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多虑了。”燕语迟开口,她是燕家唯一的女儿,若是就这么狼狈地回去,岂不是给燕家上下丢尽了颜面。
“我嫁给沈将军,既甘愿,也情愿。”燕语迟继续说,转而看向了沈相言,“除非将军提出休妻,否则这辈子,我都是他的夫人。”
燕洵看了她一眼,似有千万不解。
陛下却会心一笑,露出了少有的慈祥。“语迟是朕与先皇后看着长大了,既似女儿般知书达理,又有男子般肝胆志气,这姻缘是朕亲手赐下的,若是你二人无缘,朕随时收回旨意,还你自由。”
陛下言语之际,似乎不愿二人和离。既已知此意,燕洵便不再强求。
待席面散去,燕家三位哥哥拦住了沈相言一行人。
“沈将军,陛下信你,不代表我燕家就相信你。”燕洵沉声道,“若语迟一日在你家不开心了,受着你那几房妾室的气了,我第一个绝不会放过你!”
“哥哥多虑了,时辰不早了,还是快些回去吧。”燕语迟站出来劝了一句。
见三人怒意不减,沈相言也不再沉默,“这婚事是陛下所赐,若臣提出休妻,岂不是负了皇家颜面。”
听到这句话,燕语迟忽然低头冷笑,尽力地将眸中的遗憾收回眼底。
“你莫要得寸进尺!”二哥燕志似乎咽不下气,想要大打出手却被燕洵拦住。
“你拦我做什么!大哥,满京都传遍了他沈相言宠妾灭妻,语迟在他沈家,活得还不如一个妾室!”燕志怒吼一声。“沈相言,你要为了那叶怜儿,误了她一辈子吗!”
沈相言听见那三个字后,整个人都像变了一样,双眼微红地看向了燕语迟,那副神情与大婚当日如出一辙,想将她碎尸万段。
“怜儿已经走了,请你们燕家放过她吧。”语罢,便转身离去,留下燕语迟一人站在原地,像是早已习惯了一般,与几位哥哥告别后,转身上了马车。
“夫人,您没事吧。”云凌递来一张手帕,她与月言打小便跟着燕语迟,与她之间虽未主仆,感情却胜似姐妹。
若说燕语迟因嫉妒杀了那叶怜儿,她是绝不相信的。而所有人都喊着她一口一个杀人凶手,想必她心里也是极难受的。
燕语迟脸色极为难看,许是喝了酒又受了风吹的缘故,额头上冷汗津津,双手紧紧地捂着肚子,整个人像小猫一样卷在云凌的怀里。
到了沈府,燕语迟召大夫的消息不胫而走。
书房里,沈相言放下了兵书,转身看向身旁的随从,“阿秋,去打听打听,夫人那边什么情况?”
随从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许久,阿秋推门而入,“不好了将军,夫人她喝多了酒……”
沈相言闻言眉头一皱,未等阿秋话说完,便径直冲出了屋。
这个傻女人,不会真出什么事吧!想到这里,沈相言的步伐不免加快了些,双脚踏入了那个他此前从未踏足的院子,风风火火地闯门而入。
屋内,燕语迟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几位婢女闻声纷纷看向了沈相言。
“你们都下去。”沈相言低声道,月言与云凌对视一眼后,似乎有些不太放心,却也不敢违抗沈相言的话,饶有所思地关上了门,守在门口。
沈相言步伐沉重地走向她,甚至放下了他此前的骄傲与冷漠,蹲在了她的床前。
燕语迟的脸色很苍白,许是因为生病了缘故,就连睁眼的动作都十分地缓慢。看见来人,她并不觉得惊讶,反而扯出了一抹苦笑。
“将军,可是来看我笑话的?”燕语迟的声音十分柔弱,又因刚喝下药的缘故,整个人都昏沉沉的。
“你……”沈相言一改往日神态,露出了少有的担忧,“身子不好,还是少喝些酒。”
“如此,就能忘掉那些痛苦吗。”许久,燕语迟回答一句。
“对不起。”沈相言低头。
燕语迟借着酒意,突然抓住了他的手,眼神坚定地看向了他,“沈相言,你还是不愿信我?”
那叶怜儿的死,明明与她无关啊。
望着她通红的眼,沈相言挣脱了她的手,起身背对着她,“此事不必再提,往后我自会好好待你。”
“你以为这样,就能抹掉我这三年对你的恨吗?”燕语迟掀开被子,却不小心摔在了地上。
沈相言连忙来扶她,却被她打掉了伸过来的手。
燕语迟冷冰冰地说了句,“休了我。”
“和你待在一起的每一秒,都让我觉得恶心!”
沈相言闻言,他强忍着满腔怒火,睁大眼睛看着燕语迟,“嫁给我,让你觉得恶心?”
燕语迟继续激怒他,“难道将军觉得,我对你还存有一丝感情?”
“休了我。”燕语迟继续说,表情如冰窖一般冷漠,“娶那姿色美艳,与你眉来眼去的西域舞娘,再给你生个孩子,为你沈家光宗耀祖!”
却见沈相言朝她走进一步,随后整个人被拦腰抱起,被他重重地被摔在了床上,沈相言脱下了那身长袍,伸手将两旁的床帘拉了下来。
“沈相言,你混蛋——”
站在屋外的云凌闻言,一脸担忧地看向了月言,“咱要不要去看看?”
月言似懂非懂地瞪了她一眼,“你进去干什么!”
“可是夫人她刚才……”
“将军在里面,夫人能出什么事,乖乖在这里待着!”月言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那你脸红什么?”云凌不解地看着她。
“你给我闭嘴!”月言白了她一眼。
二人就这么守在门口,夜里不知何时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月言与云凌守在火炉前,困得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砰——门被人往后拉开,二人齐刷刷地看向身后,只见沈相言脸色极为难看,走过二人时特意嘱咐了一句,“看好她!”
望着将军匆匆而去的背影,月言与云凌二人低头行礼:“是。”
次日,昨夜的雪全都累积在房檐上,厚厚的一层,像柔软的雪白色地毯,几个仆人安静地扫着地上的积雪,整个画面精美和谐。
而这样的宁静,却被一声尖叫打破。
一个侍女吓得摔在了地上,只见披着一身淡黄色鹅毛长袍的燕语迟,拿着一把剑冲进了沈相言的书房,那脸色恨不得将人碎尸万段一般。
此时,正值妾室茵茵端着一壶泡好的茶水走来,与燕语迟碰了个正面。
燕语迟虽身份尊贵,但因在沈府不得将军宠爱,于是这些妾室自然也就恃宠而骄,将所谓的规矩全都抛诸脑后。
“大夫人一大早风风火火的,这是要翻天了?”茵茵拦在了燕语迟身前,迟来的月言累得扶墙喘气。
燕语迟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让开。”
那茵茵偏纹丝不动,似挑衅一般地朝她眨了眨眼睛,“夫人嫁进来三年,从不过问府上下事,今儿还是头一回,在将军院子里看见夫人呢。”
燕语迟径直从她身旁走了过去,明明与她并未产生任何肢体接触,那茵茵像是个没长骨头的主儿,忽然摔在了地上,手里的茶壶刺啦一声摔在了一旁,溅起的热茶烫得她雪白的手背直翻红。
“啊——”茵茵尖叫一声,书房大门被人打开,一身黑衣的沈将军疾步走来,将地上的茵茵扶了起来,眼睛看向了她手背上的烫伤。
茵茵小鸟似地依偎在沈相言的怀里,软绵绵地腔调带着浓厚的哭音,“将军您别怪夫人,许是茵茵做错了什么,惹恼了夫人。”
燕语迟冷漠地站在一旁,不想多言,也并不做任何解释。
望着将军略带责备地看着燕语迟,月言率先跪在了地上,“将军,不是夫人的错,是三夫人她……”
“住口!”沈相言冷斥一声,转而让阿秋派人将茵茵带下去,好好找个大夫瞧瞧。
“你也下去。”沈相言起身,看了一眼月言。那月言略带担忧地看了一眼燕语迟,便退了下去。
整个院子里只剩下燕语迟和沈相言二人,沈相言冷笑一声,朝着燕语迟走近一步,低头扫了一眼她手里的长剑。
“夫人这是想杀了我?”沈相言挑眉,英俊的脸上浮现了从未有过的纨绔。
“将军真是好记性,昨晚做了什么,都忘了不成!”燕语迟咬牙,手里的剑一挥,刺在了他的身上。
让她惊讶的是,擅长武功的沈相言并未习惯性的躲开,硬生生地挨了她一剑,鲜红的血瞬间染红了剑尖。
“你是我沈相言明媒正娶的妻子,与你行夫妻之实最常见不过,怎么到了夫人这儿,就要动刀动枪要杀为夫?”
“杀了你,让你与那叶怜儿阴间团聚,不正遂了将军之意?”燕语迟一如既往的言语如刺,直视他的眼睛。
“你真的这么想?”沈相言的表情异常地难看,只见他往前走了一小步,尖锐的剑尖径直刺透了皮肉,奈何他一身黑袍,否则必然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燕语迟却将剑往回一抽,砰地一声将剑丢在了地上,到底她还是狠不下心来,便红着眼转身跑开。
一如幼时在宫里见到的小女孩,与公主产生争执后也是这样,红着一双眼睛愤愤而去,明明心里有万千的委屈,却始终骄傲地不说给任何人听。
沈相言突然皱眉,尽管肩膀处的伤口刺痛难忍,但他还是咬牙捡起了地上的剑,捂着伤口朝屋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