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的声音果然一顿,继而更高分贝的响起,“花懿欢,你丫别给我装!”
这个略带暴躁却又有几分亲切的嗓音……
花懿欢忽然顿悟开来,这不正是,不正是路听霜那丫头吗?
“路听霜?”她试探地唤了一声。
里面的人哼了一声,“花懿欢,你竟然,竟然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花懿欢,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面对她的指责,花懿欢少许的有些沉默,她没想到,自己随便一转悠,竟然就阴差阳错地捡到了路听霜。
她怎么被关在这里?
花懿欢紧接着明白过来,这并不难想,其实也是有迹可循的。
这紫竹园,她昨日已经知晓,这乃是胖胖公主名下的产业,她将路听霜抓来,关在这里,虽想着叫人有些意外,但也还是情有可原的。
这样想完,花懿欢轻声道,“我怎么救你出去啊?”
好不容易找到她了,花懿欢觉得,自己无论多难,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把她从这间屋子里给全须全尾地救出来。
只是,还没等她说完,门忽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花懿欢眨了眨眼,她望着大开的门,怎么想,也觉得这件事情,略微有些魔幻。
她忍不住微微眯起眼,“这门能打开,你怎么呆在这里不跑?”
花懿欢的手,已经悄悄按在冰玉镯子上。
此情此景,她有足够的理由可以去怀疑,这个路听霜,究竟是不是别人假冒的,毕竟在她的印象里,路听霜再傻,也没有傻到这种程度,
路听霜瞧着花懿欢的动作,有气无力地道,“花懿欢,你今天要是打了我,这事,那可是十条裙子也没完啊。”
听她这说话的德行,花懿欢十分果断地松开按在冰玉镯子上的手。
她觉得,假冒伪劣产品,即便是再真,也不至于把路听霜这德行,学了个十成十。
要真能,这亏,她花懿欢索性就吃一次。
花懿欢还没想完,路听霜忽然伸出手,一把将她拽进了屋子,门“砰”得一下,重新被关上。
花懿欢站在屋子里,和路听霜大眼瞪小眼,“你这又是玩得什么名堂?”
这门既然你自己可以打开,那为什么不逃走呢?
是魔界的空气太好闻,还是饭菜太好吃?
好吧,确实这两样东西,魔界做得都不差,但这些都不是她路听霜赖在这里不走的理由,她知道她为了救她偷偷跑来这魔界,有多危险吗?
好吧其实也并没有多危险,但危险那都是潜在的猛兽,说不定哪一刻就跳出来咬了你一口。
她如今明明可以走,却为什么不走?
不是因为这个,不是因为那个,总不能,是因为在魔界有了新欢吧?
花懿欢自己本身就是这样会冲冠一怒为蓝颜的人,她当然觉得这个理由很有可能,但还没等她想全乎,路听霜就急急忙忙地开口打断了她,“你别胡思乱想啊,是无妄君他救了我……”
花懿欢顿了一瞬,继而后知后觉地想起,哦,差点都快忘了,师尊他也来了。
花懿欢环视四周一圈道,“师尊他人呢?”
路听霜继续道,“我原本就是被关在这里的,后来无妄君他发现了我,才破开了这道门的禁制,我虽可以走,但想等墨……等你们一起走,他听了之后没有阻拦,许是不想管,随我的便了……”
花懿欢听了觉得稀奇,无妄君这么一个爱管着别人的人,她做什么他都想要管上一管,如今到了别人这里,怎么这么宽容?
她果然没猜错,他一定对她花懿欢有意见,一定的!
她算是看明白了,也不知道哪里惹得他,叫他记挂到现在。
花懿欢这样想着,抬眼环视一圈周遭,“师尊他人呢?”
路听霜摇摇头,“他救了我之后,便没回来过,我只知道他为了方便,幻化成了旁人的模样,那公子如今被绑着,在后头的厢房里藏着呢。”
花懿欢听了本没什么兴致,但鬼使神差的,她开口多问了一句,“是个……什么样的公子?”
花懿欢这样问,叫路听霜以为她感兴趣,左右也只有没几步路的时辰,且路听霜被关在这里,已经许久没有人找来了,她便带着花懿欢去到后面的厢房。
门甫一打开,一道光照了进去,内室之中的男子,因为适应不了突如其来的光明,而微微眯起了眼。
瞧清他面貌的那一刻,花懿欢的脸色忽然变得一言难尽。
那嗓音,几乎是从牙缝之中挤出来的,“你确定是他?”
地上被绑着的那个,不是别人,正是和古琴公子如出一辙的那张脸。
只是气质却大相径庭,此时此刻,花懿欢竟还有些心思分出来去想,如果昨日她见到的是这位货真价实的古琴公子,那她恐怕,不会有什么兴致的。
在花懿欢铁骨铮铮的目光下,路听霜点了点头,“是,无妄君就是变成了他的模样。”
花懿欢觉得,她的人生,大抵在这一刻就要结束了。
问她是怎么死的?
悲愤而死的。
昨日相处的点点滴滴,在花懿欢的脑海之中还原,清晰的可怕。
他问她,问她常来这种地方吗?
她那时,是怎么回答的?
哦她好像没有回答,她只是用食指抵住了他的唇瓣而已。
听起来,其实也并不是那么过分,对吧,对吧?
花懿欢努力为自己开脱,一口气没松匀,忽然又想起,自己昨天还作妖,让他教自己弹琴,他本来就是她师尊,教个琴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嘛。
坏就坏在,姿势上……
她不光坐到了他的怀中,还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那一口,只有花懿欢知道,她是下了死力道的。
她后来还缠着他陪自己睡觉。
花懿欢想着想着,忽然品出了几分不对味儿来。
他明明,明明可以一早就说出他的真实身份。
即便是刚开始,因为胖胖公主在,而没有机会说,那她和他,后面相处了那么久,随便什么时候,有多少种机会可以告诉她,他偏偏不说,就是瞒着她。
怎么,忽悠她花懿欢,是一件特别好玩的事情吗?
花懿欢心情当即有些不美丽,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从关着真古琴公子的那间屋子里出来之后,花懿欢已经想清楚了,好啊,既然他装,她也装,他不说,那她就当不知道,憋着他吧,憋死最好。
反正着急的,又不是她花懿欢,处于劣势上的,也不是她花懿欢。
路听霜只觉得,花懿欢从那间屋子里出来之后,就有些不对劲,但她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确切的说,她没见过这种状态的花懿欢。
她从来都是从容而优雅的,非要说起来,可能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娇憨可爱,可如今的她,和这些形容词都不大沾得上边。
她浑身散发着一种恶毒的光芒,路听霜瞧着她这样的神色,总觉得谁又要遭殃了一样。
不等她继续想,花懿欢忽然开口道,“你准备何时离开这里?”
路听霜刚想按照方才的说辞再说一遍,可在花懿欢灼灼视线的注视下,她再也说不出违心的话,“被抓来的时候,墨檀他……护着我……”
她的意思不言而喻,不会丢下他一个人走的。
花懿欢忽然问,“路听霜,你还喜欢他吗?”
她喊她的名字,似乎带了点郑重其事。
就让路听霜无形之中觉得,自己也要郑重的回答她这个问题。
可是,路听霜想了想,还是道,“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如果墨檀和别人成婚,她会难过,但应该不会持续太久,她也不会为了他要死要活,她觉得,不论发生什么事,她也不可能为了一个男人,付出太多。
她可以追着他跑,但也可以冷漠地放下。
就像她现在执意要等他一样,她只是不想日后回想起来,觉得她欠墨檀什么,那样于她而言,会耿耿于怀。
路听霜忽然抬起眼帘,“花懿欢,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很自私?”
花懿欢看着路听霜,那一刻,她忽然觉得,或许姑姑的死,带给路听霜的伤害,不比她少。
她不敢真切的,全心全意地去爱一个人。
花懿欢忽然抬手抱住路听霜,“没有,你这样,很好。”
她继续低声说道,“你先是你自己,先是路听霜,才是爱着别人的路听霜,你自己,永远是第一位的……”
谁也比不上。
路听霜闭上眼,终于点了点头。
伪装成古琴公子的无妄君,发现今日的花懿欢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但仔细一看,似乎又没有什么不对之处。
他只以为自己想多了。
但事实证明,果然还是他太天真了。
白日里,临着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今日的膳食,有一盘小龙虾。
花懿欢懒懒地将那盘小龙虾推到了他旁边。
无妄君并不爱吃这样的食物,即便是要吃,他的口味也是偏清淡的。
他抬起眼帘,望着花懿欢,花懿欢果然一直在盯着他,见他抬眼,当即抬了抬下巴示意。
无妄君在她的目光下,剥好一只小龙虾欲放入口中,谁知手腕却忽然被她勾住,她将头伸了过来,一口叼走了他指尖的小龙虾。
丰盈的唇擦过他的指尖,带着柔而软的触感。
花懿欢嚼着小龙虾,含糊不清道,“没让你吃,让你剥呢。”
她少有这样直面的强势,素来她的要求,都不是用这种态度提及的。
无妄君觉得有些莫名,只当她今日心情不好,没多问,垂首帮她剥小龙虾。
他剥得很认真,仿佛不是在剥小龙虾,是在雕琢一件精美的玉器一样。
最后一只小龙虾剥好之后,他将盘子推到了花懿欢的面前。
那一盘子的小龙虾,被这无妄君按照高矮胖瘦排了个遍。
花懿欢看着这一盘剥得整齐的小龙虾,忽然道,“我又不想吃这个了。”
无妄君的眉头还没来得及蹙,她又动手将另一边的鱼推到了他面前,“这鱼瞧着不错。”
那意思不言而喻,是要他给她将里面的刺挑出来。
无妄君一言不发,花懿欢也不说话,仿佛提这样要求的不是她,是别人。
她好像天生就有一种置身事外的能力一样。
无妄君终于收回视线,拿起一旁的公箸,小心的挑起了鱼刺。
他的神色之中,没有丝毫的不耐。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将那长箸放下,将那盘挑好鱼刺的鱼,推到了她面前。
花懿欢的唇角勾起一个恶劣的笑,“我都不想吃了,没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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