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捺进掌心的金加隆
安塔尔丝向梅林发誓，她这辈子，再也，再也不会去夜游了！这辈子都不！
这是第二天她从混乱的被窝里爬起来时，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
黑湖里的生物在湖底慢悠悠的游荡，水里的波纹透过玻璃照在她的床缦上，安塔尔丝伸手揉了揉滚烫的心口，暗自咬唇。
见鬼的，她都做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她脾气暴躁的揉着怀里的枕头，将那个可怜柔软的小东西捏圆搓扁，头发也乱糟糟的披散在她露出的圆润肩头上。
克拉格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这一副样子。
“哦梅林。”她美丽的舍友睁大眼睛：“出什么事了？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
“就是…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克拉格形容了一下。
安塔尔丝羞耻的捂住脸：“没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将脑海里那匪夷所思的梦境扫去，起身去盥洗室洗漱了一番。再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闪闪发光，像往常一样精致无比。
倒是宿舍又乱了套。
不过一会的时间，克拉格已经在卧室里翻箱倒柜的拉出了自己所有的裙子。那些五彩缤纷的布料杂乱的铺在深绿色的地毯上，使得整个地面像是一只花哨的孔雀开了屏，混乱的没有一点下脚的地方。
安塔尔丝愕然站在原地：“你在做什么？”
“挑衣服呀。”克拉格手上抓着一件银色的流苏裙，理所当然的回头看她：“你忘了吗？明天的晚宴？明天是万圣节呀。”
安塔尔丝：“！”
女孩痛苦的扶着额头：“噢…”这是她另一个再也不想去的地方！
今年的万圣节晚宴和去年的并没有什么区别，除了天气稍微暖和点之外。
毕竟这一次的万圣节没有下雨，但是天空还是阴霾密布，棉絮一样的云层漂浮在天花板外，又暗又沉，和几英寸下轻盈明亮的南瓜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万圣节的大礼堂总是熠熠生辉。
安塔尔丝穿了一件黑色的丝绒长裙，将整个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并且在身上打了防水防湿咒、防火咒、保温咒等不下十个咒语，魔杖也紧紧贴着自己的手臂。
雷古勒斯和她一起走进餐厅，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好笑的道：“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女孩躲避着头顶的南瓜灯，瞻前顾后的坐到了离斯内普最远的一个座位上。
“我可不想再一次成为万圣节的娱乐节目。”她嘟着嘴说。
“你不会的。”雷古勒斯笑了笑，伸手拿了一块南瓜派，在安塔尔丝嫌弃的目光里咬了一口：“如果今天再有什么意外发生，我会挡在你前面的，好吗？”
“不用了，你只需要挡住西里斯就可以。”
安塔尔丝露出一个假笑，将自己面前所有南瓜的食物都推开一点。然后视线越过斯莱特林这些闪亮亮的脑袋，朝格兰芬多看去。
不得不说的是，每一年万圣节的格兰芬多，看上去都像是在群魔乱舞。各路牛鬼蛇神在那里争奇斗艳，画面五颜六色到让人不忍直视。
不过安塔尔丝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西里斯。
他今天穿了一件血淋淋的燕尾服，深红的眼尾高傲的扬着，两只又白又尖的牙齿从嘴唇里伸出，黑发肆意散落，是一只英俊的吸血鬼。
他正在和波特说话，波特身上套着一件愚蠢的灰色皮毛外套，有两只抖擞的耳朵和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正拿着一只叉子冲西里斯演着什么。
好吧…狼人和吸血鬼，真是一对奇葩。
安塔尔丝无奈的揉着额角，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找来的灵感。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的视线滑了又滑，从格兰芬多那些奇形怪状的脑袋上掠过，缓缓挪到了干干净净坐在一边的卢平身上。
这一看，她就愣住了。
因为卢平正在看自己。
安塔尔丝懵了一瞬，视野里的那个少年端坐在餐桌边，浅棕色的头发散开，眉目清秀好看，眼神却有些小心翼翼的望过来。
他身上什么装扮都没有，看起来乖巧的格格不入。他还是穿着件边缘泛白的外套，里面是规规矩矩的衬衫和领带，还有露在黑色巫师袍对襟里的…细腻的浅色毛衣。
安塔尔丝立刻转移视线。
南瓜灯在教室里红红火火的燃烧着，女孩伸手扇了扇脸边的空气，觉得有些热。
晚宴结束之后，四个学院的人熙熙攘攘的往休息室走。
安塔尔丝和雷古勒斯一起回去，后者正在侧过头和一个斯莱特林的三年级讲话。
空气里飘荡着散不去的南瓜味，女孩皱了皱鼻子，慢腾腾的跟着人群的脚步，然后就在餐厅门口撞见了挤过来的西里斯。
“嘿，安尔！”西里斯看到她，眼睛一亮，冲她摇了摇手：“快看我这一身，怎么样？”
安塔尔丝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波特已经代替她：“并不怎么样，西里斯！”
他看起来和西里斯一样的兴致勃勃：“布莱克，我这身才不错呢是吧！看起来是不是孔武有力！”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拨开面前的人流，大咧咧的朝她靠近。在他们身后，卢平和佩迪鲁一如既往的跟随着，安塔尔丝已经看到了卢平绿褐色的眼睛。
她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身体一抖，一把握住雷古勒斯的手，毫不犹豫的将正在谈话的雷古勒斯非常不礼貌的拽走了，他们速度很快，几步就消失在了汹涌的绿色袍子间。
几个格兰芬多愣在原地。
西里斯在空里摇晃的手顿住，不满的回过头：“她又怎么了？”
波特扶了扶眼镜架，摇头：“不知道。我们最近没惹她吧？或者她还在忌惮去年万圣节的意外，所以要离我们远一点？”
“…不是吧，有这么大的心里阴影吗？”西里斯揉了一把头发，莫名其妙的低声道。
在他们身后，莱姆斯·卢平微微垂下眼睛，看着女孩的背影尴尬的舔了舔嘴唇。
万圣节之后的日子过得很快，霍格沃茨又下了几场雨，逐渐冰凉的空气似乎在告诉他们冬天就快要到了。
城堡的玻璃上开始时不时的结起冰花，尤其是斯莱特林休息室那面半透明的天花板，上面经常雾蒙蒙的化出了白色的晶体，偶尔有些湖底生物游过来的时候，还要伸出鳞光闪闪的鱼尾蹭一蹭。
安塔尔丝在换上加厚的巫师袍、柔软的羊毛袜、裹上斯莱特林银绿色的围巾后…终于再也撑不住的，不情愿的套上了毛绒毛衣，然后在每次碰到自己的毛衣时，脑海里都会有一些多余的画面，被她气急败坏的赶走。
她又开始躲着西里斯他们了，基本上是在走廊里看到就掉头就走的程度，惹得几个少年不明所以。
不过在安然的度过了几周后，安塔尔丝还是被截住了。
十一月底的一个周六，安塔尔丝陪雷古勒斯在球场上训练了一天，两人在黄昏的时候分道扬镳，因为安塔尔丝想去天文塔复习一下天文课。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远处的天边露出层层晕染的深蓝光景，半明半暗的光线下，安塔尔丝走过天文塔下那个缓慢摇晃的古老钟摆，傍晚的阴影扫在她皮质的小靴子上，然后她的面前就突兀的多了一个人。
安塔尔丝抬头，西里斯背光站在天文塔下，风尘仆仆的朝她笑。
女孩的第一个反应是倒退两步，瞅瞅他的身边，在看到只有他一个人后才松了一口气。
她懒洋洋的歪了歪脑袋：“你要干嘛？”
西里斯咧开嘴走过来，黑发懒散的梳开，英气的眉毛下一双深灰瞳仁亮晶晶的，看起来兴致很不错。
他笑着甩给安塔尔丝两包东西：“喏，从霍格莫德给你带的。”
安塔尔丝这才想起这是一个霍格莫德周，西里斯他们已经三年级了，以后可以在特定的周末去那里游玩，他这个下午看起来就过得很充实。
这倒是个好消息，如果以后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看来可以找他带。
她这样想着，愉快的拆开上面那个小一点的包裹，然后就发现里面装满了大粪弹、打嗝糖、青蛙卵香皂和咬鼻子茶杯…
女孩脸黑了一半。
西里斯得意极了，兴冲冲的给她指着每一个玩意：“还不错吧？都是佐科笑话店的新品！梅林，你绝对想象不到那里有多好玩！等你三年级了我一定要带你去看看！”
“不用了谢谢！”安塔尔丝郁结的拒绝他。
果然不能指望西里斯。
她叹口气，将那一包恶作剧玩具收到袖子里，不带希望的开始拆更大的包裹——出乎意料的是，这包的东西正常多了，是一大包的糖果。
她看到了奶黄色的奶油杏仁糖、甜腻腻的滋滋蜂蜜糖、颗颗硕大的果汁奶冻球、亮晶晶的粉色椰子冰糕、还有大块大块的巧克力…
安塔尔丝意外的挑了挑眉：“这还差不多。”
“哦。”西里斯看了一眼：“这是莱姆斯让我带给你的。”
安塔尔丝：“？！”
女孩的手指顿时僵住，硬邦邦的抬头：“卢平？”
西里斯点点头，他手里握着一团打嗝糖，在手心上上下下的抛着，漫不经心：“他今天在蜂蜜公爵店里窝了一下午，买了一大包糖，不过我们都不怎么爱吃，就都留给你了。”
少年耸着肩，没所谓的解释道。
安塔尔丝觉得自己嗓子有点干，她低下头：“哦，替我谢谢他。”
“我会的。”西里斯微笑了一下，走过来熟稔的揉了揉她的头发：“那我走了，詹姆他们还在餐厅等我。”
他没心没肺的朝她摆了摆手，转身潇洒的离开。
安塔尔丝留在原地，黄昏的光线从头顶流逝，在地上拖出缓慢的暗流。女孩在原地站了一会，伸手翻动了一下那包沉甸甸的糖果…
果不其然，她在糖果包里找到了一张纸条。
安塔尔丝咬着唇，看到那张纸条上熟悉的字迹，黑白分明的写着一行文字——别生气了好不好。
女孩的脸几乎要埋进糖果里了。
天啊…他居然还以为自己在生气。
安塔尔丝简直哭笑不得，她站了一会，将那张纸条收进口袋，然后剥了一块奶油杏仁糖含在嘴里。
糖果带着充盈的奶香在心里甜滋滋的化开，安塔尔丝提着满满的包裹，看到天边的深蓝色像油画一样精细的晕出暧昧的线条。
女孩眼底明亮缤纷，心情很好的眯了眯眼睛。
安塔尔丝在第二天就去了图书馆。
她给卢平留了一张言简意赅的纸条，一点也没有提及那次夜游的窘迫，只是含糊其辞的表明自己并没有生他的气，让他放心，之后就是感谢了他的糖果。
最后，她在纸条旁边夹了一块灿烂的金加隆。
卢平这次的回应很快。
在周末过去后的那个周一，天气难得的晴朗起来，初冬的阳光单薄的笼罩在霍格沃茨，虽然并不炙热温暖，但也聊胜于无。
罗齐尔开心极了，要知道这样的天气最适合练习魁地奇了，他们下次的比赛近在咫尺，于是他在用完午餐之后就拉着雷古勒斯奔去球场。
安塔尔丝一个人从餐厅出来，打算回宿舍睡个午觉。
这时候的人不多，大部分的人还留在餐厅用餐。斯莱特林的休息室离餐厅不远，当安塔尔丝经过城堡中心的大阶梯，朝地下室的方向走的时候，听到了大阶梯下面的阴影里，传来卢平温和的嗓音——“布莱克。”
女孩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她左看看右看看，看到了躲在大阶梯楼梯下，露在黑暗里的绿褐色的眼眸。
那是卢平，只有他一个人。
安塔尔丝微微惊讶。
卢平从来没有一个人来找过她，他不是这样唐突的人，她开始担心出了什么事，于是谨慎地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走廊，很快的踏进了那片阴影。
这段被楼梯遮挡的角落难免狭小，光线不甚清晰的流淌。
安塔尔丝抱着书的手指有些紧张的收紧，她站定在少年面前，黑发打着卷滑落在胸前，黑暗里的眼睛看起来灰的湿漉漉的。
“卢平？有事吗？”她低声询问。
卢平露出一个柔软的笑。
他低下头，头发软软的披覆下来，盖住他白皙的额头。他修长的手指伸进口袋里，摸出那块金闪闪的金加隆，递到安塔尔丝面前。
他认真的开口：“这个，要来还给你的。”
安塔尔丝下意识的摆手：“不用了，这是还给你的——你知道我昨天写了，之前那是一个误会，我并没有生你的气。”
“你没有做错什么，所以我不能白拿你的糖果。”
她耐心解释着，想了想又补充道：“糖果很好吃，谢谢你，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受之有愧，加隆你还是留下吧。”
可是卢平摇了摇头。
他柔和的脸庞上泛起微笑的涟漪，眼眸清澈见底。他看起来没有生气，只是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加隆坚定的放进了她的掌心。
“没关系的。”他说：“只是一些糖果，你喜欢吃，我就买了一些，这没关系的，你不用在意。”
他睁着那双清亮的眼睛，一字一句对她说。
安塔尔丝被他触碰的手腕僵硬极了，她看了一眼他好看的手指，嗓子有点痒：“可是…”
“布莱克。”卢平打断她的话，眼角微垂的看着她，那片细腻的绿褐色里似乎带上了点哀求的味道。
他声音很轻：“别这样。”
安塔尔丝愣愣的站在原地。
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很清楚，她只能看到少年大概的轮廓，他微微弯腰和她说话，瘦削的肩膀垂下来，巫师袍里的白衬衫格外明亮。
她又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杂质的清香。
时间无声无息的划过，女孩失神片刻，低下头：“…哦，那就谢谢你。”
她乖巧的放弃了那个念头，手指收合将金加隆包在掌心，那块小小的金币滚烫滚烫，熨贴着她柔嫩的皮肤。
卢平弯了眼睛，苍白的脸庞在黑暗里影影绰绰的发着光。
那天晚上，女孩蹦蹦跳跳的回到宿舍，甩了自己的小皮鞋就跳上了床。
她从枕头边的糖果包里摸出一块奶冻球，喜滋滋的咬了一口，然后打开床头柜里的邮购手册，心情很好的翻阅着。
窗户外的湖水斑驳的搅动，湖影起起伏伏的落在安塔尔丝的床角，她在层层叠叠的布料里打了个滚，趴在床上向后翘起双腿，白皙纤细的小腿从裙摆里露出来，暴露在斑斓的湖光里。
克拉格也在晚餐后回到了宿舍，她打开门看到这个状态的安塔尔丝，好奇的凑了过来：“你在看什么？”
说着她已经了然：“邮购手册？哦～我们的大小姐又想买什么了？”
“不知道呀。”安塔尔丝用羽毛笔在那本小册子上勾勾画画的：“在看圣诞礼物，不过东西太多了还没想好要买什么。”
“圣诞礼物？”克拉格吃了一惊：“现在？在离圣诞节还有整整一个月的时候？”
“怎么了？我记得你去年也是这样积极准备的？”安塔尔丝挑眉看她。
克拉格摇着头：“可是那是我，你去年可是临到圣诞前一周才应付差事的买了点，今年怎么了？”
“没怎么呀。”
安塔尔丝晃着小腿，白皙的小脸上慢悠悠扯出一个浅笑：“就是突然想买东西了～”
她笑眯眯的说着，抛了抛手里一块圆溜溜的小东西，看着它落在自己带着花边的枕头边，灿烂的亮了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