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小区里总共有四栋楼,如今废弃了一栋,被警戒线单独圈出来,无人靠近。
这栋楼当年建成时就出了岔子,供水供电都有点问题,房间也小得要命,所以被低价出售。每层楼的两个房间都归同一人所有,因此,这里也是居住者最少的楼。
小区里的人们对这栋楼的印象都不太好。
因为一楼似乎住了个赌徒,把身家全输得精光,靠贷款买了这房子。据说他家破人亡,老父亲被气得心梗去世,家里的妻子和孩子留在老家,还那些还不完的贷款。
赌徒总是昼伏夜出,常常和人有口角争端,小区里的人都绕着他走。
废楼里还有个酒鬼,常喝得酩酊大醉,在小区门口躺着。他不躺着的时候,就在楼下耍酒疯,自然也没有人敢提醒他。
中年女性印象最深刻的是,楼里还住了个看上去保养得当的女人。
那女人身上总带着浓浓的香粉气息,笑起来像一只狐狸。
之所以对她印象很深刻,是因为她非常、非常讨厌小孩子。
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是已经到达了怨恨的程度。曾经有一次,有小孩子在楼下玩耍时,她披头散发地将几个小孩斥责了一顿,还上手打过他们。
等小孩的家长到了现场,她还不依不饶,要家长赔她的精神损失费。
这件事令中年女人印象深刻。
连小孩子都不到那边玩耍,实际上,那栋楼在火灾之前,就可以被称作“废楼”了。
至于小孩子,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那栋楼里住了小孩子。
……
……
“感谢您的配合!”
司宙拉着中年女人的手,上下摇晃。
他笑颜灿烂,几乎所有人都不会拒绝他的笑。
被他这么当救世主一样瞧着,中年女人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没啥,没啥,举手之劳。”
她用狐疑的眼光看着司宙,“你们……真不是来拍戏的?”
“哈哈,不是的,不是的。不过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您乐意的话,可以看看我的节目。”
司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金光闪闪的名片,恭敬递上。
他们聊得火热,率先发问的陆旗反倒像是个边缘人。不过陆旗早就习惯了,想和脸好看的人多说几句话,又有什么错呢。
“陆旗!”
“嗯?”
陆旗正安安静静地将所有情报输入备忘录,司宙从旁边凑过来,看他写的内容。
【五层楼】
【一层:赌徒】
【二层-五层:讨厌小孩的女人,酒鬼】
“听她所说,这栋楼住的人好像有点问题。”陆旗说道,“至少小区里的人不喜欢他们。”
“到底发生过什么,恐怕只有当年的人知道啦。”
司宙说着,忽然道,“陆旗,我已经叫他们送来生活用品了,你要不要确认一下?”
“……嗯?”
陆旗抬起头,有些愣神。
黑色跑车停在路边,从车上下来好几个人,搬着一箱又一箱的物品,堆在废楼面前。夏温瑜站在车旁指挥,陆旗觉得自己头又大了。
这东西也太多了。
他怀疑他们不是来凶宅试睡的,是来开毕业party的。
司宙按住他的肩膀,义正言辞,“无论在哪里,都要有生活的情调。”
“我不太能理解……”
陆旗看着一捆又一捆新鲜的蔬菜、水果,甚至还有乳制品被送入楼道口,随口道。
搬东西一直持续到中午,从下午开始,他们就要入住这栋废楼。
水电齐全,有锅有灶台,迷你冰箱甚至还能使用。这都是上一任租客留下来的,有些租客觉得拿走这里的东西会染上晦气,干脆把自己的物品也当作垃圾丢在了房间里。
陆旗蹲在冰箱前,努力把菜品和水果塞进去,但是这个冰箱是最迷你的那种,实在不能装下那么多东西。
“司宙,东西太多了,塞不下。还是让他们拿走一些吧。”
“……我看看?”
司宙弯下腰。
他接近一米九,腰弯得看起来特别辛苦。陆旗朝旁边挪了一些,看见他用力掰开冰箱的门,不知年岁多大的冰箱立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他手劲还挺大。
随着塑料袋被塞入,咯吱的声音更加明显,陆旗觉得这个冰箱很有可能被司宙随手掰坏,赶紧道:“没事没事,那些不容易坏的我们先放外面,反正只住几天。”
“好的。”
司宙立马放下可怜的迷你冰箱,和陆旗一起擦掉柜子里的灰和蜘蛛网,将部分食材转移。
一楼的房间很小,大约一个房间足够一个人的起居生活,挤上两个人就会有些局促。
这里的冷风倒是很充足,夏天估计都不需要空调。虽然也不清楚这股有些湿冷的气息从何而来,但是陆旗相当享受这样的状态。
“现在我们看到的是……一楼的第一间屋子,外面的标牌写的是101。”
司宙清了清嗓子,将拍摄设备举高,“我们收拾了大概两个多小时。说到这里,非常感谢我的搭档陆先生的帮助。”
“这是直播吗?”
“只是录像,到时候不能用的会剪掉。”司宙笑道,“如果你不喜欢,我会把人名做消音处理,人也会剪掉……”
“那样显得我很像犯罪嫌疑人,还是别消音了。”
陆旗对着镜头挥了挥手,有气无力道。
太累了。
他从来没这么彻底地收拾过房间,上个试睡员只是草草打理了一下床铺,而他们是进行了一次大扫除。
无论如何,他们都没有力气去收拾第二个房间了。
“可以看出,房间很狭小,我来为大家介绍一下。客厅、厨房是连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只能够容纳一人的卧室。”
“现在让我们看看102,102有一个卫生间,还有一个卧室,不过这个卧室并没有摆床……嗯,还有一个储物间。”
“这栋楼曾经进行过一次翻新,现在几乎看不出火灾的痕迹了,只是灰和虫子有点多。”
“101还贴了粉色的墙纸,可能是上一个租客留下的。只是这些墙纸有点脏了,以前一定很漂亮……”
司宙端着录像设备,跑遍了一楼的房间,将各处都介绍了一下。当然,录像里少不了司宙那张帅气的脸出镜。
陆旗也跟着他,大致看了一眼布局。
实际上,这里一点凶宅的感觉都没有,看上去只是很久无人居住的普通房间。
过去的痕迹一点也没留下。
已经看不出这里曾经属于一个被人厌恶的赌徒,更别提去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有的时候,证据也是会在时间当中消失殆尽的。
陆旗抚摸着墙面,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悸。
他的影子也映在墙面上,室内的灯光有些黑暗,他的影子便更加浓重。
“有烧焦的味道。”
谈影的声音忽然在耳畔想起,还是那么缺乏干劲,“我能感受到……还有一股讨厌的味道。”
“讨厌的味道?”
陆旗正发问,司宙好奇地探过头来,“陆旗,你在做什么?”
“自言自语,看看有什么灵感……”
“啊,对了!我记得你是自由作家对不对?这座楼肯定满是灵感!”
司宙的双眼亮晶晶的,如果不是现在正处于现实世界,陆旗怀疑他的眼睛要发出亮光来。
“哈哈。”他干笑两声,“现在只是失业人士罢了。对了,司宙,这个问题可能有点失礼,不过我有些好奇。你是天师吗?我看网上是这么说的。”
司宙的笑脸僵硬了一瞬,然后爽朗道:
“那个啊,都是公司要包装的。不过我应该算是……半个……能与鬼交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