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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国道上飞驰。
白天五个人走这条路去县城租房的时候,并没有仔细的看两边,我们本以为所有的国道都和我们市附近的国道差不多。
老朽、破旧、颠簸不堪,一到深夜人烟罕至。
前面几点确实没错,省城的路政部门和地级市一样,拿着纳税人的钱却不干人事,身为公仆,实为民贼。水泥路面不断出现大大小小的坑洼,一路上车子都是抖动不已。
不过,这里绝对算不得人烟罕至。
在高速路修起之前,这条道路是唯一一条从省城方向通往南边的干道,多少年间,攘来熙往、车水马龙。
人气自然会带动经济.
尤其是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允许人们进行私营之后。无数的饭店、土窑子、小旅社都建立在这条干道的两旁。
一直到九十年代末,高速公路还没有修建的时候,这条路都如同一个虽有些许土气,却正值青春年华的村妇,花枝招展、迎来送往。
进入二十一世纪,高速公路以压倒性的优势取代了这条国道。
它确实衰落了,一如英雄末路、美人白头;一如毛先生发动那场十年浩劫之前,人们曾经拥有过的单纯、道德与信仰,一去不再回头。
甚至,在这条衰落的道上一路开过来,我们都没有见到几辆其它的过路车。
可是纵然年华逐渐老去,生意不再兴隆,那份曾经的风华却依然残留。
饭店、土窑子、小旅社之类虽纷纷关门闭业,可房子还在。
房子在,里面不免也会住着人。
所以,想当然的我们付出了代价。
心急如焚地在这条隔个三五百米就可以看见人家的道路上到处寻找,却无可奈何地白白浪费了半个小时。直到前方再次出现了一条岔道,我让贾义拐了上去,又开了将近二十来分钟之后,我们才停了下来。
因为,这就是我一路寻找的合适地点。
荒山野地,极为偏僻,绝无人迹。
我让简杰和小黑把葛总从车上拖了下来。
他奋力地挣扎着,力气之大,甚至让简杰小黑两人累出了一身汗,都无法完全把他拖出那个狭窄的车厢。
我知道,此时此刻,葛总是在做着最后的反抗,他以为我要杀他。
换着是我,被人深更半夜带着枪抓到这样一个地方来,我也只会认为,等待我的必定是死路一条。
我拦住了准备帮忙的贾义和周波,走了过去,对着葛总说:
葛总,你放心,只要你不调皮,我不会杀你。你下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葛总望着我的眼神里光芒闪动,惊疑不定。
我要杀你,现在一枪打死你就是,还和你啰嗦这么多。你下来,不要惹我发火。
我的语气严厉了一些,也许是开始抓他时候的那一巴掌让他记忆犹新,再稍微犹豫了一下之后,葛总顺着简杰双手的力道,走了下来。
关了车灯,我们所有人来到了离车不远,一个小土坡下的空地旁,葛总突然说话了:
兄弟,你听我说一句好不好?你连宝马都不要,我晓得你们不是为钱,你们到底是哪一边的人?是不是张万平的朋友?还是宁波的?
此人能做这么大的生意,能有这么多的关系,还是有道理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一般人早就吓得六神无主,浑噩不堪。
他却依然可以想通一些事情。
这,很不简单。
我当时心里在想着另外一件事,所以没有答话,只是慢慢走到了一旁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葛总一看我默不作声,语气里面又有些恐慌起来,声音有些微微发颤的说道:
兄弟,不管你是哪条道上的人。如果我葛朝宗得罪过你,我现在给你赔罪,你要什么只管说,我只要有,就没问题!如果是谁让你来的,那我们这么搞好不好?大家出来都是求财,不管是谁,出了多少钱,你放我一马,我双倍奉还!
听到这句话,我不由得抬起了头来。
几天之前,我才从张总口中听过同样的话,说的对象是龙哥。
世事如此奇妙,几十个小时之后,戏台上的角色就换成了张总下面的我和龙哥背后的他。
不过,我还是没有搭腔。
因为,我之前思考的那件事情实在是太过于重要,一个不小心,我就死无葬身之地。
而现在,我正隐隐约约摸出了一些头绪。
葛总等了半天,看我还是没有搭腔,再次试探着开口了:
兄弟,你可能还不太了解我这个人。我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我一个外地佬在这里混了这么多年,还是有些朋友的。我们最好快点把这件事情解决。如果我家里人看见我这个时候了还没有回去,他们担心我出事,说不定会报警。省厅的王处长是我过命的交情,我不是吹牛,只要警方得到消息,今天晚上,至少半个省城的警车都会出来找我。到时候,事闹大了,只怕我有心和你交个朋友,大家都不好收场了。
先是利诱,再是威逼。
这样恶劣的局势下面,葛朝宗还是能够想尽办法来解围。
不管这个人怎么样,是好是坏,是善是恶,我都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个能做大事的人。
只可惜,我这个人很奇怪,父亲的优点我一个都没有继承下来,但是他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却在我身上完全发扬光大了。
葛总的威胁激发了我。
一咬牙,我站了起来。
当身子还没有完全站直的那一刻,我清楚看见葛总的右脚移动半步,身体向后微微一缩。
他终归还是个人,还知道个怕。
我走到了他的面前,笑着看向他,说道:
你回去晚了,你家里就担心你出事。呵呵,看来,你这些年得罪的人,结下仇的还不少啊。这么容易出事。
葛总非常紧张的看着我,他不知道我为何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没来由的话语,眼神中透出思考之色。
不待他开口,我继续说道:
葛总啊葛总,你真的是当老总时间太长了,饱饭吃得太多,不晓得轻和重啊。我怕你报警?我怕你报警,我还绑你?你报警?哈哈哈,你还真的以为这块地方就是你和谈老板的天,就没得别个哒?
听到谈老板三个字从我口中吐出来的那一刻,葛总的头猛地抬起,注视着我,眼中惊疑不决的光芒,更加亮烁起来。
张总在省委招待所,你都敢绑!我就绑不得你?还报警?你是真当这一亩三分地上,没得庞老板这个人呢?还是当我年纪轻,是个小麻皮好哄?报警!要不要我把电话给你,你而今就报给我看看,看我死了,你死不死?
葛总的脸终于变得灰白,眼神中再也没有了方才那股惊疑不定,连始终掩藏在眼神深处,掩盖不住的一丝傲气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一刻,我是哪条道上的人?又为什么而来?他面对的是什么
葛总心底一直在揣摩的所有一切,我想他都完全明白了过来。
他也一定能够明白,现在的他和我一样,大家都在一个局中。
僵局!
九死一生的僵局!
谁都有一线生机,却也谁都活路不大。
在这个局中,下棋的只有两个,其他人都只是棋子而已。
我是,龙云是,张总是,他也是。
现在棋手之间彼此顾忌,为了平衡不动,能动的只有我们这些棋子本身。
假若哪一方敢于打破这种平衡和制约,率先请出棋手落场帮忙,那么等待的就必定是另一方毫无顾忌地全力反扑。
万一那种情况真发生了,我想不出除了棋手之外,我们这些局中人还有谁能活下来。
所以,葛总不会报警,不敢报警。
就算他的亲人朋友有谁想报警,也一定会被阻止。正如张总被绑,我们这边也没人报警,而只能靠我用道上的方法来摆平一样。
这场本不是江湖的事,现在只能江湖来了。这点,我懂,他也明白。
看着这样一个年纪比我大很多,势力也比我大很多,曾经呼风唤雨,只能让我高山仰止的人,在自己的面前变得恐惧、慌张,垂头丧气如同一只待宰羔羊。
虽然这不是一个适合得意的时刻,但我的心底,还是忍不住有些得意。
看着葛总颓然垂下的头,我尽量保持平淡地说:
简杰,你们几个过来,给我按好!
葛总再次飞快抬起头来,眼神中没有了几秒前的那种灰心丧气,极度的恐惧绝望中,他脸色唰地变成铁青,甚至是颇为愤怒地看着我嘶声说道:
你要干什么?你们要做什么?妈的逼,你们到底要搞什么?
我没有说话。
在他的喊声中,简杰、周波、贾义、小黑四人全部走了过来,一把将葛总摁到在地上。
贾义很利落地从包里拿出白天在省城一家超市买的毛巾,小黑和简杰掰开了葛总的嘴,把毛巾塞了进去,然后,又用绳子把他全身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等到把人捆好之后,我看着躺在地上,嘴里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咿唔之声,身体一动不能动,却依然挣扎不停的葛总说道:
小黑,把刀给我!
钦哥,要不,我来?
小黑手上拿着一把同样是白天在超市买来的崭新菜刀,走过来说道。
我摇了摇头,把手伸向小黑,接过他手里的刀,蹲了下去。
我是流子,如同大部分的流子一样,在心底我并不喜欢动手砍人,非但不喜欢,而且很讨厌。
但是今夜,我只能自己来。
葛总不是别的人,这次,他不见得真会死在我手上。
万一日后某一天,活下来的他要报复,就必定不是一般的报复。这种事,我如果让小黑来,那就是当大哥的不义道。
因为,我叫他替的这一刀,也许就是让他走向死路的一刀。
葛总含糊不清的叫声更为频繁。
我知道他又以为我要杀他了。
但是,我不杀他,我只要他身上的一点东西而已。
本来我想要的是耳朵,可蹲下去的那一刻,我看见了他被反绑在背后的左手。
在左手无名指上,有着一个很漂亮的白色戒指,戒指上镶嵌着一颗就算是在这样没有光线的地方,也在闪闪发亮的钻石,少说也得有个三四拉。
等下说不得还要继续赶路,割了耳朵之后,血流满面的谁都看得见,但如果是手上有事,只要放在口袋,谁人能知?
所以,我改变了主意。
我让简杰他们松开了葛总的左手,在附近找了一块相对平坦的大石头,再抓起葛总的手掌时,他可能意识到了我想要做什么,死死攥着拳头,力气极大。
我和贾义两人掰了半天,掰得一身臭汗都还没有掰开。不再啰嗦,我反转刀背,对着葛总后脑就猛敲了下去。
唔~~~~
低沉而痛苦的闷喊传来,葛总的手掌也一下子松开。
我拍了怕葛总的肩膀:
不好意思,葛总,借你点东西。
说完,我一把抓起他的左手无名指,握紧之后,另一只手抓住手腕,双手力道交错,将手指反方向往手背上大力一扳。
咔嚓一道极为清脆的骨头折断声响起。
我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一麻,浑身上下,一层鸡皮疙瘩冒了出来。
葛总嘴里发出了一个不像是人能发出的声音。原本被捆得严严实实的身体,腰部猛地往上一挺,再重重落下。
已被捆到完全弯曲的双腿在那一刻好像是用尽了生命中的每一滴力量来伸直,然后再突然一下回缩弯曲。
如同是一条被扔在了油锅中的活鱼,而油锅中的油恰巧又被烧的冒出了青烟。
葛总的嘴里还在发出轻轻的呻吟,但是他的人却已一动不动,那个样子,很像是晕过去,却又好像没有。
整根指头被扳得反贴在手背上,虽然只是一个指头,但是这样突兀地出现在手上,却也让整个手掌看上去不再像是手掌,恍如来自地狱最深处的异形,恶心、怪异、恐怖、肉麻。
三年前,我如果见到这个场景,除了呕吐之外,一定再也做不了其它任何事。
只可惜,现在不再是三年前。
胡钦也不再是当初的胡钦。
虽然鸡皮疙瘩还在层出不穷,我却能硬生生忍住那种恶心,拿起了葛总那根犹如房事之后的阳具一样软绵绵的指头。
把刀高高扬起,剁了下去
葛总身体再次剧烈一弹,平瘫落地之后,除了那只被砍下无名指的左手在泥地上微微抽搐,如同一只被斩断的壁虎尾巴之外,整个人变得无声无息。
十指连心,他真正晕厥了过去。
这,就是我方才一直在思考的事情。
葛总,动?还是不动?
动吧,他是何等来头的人。今日一旦结下血仇,就算逃过此次劫难,日后难免落下祸根。到时候,他的报复,我扛得住吗?待到那天,庞廖等人为我撑腰也就罢了。
怕只怕世间险恶,人情素来如纸。
不动?
那我连眼前的这次劫难都逃不过去,不要说张总出不来,就连我等下去救他,可能都是有去无回。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狠下这个心,手里没有一点说话的本钱,江湖上打滚多年的龙云又岂是那么轻易可以搞定。
但是,真正说服我的还是片刻之前,我与葛总间那几句关于报警的对话,当葛总表现出不会报警的神态的那一刻,让我想通了另一句话。
廖光惠说的一句话:平安是福,张总平安就是福。
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很简单:
不管做了什么,只要张总不出事,这笔生意拿下来,我们就没事;如果张总出事,这笔生意拿不下来,就算我们什么得罪人的事都没做,我们也完了。
两害相权,君子取其轻。
我不是君子,却也不是傻子,而是一个吃刀口饭,拿短命钱的流子。
纵然千般不愿,却又可奈何之。
在头脑里再次飞快梳理了一下各种头绪之后,我交代小黑用一个塑料袋子把葛总的指头装了起来。
拿出葛总的手机,很容易就翻到了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喂,葛大哥哎,这么晚哒,还没有睡啊?有么子事咯?我都困觉哒类。
电话里传来了龙云熟悉的,带有浓重省城口音的话语,语气含糊,睡意朦胧。
龙哥,你好!我尽量保持平淡的语气,发出了一句问候。
你是哪个?
龙云的声音转瞬变得清醒起来,电话里还隐约听到了床的响动,他应该已经坐起。
我没有说话。
你是哪个?葛总类?
龙云的语气更加严肃。
张总呢?我淡淡地反问了一句。
电话中顿时立马就陷入了一片沉默,耳边清晰传来了龙云变得极为粗重的喘息声。
我想,此时的他应该切身体会到了我早上发现张总失踪的那种心情。
惶恐,无助而又怒发冲冠。
好,胡钦,你有种!
接下来几句无聊的威胁与反威胁之后,龙云告诉了我一个地址,一个在省城可以说是声名赫赫的地址。
这,就是我和他相见的地方。
挂掉了龙云的电话,我再拿起自己的手机,给办葛总之前就先下车走人的猪娘打了一个电话,内容很简单。
我告诉了他那个地址之后,只说了一句:
猪娘,你现在马上去那里,就在门口找个地方呆着,等下我就来,你也莫管我。只是记着,从我进去开始起,你千万时刻注意人,不管我出不出来,你都莫管!只要发现出来的人不对,你个人揣摩,发现任何不对,马上就打周波的电话,告诉他,晓得吧?
挂掉了猪娘的电话,我从周波手里接过了葛总手下那辆本田车的钥匙,一个人走向了小车。
除了周波之外,另外三个人都表示要跟着我去。
我拒绝了他们。
不由得我不拒绝,因为这不是露脸,而是送死。
多一个人不会多一份帮助,只会多一具尸体。
在车子发动之前,周波突然靠在窗边,对着我说:
钦哥,万一有事,我就弄死他。
我微微思考了一下,说道:
随便你吧。都不要紧,到了时候,我还不回来,你们记得赶紧回去就是,廖老板和小二爷那边都会给你们安排。
要得,钦哥,我晓得怎么做。你放心。
好,我走了。
钦哥,保重!
周波不待这句话说完,就低下头,飞快转过了身去。
透过车窗,我四周望了一下,简杰和小黑正在帮葛总止血。
贾义站在四五米开外处,一脸不舍看着我,表情非常复杂。
不知为何,眼角突然就有些湿润起来,我猛地一踩油门,车子飙向了来时的旧路。
该做的已经做完。
接下来,等待我的只是龙云,以及他出了名的霸蛮。
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龙云,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