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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1 / 1)

夜还黑,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飘进屋里,像一块无边无际的大网,笼罩着整个世界。

程潇站在阳台上吹风,她喝着酒,点着根烟,享受着烟酒带给自己切实的存在感。

梦里的场景历历在目,她清楚的记得许邵东的眼神,温柔,祥和,饱含深情,清晰的让人分不清梦境与现实,顿时,有种恍如隔世的压抑。

她猛灌了口威士忌,四十多度,未经调制,很浓,很烈。

风轻轻的摇,长安湖广阔深邃,泛起的涟漪,一片接着一片。

土壤,草木,散进空气里的每一分味道,又冰又冷。

头顶的月亮,又高又远。

它越来越朦胧,越来越凉薄。

地上乱七八糟扔了十来根烟头,以往程潇从来不会把烟头随意的扔在地上,可是她现在觉得很疲倦,提不起劲,整个人都夹在高度的紧张感和沉静感中,矛盾至极。

她在外头吹了不小会风,披着厚厚的衣服,浑身却还是凉透了。

天渐渐泛白,并没有雾。

程潇掐了烟,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今天会是个好天。”

说完,她走回了屋,腿有点软,人也有点发飘。

床上的人沉睡着,腹部随着每一次呼吸上下浮动,看上去那么的安详,那么的真实。

程潇站在门边看了他一会,然后轻轻的躺到他的身边。她盖上被子,往他身上靠了靠,她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个梦。

可是程潇仍然有点担忧,甚至是害怕。

胃里很热,她却打了个哆嗦。

他身上很暖,和自己比起来是极大的反差,程潇很想就此抱过去,可是她没有,她不想把他给弄醒。

她依他的肩,两厘米的距离,却让人觉得很遥远。

【他是个来历不明的人】

【多大规模的架把你打成这样】

【你是不是犯过法】

【你有仇人吗】

【那些人,跟人性无关】

【更喜欢狗……为什么……忠诚】

【那都是有原因的……程潇……你相信我】

她闭上眼,能听的清自己微弱的呼吸声。

我应该相信你的。

突然,他结实的手臂压了过来,她不知道许邵东是醒着还是睡着,但在这实实在在的压感里,程潇哭了。

她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一种无力感。

从未有过的疲倦,从未有过的难过……

程潇背过身去,擦掉眼泪,她的手冰凉,沾了点温热的泪水还是冰凉,她盯着墙角,发了会呆。

很久以后,她依旧难以平静。

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矛盾,程潇转过身来趴到许邵东身上,亲吻他的头发,额头,眉心,眼睛,鼻尖,胸膛……

他被她吻醒了,睁着惺忪的眼,声音里伴着浓浓的倦怠叫她的名字,“程潇——”

在他低沉的呼唤声里,她抬起脸。

许邵东微微皱了下眉,问:“你喝酒了。”

她嗯了声,拉长了音调。

“还抽烟了。”

她笑了笑,“你喜欢吗?”

他并不想答她。

程潇追问,“你喜欢吗?”

“我不喜欢。”

她用指尖点了点他的鼻尖,“骗人,你说过喜欢的。”

“大半夜的你喝酒干什么?”

她不答他。

他抓紧了她的胳膊,严肃的说道:“程潇,你别再喝酒抽烟。”

她动了动,说:“你凭什么管我。”

他不说话。

程潇挑了挑嘴角,指尖移到他的嘴唇上,摸索了几下,“你是我什么人?”

许邵东微拧着眉头,“你醉了。”

“我没醉。”

他摸向她的脸,揉了揉她的头发,“你醉了,我给你倒点水。”

说着就要推开她起床,程潇当然没让他去,她紧扣住他,趴在了他的胸口上,感受着起伏的身体,感受着跃动的生命。

无声了。

就在许邵东以为她要睡着的时候,程潇哼了两声。

“许邵东。”

他没应她。

“许邵东啊。”

他依旧不说话。

她又叫了声,“许邵东啊。”

“嗯。”

沉静的几秒。

“你想娶我吗?”

他怔了怔。

“我问你话呢。”

许邵东搂住她,宽大的手掌在她背上轻轻的抚摸,他淡淡说:“等你酒醒了我们再谈这个问题。”

她抬起脸来看他,眼睛眯着,轻柔说:“我没醉。”

募地,他笑了。

这一笑,让程潇的心咯噔一下。

“许邵东,你想不想娶我。”

“想。”

程潇笑了,呼吸里都是酒味。

“我想。”

在她听来,他的声音很低沉,很飘渺,却又很诚恳。

程潇魔性的点了点头,说:“那说好了。”

他抚摸着她的脸,轻捻住眉心。

“程潇,你哭了么?”

“我没哭。”程潇又笑,“那是酒。”

“……”

“不信,你舔舔。”

许邵东沉默了。

“许邵东啊,我去查了的意思。”她捏着他的脸,“你说一遍我听听。”

无声。

“你说一遍我听听。”

那声音,绵软,低沉,嘶哑,柔情似水。

很远,又很近。

“停驻”

程潇拉下他的手,轻轻笑了。

她说:

“我停下了。”

一扇孤傲而冰冷的大门打开了。

那里,

没有金山银山,没有富贵雍容,

有的,

只是无尽的黑暗,

有的,

只是孤独的荒岛,

我停下了。

那里,

没有明媚春光,没有掌声庆贺,

有的,

只是无数的沟壑,

有的,

只是万众的鄙夷,

我停下了。

那里,

没有鲜花美酒,没有莺歌燕舞。

有的,

只是无上的安逸,

有的,

只是沉静的深情。

我停下了。

……

黑夜里,她亲吻着他的眼睛,弯了弯唇角。

我相信缘分,也坚信命运。

那个忧郁苍白的下午,那个缱绻宁静的雨中,我抢了你的车,撞入了一个沉默而昏暗的世界。

于是,我要用一生来偿还。

许邵东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

那是,

黑夜里无羁与绊的呻/吟,

沉默里放荡自由的呐喊。

那是,

一颗孤独的劲草飘荡在自由自在的云中,

一只坚/挺的木舟流动在惊涛骇浪的海里。

温柔和刺激交杂而来,

世界变得沉默而有趣,

感情变得真实而可靠。

似乎,一切,都值了。

早晨,程潇热了杯牛奶,放上音乐,坐到沙发上静静地听。

过了不久,许邵东扶着楼梯,缓缓走下来,她侧脸看向他。

哀怨中带着温暖的乐声环绕耳边,她看着他,扶着扶手,缓缓而下。

“程潇。”

“程潇,你在哪里?”

他走进阳光里,程潇噙着笑,望着他。

“我在这。”

许邵东听清了,他摸索着坐到她身旁,手蹭着沙发想要抓到她,程潇覆上他的手,往他身边挪了挪。

“喝奶吗?”

他笑出声。

程潇困顿的看着他,接着立马反应过来,当初在医院,她问过他同样的一句话。

她抿了口奶,不和他说话。

许邵东稍稍侧脸,眼珠子稍稍动了一下,“生气了?”

“没有。”她淡淡的回他。

他闻到了奶香,顺着她的身体摸到她的手,把奶杯拿了过来,一口喝到底,程潇从头到尾就这么看着,觉得有点好笑。

于是,她轻轻的笑出声。

嘴还没抿住,他的嘴唇落了下来,亲吻着她的嘴唇。

我们的味道,夹着奶香。

很迷人。

许邵东忽然松开她,问,“这是什么音乐?”

“se”

她补充,“n的。”

“真好听。”

程潇笑了笑,“我很喜欢他们。”

许邵东把她揽到怀里,靠在沙发里。

他面色柔和,轻轻的问,“叫什么名来着?”

“n”

“不是,这一首。”

“se”

“什么?”

“se”

“你在说一遍。”

“se”

“再说一遍。”

“……”

程潇看着他微笑着的脸,瞬间明白了,她低下头,微微弯着嘴角。

“se”

“se”

“se”

除了有特殊情况,程潇每天都会晨跑,长安湖小区之所以叫长安湖,是因为它围湖而建,沿着这个湖,是一圈宽敞的小道,道路平坦,只种了一边树。

程潇挽起头发,束在头顶,一身运动服,矫健轻盈,这么一看,像个大学生一样,她一边撸袖子,一边问,“许邵东,你是不是很久没跑步过?”

“我这样怎么跑。”

程潇不说话了,隔了会,去牵他的手。

“跟我一起跑吧。”

他杵着不动。

程潇回头看他,“你相信我吗?”

他笑了下,“我信。”

许邵东的确是很多年没跑过了,是的,一点也没跑过。

今天程潇突然的建议,让他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丧失了长跑的能力,这本来恐惧而不可及,想都不会想的一件事,因为有了她,仿佛变得有些让人期待。

他牢牢的握紧她的手,跟着她慢慢的跑,呼吸均匀,并不累。

空气里拂过的每一起风,扬起的每一阵尘土,浮动的每一粒草木香,那么的清晰。

被一个人带着,你不用去思考,不用去担心,把整个人都交给了她,不会害怕,不会幸苦,这种莫名的信任通过两只手互相的传递,想跟她一直这么跑下去,永远不会停下来。

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不是兴奋,也不是感动。

浪漫。

对,是浪漫。

程潇的妈妈回来参加施曼云的生日会,她暂时就住在程潇这里,程潇回到家的时候,杨泽站在客厅看一副画,一张看上去很热烈的画,乍一看一片红和白,真不知道画的是什么,但仔细看就会知道,画的是红色的树,白色的雪,许邵东对补色加量多少控制的很好,那红色,不俗,不艳,不脏,灰度正好,亮暗部深浅分明,端庄火热的红色枝桠上覆着层层积雪,看似狂放热烈,却又透露着隐隐的挣扎与不甘,构成一种矛盾的,不恰的,个性的美感。

这是程潇准备送给施曼云的画。

没有署名,许邵东跟她开玩笑说,签了名就值钱了。

不过程潇没理他。

“妈。”

杨泽转身。

“潇潇。”

她张开手臂。

程潇过去拥抱她。

杨泽微笑,抚了抚她的后背,“好久不见。”

“妈,好想你。”

杨泽松开她,上下打量一番,“气色不错,看来最近有好事发生。”

程潇笑笑。

杨泽指了下靠在墙边的画,“好特别的画,怎么不挂上?”

“送给奶奶的礼物。”

杨泽点了点头,“不错呀。”

杨泽把头发甩到脑后,认真的看着画,说实话,她虽然已过知非之年,却一点也不显老,要说她有个快三十的闺女,给谁都不信,这女人一旦精神独立,经济独立,生活独立,没什么操心的事,活的自由自在自然越活越年轻,何况她平时非常注重保养,不到必要时候大多是素面朝天,加上她本行服装设计,穿着打扮自然是个性得体时尚靓丽。

她问,“怎么连个署名都没有?”

“这是一个朋友的。”

杨泽把画拿起来又看了看,“啧啧”了两声,“妈是搞设计的不太懂这些艺术家们,不过倒是挺好看。”

她把画放到脚边,拉着程潇坐下,“工作忙不忙?”她从头到脚看了看程潇,“好像胖了一点。”

程潇说不忙。

“不忙就好,别太辛苦了,多出去走走,旅游还是散步,都可以,对了潇潇,告诉你一件事,妈过段时间要去非洲。”

程潇问:“去非洲干什么?”

杨泽说:“妈妈前段时间不是在一些贫困地区做过志愿者嘛,我想继续下去,准备跟之前一起的一个志愿者朋友去非洲,做些公益活动,保护环境,保护野生动物,帮助难民这类的,具体什么事还得到那再说。”

“挺有意义的,我支持你。”

杨泽揉了揉她的手,笑了,“我就知道我们家闺女会支持,活到这把年纪,再不做点想做的事来不及喽。”

“妈,你还年轻。”

杨泽耸肩,“过几年都六十了,年轻什么呀,真后悔年轻时候浪费了太多时间。”

“那你到了那边要小心,注意身体。”

杨泽大笑一声,“你妈身体好着呢。”

“那要去多久?”

杨泽撇了撇嘴,“两年?三年?两年?指不定。”

程潇伸过手臂抱了她一下,难见的撒娇,叫了声,“妈妈~”

杨泽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拍了拍她的背,“你就放心吧程潇,啊。”

程潇松开她,无意间看到墙边的画,迟迟移不开眼。

杨泽挥了挥手,“又走什么神呢?”

程潇低头笑了笑,拉住杨泽的手,说:“妈,我想带个人见你。”

杨泽歪着头看她的脸,笑意融融,“男朋友?”

程潇点了点头。

杨泽拍了拍她的手,“什么时候交的呀,也不告诉老妈一声。”

“我们认识一个多月了。”

杨泽点头。

“他,他是个残疾人。”程潇淡定的凝视着她的脸,内心却是翻江倒海。

杨泽明显不太高兴,眉头拧了拧,担忧的问,“哪里残疾啊?”

“他是个盲人,左眼球切除了。”程潇仍旧看着杨泽。

杨泽蹙着眉,“这么严重。”

程潇嗯了一声,说:“但是他平时戴义眼,生活也都能自理。”

杨泽舔了舔下唇,隔了几秒才说:“你喜欢他。”

程潇嗯了声。

杨泽抚摸着她的手,“那他现在做什么?”

“他开咖啡店……规模不是很大。”

杨泽问,“潇潇,你爸爸知道吗?”

她点头。

杨泽哼了一声,“你爸那老东西是难得一见的古板,他没骂你吧?”

“没有。”

杨泽点上根烟,抽了两口,没说话。

她翘着二郎腿,目光不知聚集在某一处,半天才说话,“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权利对另一个人评头论足,你先带给我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程潇确实有些惊讶,她睁大了眼看着杨泽,不知该说些什么。

杨泽抖了抖烟灰,青白色的烟雾后,她眯着细长的眼,意味深长的说:“闺女,这辈子遇到个喜欢的人不容易,但你要好好想清楚。”

程潇点头。

“每个人都有爱与被爱的权利,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选择,无可厚非,如果是你选择好的,妈不会反对,你只要对自己负责,将来不会后悔就行。”

程潇很少感动,但她这次却难有的难过,她努力的拉动了下嘴角,对杨泽说:“谢谢妈。”

她又抽了几口,把手搭在程潇肩上,“妈妈不反对,但并不代表赞成,我只是觉得,你长大了,有自己的判断,你要知道你们走在一起要面对多少世俗的眼光,包括过了热恋期以后的生活,没了这份热情后是否还能无怨无悔的继续这份感情,谈恋爱和结婚,完全是两码事。”

程潇专心的凝视着她,“嗯。”

杨泽吐了口烟,“妈不是什么圣人,也不爱和你讲太多大道理,我只希望你能幸福,别踏上我这条老道。”

程潇点了点头,抱着她的胳膊,“今晚和我一起睡吧。”

杨泽掐了烟,捏着笑站了起来,把她也拉了起来,“你呀,心不在这,你妈今晚也有几个老朋友要见,你还是赶紧去陪你的小男朋友吧。”

“他以后随时都能见,你过几天又要走。”

杨泽想了两秒,揉了揉她的肩,“那好吧,把你哥和嫂子也叫过来,妈妈今晚给你们做一顿大餐。”

“好。”

程潇笑了笑,去给程旭打电话。

听着手机里难听的音乐,她心里头觉得舒坦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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