担心你多想,故而没让你祖母和阿母把此事告知你。此事也是为父考虑不周,先前便应该明确告知于你,也免得你学长妹为此事生隙。”
裴琰默然不语,心中暗想,看来这次真的是冤枉学长了,还在他手上狠狠咬一口。今日送行又没有去送学长,也不知道学长会不会生气。
裴秀见她复又伤神,安慰道:“琰儿莫再生气,让你祖母知道,为父怕是要挨家法。琰儿放心,若日后再有人求请,为父先请琰儿过目。”
裴琰听到这话,复又欢喜起来:“孩儿多谢阿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