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5.满月、夜游、隐身衣和他的毛衣
这确实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因为那天的比赛,斯莱特林赢了。
比赛结束的比所有人想象中要快得多,诚实的说,拉文克劳打得很好,哈基斯学长指挥的很到位,但是那依旧抵挡不住在看到金色飞贼的瞬间直冲过去的雷古勒斯。
他的动作太快了,那把扫帚也太快了,安塔尔丝基本上只看到了一个灿金色的残影掠过湛蓝的天幕,紧接着就听到解说激动的声音。
雷古勒斯抓到了金色飞贼,这场比赛已经结束,170:40,斯莱特林获胜。
安塔尔丝听到这边半场剧烈的欢呼声。
她也笑了起来,玫瑰色的唇瓣骄傲的轻勾,眼里灰色的光盛开,她侧过身对卢平弯了下眼睛。
卢平笑着对她道:“恭喜”。
女孩得意极了,就好像那只金色飞贼是她抓住的一样,她伸出一个脑袋对着那边的波特喊道:“嘿,你输了。希望你没有把全部的零用钱压上去。”
不过波特看起来并不在意他的赌债,他难得认真的看着赛场,眉头微皱:“啧,确实有点麻烦,那把扫帚太快了。”
他站起身整了整衣摆:“看来我得回去好好准备一番。布莱克,记得我们周五的约定。”
他大咧咧的摆摆手,和佩迪鲁说着些什么的走下看台。
西里斯落在他的身后,静悄悄的走到安塔尔丝身边,大手摁在她的肩膀上,眉目舒展:“他表现的不错,替我说声恭喜。”
“你为什么不自己跟他说?”
“哦…那听起来可能就不像是恭喜了,我不想让他误会我。”西里斯耸耸肩,在安塔尔丝欲言又止的表情里,朝她微笑一下:“周五见。”
他转身跟上波特的脚步,漆黑的巫师袍在风里翻转,黑发洋洋洒洒的。
安塔尔丝望着他的背影,小脸皱起:“…我真的得去夜游吗?”
“如果很不想去的话,那就不去了。”卢平安静的走在一边,白皙的手缩进了口袋里:“不过如果只是担心的话,就没关系。”
他认真的弯腰看她:“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哦。”安塔尔丝点点头,双手背在身后,指尖相互勾了勾,她低着头看向另一边,卷曲的头发黏在牛奶一样的侧脸上。
她不清不楚的念叨:“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一周的时间过得很快。
在那场魁地奇比赛之后,雷古勒斯在斯莱特林受欢迎极了,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走在路上都有人向他们打招呼。
安塔尔丝作为他的同胞妹妹,自然与有荣焉。
不过她还是不喜欢受到太多的注视,在和雷古勒斯一起被人拦住了两三次之后,她就很不仗义的逃跑了,只留下雷古勒斯一个人应付那些热情的同学。
剩下的日子里,她很少出门,平时就上上课,写写作业,没事看看卢平的笔记,连图书馆和公共休息室都不去了。
苏格兰在晴朗了两天之后,又开始下起了雨,虽然不大,但是那种连绵不绝的黏腻感让每个人都生出了一些倦怠的心。
克拉格也开始经常呆在宿舍里,因为斯莱特林赢了,所以她大胆的在安塔尔丝面前夸赞着哈基斯,那场比赛她拍了很多张照,全部收集在一个粉红粉红的相册里,兴奋的指给安塔尔丝看。
那上面是身穿蓝色球服的五年级少年,他跨坐在一只扫帚上,深色的头发吹到脑后,露出光滑的额头。他的眼睛是巧克力色的,和克拉格的发色一样,浓郁又深邃的凝望着赛场。
虽然安塔尔丝对克拉格看着那些照片一脸痴迷的样子很不适,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哈基斯长得确实不错。
不过她依旧不能理解为什么克拉格会这么喜欢一个从来没有说过话的人,总不能只是因为对方的长相?她对于青春期女孩该有的那些心思一无所知,她也不相信一个人会真的毫无保留的喜欢另一个人。
看看她的身边吧,她父母的婚姻就是一个灾难的模版,西格纳斯舅舅比他们好一些,但更多的也是相敬如宾。贝拉的那场婚礼就是个众所周知的交易,就连真的与马尔福相爱的纳西莎…安塔尔丝相信她爱的更多的也是马尔福的姓氏和家产。
唯一一个真正拥有爱情的安多米达,正在家里被孤独的囚禁。
生长在这样的家庭里,不难让她对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嗤之以鼻。
她不知道克拉格为什么会喜欢哈基斯,也不知道这种感情能持续多久,她对此持有一种悲观的心态,毕竟现实可不是恋爱小说那样美好。
在她眼里,与其谈情说爱,还不如多看一本书来得实在。
不过看到克拉格每天洋溢在粉红泡泡里的笑脸,安塔尔丝也不好给她泼冷水。于是她就一边在克拉格叽叽喳喳的声音里点着头附和,一边默默的翻过一页卢平的笔记。
日子就这样漫不经意的流逝。
周五的那天,断断续续的雨水在黄昏的时候稍停。浓墨般的乌云不情愿的退却,露出浸透了深沉夜色的厚重天际。
安塔尔丝用晚餐的时候,看着天花板外延伸的天空,有些精神恍惚,连雷古勒斯对她说的话都没听进去,还迷迷糊糊的喝了一口南瓜汁,然后立刻难受的吐舌。
她想起和西里斯他们的约定,心里难免有些紧张,毕竟违反规定这种事情对于一个斯莱特林而言还是有些出格的,安塔尔丝从小循规蹈矩,很少能做出这种事情,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一时冲动。
不过此时此刻,夜游已经箭在弦上。安塔尔丝在晚餐后找了个借口早早回到寝室,一番洗漱之后就假装睡了过去。
克拉格没有怀疑什么,在东拼西凑的完成自己的论文后,也换上了睡衣,钻进了天鹅绒的被窝里。
万籁俱寂的黑夜里,墙壁上悬挂的金色表盘一点点的挪动,随着轻微的咔吱声响,时针缓缓指向了数字十二。
安塔尔丝在黑暗里睁着眼睛,白皙的手指揪着自己的被子边缘。
夜已经很深了,克拉格的呼吸平稳的落在耳边,没有拉上窗帘的窗外,黑湖里漆黑一片,偶尔能看见人鱼鳞片的反光,透映着蔚蓝色的湖水,浅浅的波动在无边无际的夜色里。
安塔尔丝在离午夜还有一刻钟的时候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大睁着眼睛,给了自己一个深呼吸。然后从床边拿过一件黑色厚实的天鹅绒披风盖在身上,白皙的小脚踏进柔软的拖鞋。
她看了一眼熟睡的舍友,抽出魔杖,无声无息的打开了门。
深夜的公共休息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壁炉里的灰烬似乎还没燃透,在松散的深灰色里露出一点点灼热的光点。头顶的湖水波光粼粼,月光像雾气一样蹉跎沉淀在这里,悄无声息的落在安塔尔丝的发丝间。
女孩踮着脚轻轻走到了门口,手指放在把手上,有些挣扎的咬了咬唇。
卢平绿褐色的眼瞳出现在眼前,他的皮肤白的通透,苍白的唇认真的抿着,一字一句的告诉自己:“我保证。”声线清澈温柔。
安塔尔丝胸膛起伏,一脚踏了出去。
斯莱特林门外的地下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墙壁上的壁灯幽微的闪烁着烛火,安塔尔丝举着魔杖,摸着昏暗的墙壁朝前走。
一只手突然拍了拍她的肩。
像是被蛇咬了一口,黑暗里,女孩浑身僵住,尖叫差点就要破口而出。
一只手捂上了她的嘴,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她,熟悉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别害怕!安尔!是我!”
这是西里斯的声音。
安塔尔丝浑身都在抖,她的眼前什么都没有,还是那段窄窄的走廊和跳跃在余光里的灯影。只有一只手突兀的出现在眼前,格外恐怖的捂着她的嘴唇。
她咽了咽口水,伸出手去摸,摸到了一具温暖坚实的身体。
女孩瞳孔微颤。
那只从阴影里伸出来的手收了回去,撩起了什么,西里斯那张熟悉的脸暴露在深夜里,他的身上松松散散的披了件衣服,露在外面的身体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安塔尔丝瞪大眼睛:“隐身衣?”
“没错!”西里斯朝她露出一个笑,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将身上的衣服盖住他们两人。
他低声道:“这就我们给你说的宝贝。詹姆的传家宝,好用极了。我们用它做了不少大事。”
安塔尔丝惊讶的埋在那层丝滑的布料下,好奇的伸头左看看右看看,黑暗裹狭了他们的身体,在昏沉的光线下就像空气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敢这么多次的夜游,原来是有恃无恐。
安塔尔丝跟着西里斯的脚步,在心里暗叹道。
隐身衣她自然是听说过的,存在在传说里的东西,有价无市,恐怕整个英国也就只有这一件,没想到居然在波特手里。如果让沃尔布佳知道了一定会嫉妒的发疯。
她心里的紧张和担忧荡然无存,揪着西里斯的衣角,步伐轻快的走上阶梯。
走出地下室,外面的月光像是汹涌的浪潮一样涌入他们四周,安塔尔丝透过大厅里巨大的玻璃窗向外看去,看到夜色在静谧中浓稠的滚动,一只硕大圆润的银月挂在天际,冷漠遥远的注视着他们。
这是一个满月天。
安塔尔丝有点兴奋的大睁着眼睛,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深夜的霍格沃茨。
黑暗像是一层透明的幕布落在这座城堡内部,将一切属于白昼的五光十色都掩盖起来,城堡外林木的轮廓模糊在看不清的空气里,只留下一团又一团的朦胧剪影,月光微薄的弥漫在这些影子上,像是给它们又覆了一层薄的透明的纱。
他们踏上冰凉的大理石阶梯,顺着角落快速而静谧的朝前走去。路过的壁画里的人物们也都陷入了沉睡,还有的打起了呼噜,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
黑魔法防御术的教室出现在悠长的走廊尽头,西里斯带着她钻了进去,然后一把扯掉身上的隐身衣。
哗啦一声,安塔尔丝看到自己的头发有些凌乱的披散在肩膀上,披风的领口歪了一些,被她强迫症的揪了回去。
教室里已经坐着两个人了,正是詹姆波特和彼得佩迪鲁。
波特身体大开的坐在一张课桌上,头向后仰着,他的眼镜被他握在手里,另一只手迷瞪的揉着眼睛:“哦,你们可真慢,我差点要睡着了。”
西里斯拍了拍自己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皱眉:“这一来一去的接人是有些浪费时间,以后还是一起走吧。”
他们两个无所谓的达成一致,而一边的佩迪鲁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腼腆的向安塔尔丝打了招呼。
安塔尔丝扫了一眼空荡荡的教室,心里微沉。
卢平的声音还响在她的耳边,他那样言之凿凿的说着我保证——保证个鬼啊,他自己都没出现!
安塔尔丝有些莫名的郁结。
她磨磨蹭蹭的挑选了一张椅子坐下,状似不经意的扫了他们一眼,慢腾腾的开口:“你们的小分队看起来少了一个人?”
“哦,卢平啊…”西里斯将自己一缕垂在眼前的头发撩到脑后:“他家里有点事情,回去了一趟。”
安塔尔丝低下头,没有说话。
月光涌动到这间教室里,在地面上形成了暗淡的漩涡,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了属于深夜的冰冷色调,教室里就点了一只蜡烛,烛影摇摇晃晃的在降落在他们眼底。
西里斯和波特对视了一眼,波特从桌子上跳下来,将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放在安塔尔丝面前:“好了,不要浪费时间了。布莱克,来试一下?”
安塔尔丝看着桌面上的那个玻璃罩子,意识到比利威格虫大概就在那里面。
她可是来办正事的。
安塔尔丝这样告诉自己,然后抽出自己的魔杖,魔杖尖正对着玻璃表面,回想了一下显形咒的咒语,她快速又平静的念道:“原形立现!”
魔杖顶端发出白光,一闪之后,玻璃罩子里一片空白。
女孩站在原地歪了脑袋。
“不对,动作没连上。”在旁边观看的西里斯立刻出声道。他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棱角分明的下颌微抬,眼神深邃,带着她比划了一下。
“是这样,手的动作要跟上你的语速,语速要快,在咒语结束的那一刻手臂的动作也要完成,要记住他们是一体的,再试一次。”他语调平稳的说。
安塔尔丝定了定神。
不甚清晰的光源照亮她的眼角,那里的皮肤薄的有些发红。她眯着眼,再次提起魔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所有的步骤,然后开口,在第一个字母吐出的时候手臂也跟着甩了起来:“原形立现!”
一只尖叫的灰虫骤然出现在玻璃里。
安塔尔丝看到那熟悉的尖嘴和触须,眼瞳亮了亮。
“漂亮!”波特高声喊了起来,他杂乱的发丝在空中一晃而过,身体已经跳过来伸出一只手掌对着安塔尔丝——
女孩挑眉瞅他一眼。
波特的动作顿在原地,他停了一瞬,眼都不眨地用自己的左手拍了上去,自己跟自己接了个掌。而后无所谓的靠坐在身后的桌子上:“只用了两次就掌握了显形咒,布莱克,你确实对魔咒学有天赋。”
安塔尔丝心情好了起来,她抚摸过自己的魔杖,安静的露出一个笑。
佩迪鲁坐在一旁有点害羞的摸了摸耳朵:“真的很厉害,这个咒语我学了快两个月才学会的。也许你以后可以到魔法部工作呢。”
他羡慕的看着她。
西里斯听到这忍不住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魔法部?哦不,那里太无趣太迂腐了,安尔,你可不要去那种地方工作,会窒息的。”
“对你也许是。”安塔尔丝耸耸肩:“不过对我而言倒无所谓,而且我相信妈妈会很喜欢我在魔法部工作的。”
说完她不顾西里斯继续的抗议,朝佩迪鲁点了点头:“谢谢,我会考虑考虑。”
佩迪鲁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激动地眨了眨。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波谲云诡的天空下,轻飘飘的近乎看不见的云彩被风拉扯成丝,搅碎在夜空里。那轮满月悬浮在半空中,乳白色的身体里有着不成形态的细小阴影。
西里斯他们百无聊赖的坐在这里。
今天的目的达成的过□□速,以至于几个少年坐在黑魔法防御课教室里有些茫然的揉了揉头。
“你还有什么想要学的魔咒吗,安尔?”西里斯看了眼手上的腕表:“时间还很早,我们现在回去有点亏。”
说的也是,安塔尔丝想了想,干脆又询问了几个黑魔法防御术上的咒语。
不得不说,西里斯他们虽然不学无术,但是在魔咒方面确实很有经验,相比于其他学习了魔咒却无处施展的小巫师,他们的领悟能力和使用水准要高的多。
几个人就这几个魔咒练习了一番之后,波特双手叠在自己的脑后,半躺在课桌上赞扬道:“看来西里斯所言不虚,布莱克你的魔咒学的果然不错。”
他好奇的侧过脸:“你还有什么课程比较擅长吗?”
安塔尔丝将手托住下巴:“变形课?也许是,虽然麦格教授的教学风格过于严厉,但是我对变形还挺有兴趣的。”
波特的眼睛几乎亮了:“你擅长变形课?那你知不知道——”他话还没说完,已经被西里斯一巴掌拍在了脑后。
西里斯暗暗瞪了他一眼:“你别又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来带坏我妹妹,她是一个斯莱特林。”
安塔尔丝轻轻抬眼:“我怎么觉得这句话不是很友好。”
西里斯没说话,而波特对上西里斯的视线,尴尬的挠了挠头,让他本来就乱的要命的头发看起来更不成样。
他犹犹豫豫的嘟囔着:“哦…不是,我就想问问布莱克知不知道…复方汤剂的配方!”
“复方汤剂?”安塔尔丝眉心蹙在一起:“我以为那是魔药学的内容。”
她前几天刚听斯拉格霍恩教授讲过,那是一种变形药水,能让人短暂的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但是课本上并没有具体的操作流程和配方,安塔尔丝想可能是因为这种药水太侵犯巫师的人身权利。
波特看着地上流质的月光,手指将自己的眼镜腿甩来甩去的:“well,也和变形课相关嘛,我以为你会知道。”
安塔尔丝托着下巴的手指在脸颊上点了点:“不好意思,和魔药学相关的一切我都非常的不熟悉,因为那大概是我讨厌的学科了。”
“拜托,你们斯莱特林的院长就是魔药学教授!”
“那又如何?不擅长就是不擅长。”女孩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黑色的披风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摆。
“不过…”她沉默了一会:“我会尽力帮你们找找的。”
毕竟他们帮自己在禁林里找到了比利威格虫,那也是一项破坏了很多校规的行为,而布莱克家族从不亏欠别人。
“随便找找就可以。”西里斯在她身后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他起身走到窗边,颀长的身影笼罩在暗流涌动的月光下。
他抬头看了看稀薄的月色,低声道:“时间差不多了,现在走吧,让我们送你回去。”
安塔尔丝的第一次夜游就这样无惊无险的度过了。
她第二天早上没有课,因此直直睡到了午后一点多,等到克拉格帮她从餐厅带回午餐时她才恍恍惚惚的爬起来。
“天啊,你生病了吗?还是吃了什么东西?怎么会睡的这么久,我以为你昨天睡得挺早的。”
克拉格将她的午餐放在宿舍的圆桌上,满脸担忧的说。
“没事…可能最近没休息好。”安塔尔丝揉着眼睛走去洗漱,一番清理之后神清气爽的开始吃她的土豆泥。
在她的身边就是宿舍的封闭玻璃窗,一只人鱼游过她的身旁,凸出的圆眼睛愣愣的看着她的土豆泥好一会。
安塔尔丝面无表情的拉上了窗帘。
下午有一节草药学课,安塔尔丝还是有点困,在斯普劳特教授教导他们如何识别魔鬼网和蟹爪兰的时候,她的头一低一低的打着瞌睡。
雷古勒斯碰了碰她的肩膀:“怎么了?昨天晚上做贼去了?”
安塔尔丝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啊?…没有。”她迷迷糊糊的说着,伸手用魔杖拍掉了快要触到自己身上的魔鬼网的藤蔓。
意识清醒了一点,她揉了揉太阳穴,突然想起什么:“哦,对了。”她糯糯的反应过来,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缩小了的玻璃罩子,偷偷塞进雷古勒斯的袖口。
“比利威格虫。”她说:“你可以回去练习显形咒了。”
雷古勒斯惊讶的看她一眼,半晌后低声开口:“哦,所以你昨天去和西里斯见面了?什么时候?不要告诉我你夜游了。”
“我没有。”安塔尔丝心虚的转移了视线:“他就是给了我一只虫子。”
雷古勒斯看起来一点也不相信,他一边记着笔记,一边头也不抬的哼了一声。
“说真的,安尔,我希望你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冷淡的说:“你和西里斯不一样,你心里应该有分寸。睡眠对你而言一直很重要,你不该为此影响今天的课程。”
“…我知道了。”女孩低着头,无精打采的应着。
雷古勒斯看她这样,叹了一口气:“需要我等会陪你回宿舍吗?”
“不用。”安塔尔丝捏了捏眉心:“我记得你今天还要训练,不用担心我,晚饭后我得去一趟图书馆。”
“又去?梅林,你可真是拼命。”雷古勒斯不满的低声说道。
傍晚时分的图书馆,被夕阳最后的一抹红光染的晶莹剔透,被透明的彩色玻璃切割成的光点落在原木色的厚重地板上,凝聚成了颗颗细碎的光斑。
安塔尔丝踏着这些光斑走进图书馆,这次她可没有去那个熟悉的角落,她正站在另一排“魔药相关”的书架里,挨个寻找着关于复方汤剂的介绍。
虽然她对在这里找到复方汤剂配方这种结果不抱希望,但是既然答应了西里斯他们,她总得努力努力。
不过在摸索过一整排厚厚的书籍后,她还是放弃了这个可能。
之前也大概猜到了,像复方汤剂这类比较出格的魔药,很有可能要在禁·书区里才能找到。
或许她更应该想办法骗到斯拉格霍恩教授的签条。
安塔尔丝抱着胸这样打算着,抬脚从书架里走出,顶着斜照进来的余光,路过图书馆中央长长的一排课桌,若有所思的朝前走。
——然后她突然停了下来。
等一下,刚刚被她路过的一个坐在桌前埋着头的身影,怎么那么熟悉?
安塔尔丝张了张嘴,回过头去看,就看见被落日余晖隐蔽的课桌一角,正坐着一个低着头的少年。
那个少年黑色的头发在头顶油腻腻的分成两片,像是两个幕帘一样垂落在他蜡黄的脸颊边,阴霾漆黑的眼睛认真盯着手上的书本,鼻子尖上泛了点油光,薄唇紧紧抿在一起。
啊,是斯内普。
安塔尔丝在心里刚刚想起这个名字,紧接着一连金光闪闪的大字就旋风般刮进了她的脑海,一个激灵的贴在了斯内普那三个阴沉的字眼上!
啊!是魔药天才斯内普!
安塔尔丝眼睛都亮了。
如果说在霍格沃茨里有谁是除了斯拉格霍恩教授之外能第二个知道复方汤剂配方的人的话,那么这个人有极大的概率就是她眼前的这个少年!
安塔尔丝可不止一次听到斯拉格霍恩教授夸赞他是个天才,也不止一次听到马尔福说他很有天赋,更是不止一次亲眼见证过他在魔药学上的出神入化。
如果是他的话——
安塔尔丝站在原地捏了捏自己的脸,努力捏出了一个完美的笑容,然后她眼睛放光,异常浮夸的旋转着跳到了斯内普面前。
“天呐!”女孩惊奇的捂住自己的小嘴,慵懒的长发在肩膀上打滑着坠落:“看我在图书馆里发现了谁!竟然是斯莱特林学院最优秀的魔药大师——斯内普学长!”
面前的少年浑身一僵。
安塔尔丝再接再厉,语调丝滑又轻柔:“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哦我知道了,是这夕阳西下的灿烂光辉让您激情澎湃的大脑里燃烧起了对知识金子般的求知欲望!使得您在这样一个让人感到疲惫倦怠的傍晚还能旁若无人的在这里与孤独和优秀作伴!”
她夸张的捻了捻眼角:“您真是斯莱特林的楷模!是晚辈们夜以继日追赶的…”
斯内普阴森森的抬起头:“有话快说!”
安塔尔丝脸上谄媚的笑容顷刻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她面无表情,言简意赅:“学长,我来求问一下复方汤剂的配方。”
“复方汤剂?”斯内普目光一顿,警惕的眯起眼睛:“你问这个干什么?我记得这不是你们需要学习的内容。”
“哦…我就是纯属好学上进。”安塔尔丝露出一个祖传的布莱克家族惯用假笑。
“好学?”斯内普一点也不买帐的冷笑一声,黑得看不见光的瞳孔冷漠的瞧着她,嘴里丝丝的喷洒着毒药:
“恕我直言,布莱克小姐。复方汤剂这种困难到无法进入教科书序列里的高级魔药可不是你这种连一年级的魔药学都只有e的成绩的人能够做出来的。我不知道你那充满了芨芨草的脑袋里在打什么歪主意,但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掉这种念头,要知道…”
“看来斯内普学长也不知道呢!”安塔尔丝面不改色的打断他的话,假笑着点点头:“打扰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
“回来!”背后的少年听起来就要杀人了。
安塔尔丝转过身,看到斯内普愤怒的从自己的作业纸上撕下一角,面色阴沉的在上面快速书写着,那张纸上瞬间被他密密麻麻的小字所覆盖。片刻后他没好气的将那张纸条甩了过来。
“下不为例,南瓜小姐。”他阴阳怪气的勾了勾嘴角。
安塔尔丝差点将那纸捏碎了,他居然叫自己南瓜!也不想想那都是因为谁!
女孩咬牙切齿:“多谢学长。”
“不用客气,但是我得提醒你一下。”斯内普无视安塔尔丝沉下去的脸色,黑如墨水的眼珠子阴沉沉的看过来:“如果你想在学校里试验复方汤剂的话,我不得不告诉你,那样你大概会违反大约五十条校规。当然如果你不介意那我会对你的勇气表示敬佩的,小姐。不过如果有人问你复方汤剂的来源…”
安塔尔丝深吸一口气,瞪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请你放心,学长。我绝对不会供出你的!”
“很好。”斯内普双手交叉在一起,虚假的朝她微笑:“我自然是信任布莱克小姐的。”
安塔尔丝哼了一声,握着那张小纸条就要转身。
“还有一件事。”斯内普却又慢吞吞的补充道。
安塔尔丝愤怒的回头,看到快要被掩盖的属于落日的浅橙色光芒落在斯内普的身上,给他的轮廓叠加了一层不明不暗的光晕,他的眉眼被染亮,薄唇咧开,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我不知道布莱克小姐对复方汤剂有多了解,但是鉴于我对你魔药课水平的大概知晓,我不得不警告你——复方汤剂只能作用在人与人身上,我可不希望布莱克小姐因为粗心大意而致使自己身上长出不该有的东西…”
他语调低沉婉转,像是大提琴的尾音:“如果那样的话,我会很开心的去校医院探望你的——我是说每一天,小姐。”
安塔尔丝气呼呼的转身就走!
斯内普可真是讨厌!
复方汤剂的配方比安塔尔丝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看看这些花里胡哨的材料:什么熬了21天的12只草蛉虫、1盎司粗锑、4只去口器的蚂蟥、2/3盎司满月时采摘的流液草、3德拉克马(货币单位)粉状氯化铵、两耳草叶粉、1掐双角兽角粉、硝石、汞、铁的锉末、干非洲树蛇皮条、想变的那个人身上的东西…
安塔尔丝觉得自己不如多练习练习变形咒来得快一些。
好在这个配方也不是她要的,安塔尔丝皱着眉头辨认着斯内普细小的字体,将那部分内容誊抄在另一张纸上后,就找了布莱德去给西里斯递小纸条。
她约了西里斯他们在周末的晚上见面。
这一次的布莱德非常吸取教训,它没有再去啄西里斯的脑袋好被他抓住自己,而是在早餐时直直飞过西里斯的头顶,将那张纸条精准的扔在了西里斯抹了一半油醋汁的沙拉里。
然后它在西里斯暴跳如雷的时候飞到足够高的地方,嘲笑的冲他鸣叫了几声之后,扬长而去。
这一幕很好地取悦了雷古勒斯,他甚至愉快的多吃了两盘炒蛋。
安塔尔丝扶着额看着西里斯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从沙拉里捏出那张纸条,神色莫名的看了半天,偷偷瞅了自己一眼。
好吧,总归是目的达成。
安塔尔丝默默的想,视线从西里斯身上挪开,落在了他身旁的空位上——卢平依旧没有来餐厅。
或许他家里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完?
女孩暗暗的皱了眉。
十月底的时候,城堡的清晨和日暮开始泛起了冰凉的雾气。温度的起伏让水蒸气漫无边际的游荡在光线暗淡的角落里,被绿森森的苔藓所覆盖的石壁表面经常会冒出颗颗剔透的水珠。
气温不再适宜,而是开始呈现出一种潮湿的冰凉,这是属于苏格兰的深秋。
周末的那一天,安塔尔丝在休息室里完成了自己冗长的作业后就回去洗了个热水澡,然后躲进被窝里睡觉。
她不想再因为夜游而毁掉自己的第二天,因此在十二点之前准备了充足的睡眠时间。
不过她还是没能睡饱。
快到午夜的时候,安塔尔丝设定的小魔咒将她唤醒。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浑身戾气的拽过旁边的披风裹住自己。
因为睡前刚洗了澡,所以她漆黑的卷发看起来蓬松又凌乱的垂在后背,有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在头顶翘起。她的皮肤在黑夜里呈现出一种朦胧的白皙,像是裹了一层霜,里面透出一点气血弥漫的淡粉。眼睛有气无力的垂落着,眼角一贯的微微泛红,嘴唇红艳艳的,像是沾了水的玫瑰。
女孩充满郁气的走出了斯莱特林的休息室。
在走廊里等待她的还是西里斯,少年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就后退了两步,灰的深邃的眼睛小心翼翼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安尔…你…是不是没睡醒?”
“没有。”安塔尔丝冷巴巴的回了他一句,拽过他身上的隐身衣盖在自己身上,气鼓鼓的朝前走着。
“你知道…”西里斯赶紧跟上她:“你其实可以不用约在夜游的时间,毕竟你的睡眠不能被打扰,我们可以在别的时间——”
“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安塔尔丝看他一眼:“而且你知道无论什么时候,一个斯莱特林和一堆格兰芬多站在一起的画面都将会无比的奇怪,且惹人注目。”
“是这样没错,但是我们可以躲开他们,或许我们下次可以去海格那里,要知道那边基本上是不会有人去的。”
“梅林,求求你不要让我想起那个暗的什么都看不见的小屋子,和那杯奇奇怪怪的茶叶——和那只狗!”
“嘿!牙牙是只好狗!”西里斯强调到。
“当然,和你一样的好。”安塔尔丝微笑着说。
夜晚的霍格沃茨和上次一样了无人烟,月光寂静的涌动在每一条深不见底的走廊里,偶有的几处灯火在暗淡的光线中被拉成了丝丝缕缕的线条,照射在冰凉的墙壁上。
西里斯带着安塔尔丝推开了黑魔法防御课教室的大门。
月光大片大片的照射在安塔尔丝眼底,她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这个房间里有三个人影。
一个是和上次一一样坐在桌子上的波特,一个是站起身和她打招呼的佩迪鲁,还有一个,隐藏在教室角落,几乎要与黑暗同体的那个身影——
是莱姆斯·卢平。
安塔尔丝瞬间清醒了。
刚刚聚集在身上的起床气顷刻间散去,女孩眨了眨眼,对佩迪鲁客气的点了点头,然后忍不住的朝那个角落看去。
卢平看起来有点虚弱的样子,或许是和她一样没有睡醒。他的大半个身子都缩在那个角落,只有一双眼睛里像是渗透了光。
他的声音疲倦而温和:“你好,布莱克。”
女孩脚上的拖鞋轻轻摩擦了一下地面:“你好…卢平…”她的声音又细又小,说话的同时伸手去捋了捋自己头上翘起来的发角。
教室里的三面玻璃窗都打开着,月光安静的沉淀在这里。
波特从桌子上跳下来,淡褐色的眼睛灵活的转动:“嗨,布莱克!”
他有些兴奋:“听说你搞到了复方汤剂的配方?welldone!我以为这是禁·书区才有的内容,而你知道,麦格教授从来不肯给我们写一张批条!”
他吐出来的字母又多又快,安塔尔丝有些不适的蹙眉,反应了一会才将口袋里的纸条拿出来,在递给他之前还仰起脸:
“你要答应我,你们做出复方汤剂后绝对不能用来欺负别人——尤其是斯莱特林,我指。”
毕竟这个配方还是斯内普给她的,如果这个药剂最后被用来恶作剧斯内普,那她的良心会过不去的。
“准确的说,你是指斯内普吧,我想。”波特摸了摸鼻子:“好吧,我答应你,事实上我们并没有想拿复方汤剂恶作剧,我听说这个药剂很难——”
“梅林!”他接过纸条,瞄了一眼后就叫了出来。
他不敢置信的盯着那片密密麻麻的配方单:“这都是些什么玩意?熬了21天的12只草蛉虫?…满月时采摘的流液草?…还有这是什么?想变的那个人身上的东西?…”
“通常来说,是指头发,或者指甲。”安塔尔丝解释道。
波特立刻将那张单子拿得远了点:“也就是说,如果我真的打算用复方汤剂对付斯内普的话,就得——”
他的表情看起来厌恶极了:“很好,布莱克,你成功的打消了我的所有念头,起码我绝对不会喝下鼻涕精的任何东西。”
“还有所有斯莱特林。”安塔尔丝警惕的对他补充。
波特将那张纸条递给西里斯,双手交叉在脑后,重新躺了回去:“哦你就放心吧。就这种药剂的难度,我和彼得是绝对做不出来的,而西里斯——他可没有这个耐心。”
他这样说着的时候,西里斯扫了那张纸条一眼,然后没有一点兴趣的将纸条扔给了卢平。
“你说的没错。”他附和了波特的说法:“我绝对不会浪费自己两个月的时间在一瓶魔药上,我们中唯一有这个能力和这个耐心的,可能只有莱姆斯了。”
卢平安静的接过那张纸条,视线掠过那上面安塔尔丝慢条斯理的字迹,然后将纸条收进口袋。
“我不会做的。”
他不等安塔尔丝开口,已经温柔的做出了保证。
安塔尔丝于是放了心。
低温无声无息的盘旋在空气里,窗外的月光被纤细的云流遮挡,月色被稀释成了寡淡到看不清的浅光,缓缓降落在这一片昏暗中。
安塔尔丝打了个哈欠,眼睛里水雾迷漫,她找了张椅子坐下,蓬松的卷发从披风里倾泻而出。
“好吧…看来我们又浪费了一个夜晚,是吗?”她懒洋洋地说。
“哦别这样说。”波特拿出自己的魔杖出来把玩着:“或许我们可以再教你几个魔咒?你有什么想学的吗?”
安塔尔丝歪着脑袋想了想:“…缴械咒吧,我想。”
这是个他们在这周新学习的魔咒,不过当然他们的新教授没有给他们一点练习的时间。
“嘿,这个我们擅长呀。”波特立刻跳了起来,他威风凛凛的做了指挥:“彼得,你去站在那边,让布莱克试试缴械咒!”
被点到名的彼得·佩迪鲁瞪大眼睛,满脸惊慌,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过去。
西里斯看着他的表情皱了眉:“梅林的袜子,你怎么这么胆小!”他起身,不耐烦的推开那个可怜的孩子,自己站去了月光最中心的地方,魔杖被他握在手里。
“好了安尔,看着我,试一试你的咒语!”他意气风发地说。
安塔尔丝坐在椅子上,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跟他客气。她拿出魔杖,眯着眼想了想,然后对着西里斯清晰的开口:“除你武器!”
西里斯手里的魔杖轻轻晃了出去,但没有逃离他的掌心。
几个少年茫然的愣了愣。
波特坐在桌子上挠着耳朵:“嗯…好像有哪里不对?我说不上来…咒语和动势都没有问题,但就是有一点…”
他疑惑的去看西里斯,却发现西里斯也揉了揉下巴,还没有想到问题出在哪里。
“语气不对。”
卢平的声线平静的传来。
黑暗的角落里,少年终于站起身,步伐轻柔的走到了安塔尔丝身边,月光照亮了他的脸,他看起来更苍白了,五官落下淡淡的阴影。他穿着那件绣着格兰芬多院徽的巫师袍,敞开的衣襟里面是一件单薄的毛衣。
他对着安塔尔丝笑了笑:“缴械咒是一种攻击魔咒,使用设定在敌人要对你进行攻击的时候,所以不能用那样懒洋洋的语调。”
他有些好笑的说着,抬起手臂扶住女孩的魔杖,将它微微压低,仗尖正对着西里斯的眉心:“语气要坚硬一些,挥舞魔杖的时候需要一些力道。”
他的声音带着一点疲惫的尾音,声线清晰平稳,娓娓道来。
安塔尔丝恍了一下神,视线不自觉的落在他压低自己魔杖的手上。
他一直有着一双很好看的手,四只指节修长白皙的扣在她深色的魔杖前端,指缘的弧度很光滑,整只手在月光的剪影里像玉石一样反着光。
女孩咽了咽口水,坐直身体对着西里斯沉声开口:“除你武器!——”
西里斯的魔杖应声脱落。
“很棒!”
卢平眼神明亮的回头看她:“就是要这样,下次可以试一试更有力的幅度,缴械咒最大程度的时候甚至相当于一次昏昏倒地。”
“哦。”安塔尔丝应了一声,垂下视线,手指摩挲了一下魔杖:“谢谢。你教的很好…或许你以后可以留校当一名魔咒学教授。”
“老师?”卢平看起来好像很愉快:“是我挺喜欢的职业…不过一定要选的话,我更希望成为一名黑魔法防御术的老师。”
他笑着对她说。
安塔尔丝看他一眼:“那你的教学生涯可能只有一年了。”
少年一愣,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笑开:“说的也是。”
剩下的时间里,安塔尔丝在几个少年的督促下又尝试了几个简单的魔咒,直到夜色愈来愈浓稠,吹进教室的晚风带上了刻薄的温度。
“或许我们该回去了。”波特紧了紧身上的巫师袍,面色倦怠的说道。
佩迪鲁看了一下安塔尔丝:“要怎么回去呢?先把布莱克送回去还是?”
“哦…一起走吧。”波特询问着看向西里斯:“我不想再在这样冷的夜晚再等你们一趟了,西里斯。”
西里斯点头:“好吧,那就一起走。反正费尔奇从来没有发现过我们。”
他口中的费尔奇是最近几年霍格沃茨新换上来的管理员,而且别出心裁的是一个哑炮,不过不要小瞧这个哑炮,相比于之前马马虎虎的管理员普林格,费尔奇对于惩罚霍格沃茨的学生似乎有着浓烈的兴趣。
安塔尔丝在夜游上面没有过多的发言权,因此她没有什么异议的跟着几个少年踏出了教室。
漆黑悠长的走廊在视线里好像漫无边际的朝前延伸着。黑暗里每隔几步远就亮着一扇窗户,月色混进城堡,在石砖地面上形成一个个边缘模糊的四方形。
波特和西里斯勾肩搭背的走在前面,似乎在聊着什么愉快的话题。佩迪鲁跟在他们身边,目光憧憬的看着。
安塔尔丝低着头走在他们身后,对于少年们的话题并不感冒。
走廊里静的只有他们经过的轻微脚步声,和波特那些絮絮叨叨不成文字的低音。
安塔尔丝看着自己雪白的拖鞋和披风下露出的一截白的像雪一样滑腻的脚踝,懊恼的咬了咬嘴唇。
前面细微的脚步声里有一个逐渐放缓,远离了西里斯他们不甚在意的步伐,静悄悄的靠近了自己。
安塔尔丝没有抬头,她慢吞吞的开口:“你不用这样的。”
卢平温和的声线响在头顶:“什么?”
“故意照顾我。”安塔尔丝抬起小脸,眼睛里的灰色拉伸成浓郁的色泽,她无所谓的耸耸肩:“其实我并不在意被忽略的,我本来和他们也没什么话说。”
“嗯…”卢平缓慢的笑了一声:“那就当是我有话想和你说吧。”
女孩耳尖一红,飞快的转移视线。
眼神错开到他的脖颈,女孩细微的一瞥,借着刚刚路过的一片月光,看到了少年脖子上一道殷红的线条。
安塔尔丝脚步一顿,眸光微深:“你又受伤了?”
卢平几乎是立刻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他似乎是向后瑟缩了一下,手指白的没有一点颜色。他扭过头,只露出一个弧线温和的下巴。
他听起来有些尴尬:“之前路过打人柳的时候,没注意被它抽了一下。”
安塔尔丝不太满意的看着他:“我以为你不是这样粗心大意的人。”
“正相反。”卢平好脾气的解释着:“事实上我没有那样不拘小节,很多时候都会不注意受了伤,也许跟你的体质类似。”
他温温和和的朝自己笑了笑。
安塔尔丝皱着眉头,正准备再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听到前面波特暗骂了一声:“该死!是费尔奇的猫!”
几个人脚步一顿。
安塔尔丝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听到西里斯的声音接踵而至:“见鬼,它会带着费尔奇找到我们的,快躲起来!”
他一声令下,佩迪鲁慌慌张张的看了看前后悠长,空无一物的走廊,脸色惨白:“躲去哪里?”
“隐身衣!”詹姆波特气急败坏的扯开他的传家宝:“快!快贴着墙站!”
隐身衣并不能够裹住五个人的身体,因此五个少年挤成了一团,紧紧贴着墙面,将隐身衣贴着墙拉开,以最大限度的减少他们暴露在外的身体。
事情急转直下,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
安塔尔丝全然是在茫然中被人推到一边的石壁上去的,她的后背撞上冰冷的墙面,眼前凌乱不堪,隐身衣从她的头顶垂过,黑暗铺天盖地的降落。
脊骨被撞的发疼,安塔尔丝下意识的挣扎,脸刚一抬起,额头就磕在了一个人的锁骨上。
安塔尔丝霎时间僵在原地。
耳边很静,能听见四周挤在一起的少年拼命压低的有些混乱的呼吸。安塔尔丝心里乱糟糟的,额头的接触面上,是柔软的毛茸茸的布料。
她还记得刚刚在教室里扫过去的画面,四个人里,只有卢平在敞开的巫师袍里穿了乳白色的,看起来很柔软的毛衣。
她狠狠咬住自己的舌尖,以抵挡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尖叫。
黑暗里的一切都显得波涛暗涌,扰乱着每一个人的心神。
好吧——起码这件毛衣是真的很柔软。
心里轰隆巨响着,安塔尔丝尽可能的缩在墙面上,脑海里思绪乱飞。卢平身上的气味淡淡的包裹着她的身体,她抿着唇放缓自己的气息。
那是一种很清淡的味道,像是洗过的衣物里会带有的水的泠冽气味,但又比那种味道温暖一些,带了些清新的痕迹。
就像是清晨你打开窗闻到的第一抹露珠的味道,也像是你踏进树林里嗅到的第一缕山泉的味道,是带了点点甜味和清澈感觉的,非常非常干净的味道。
是卢平的味道。
安塔尔丝自暴自弃的闭上眼睛。
她的身体僵硬的像是石块,恨不得变成一个薄薄的画像将自己永久粘贴在墙面上,不留一点空隙。
面前的少年也是,她能感觉到他紧绷着身体,双臂以一个微小的幅度撑在自己身体的两侧,尽可能的为她腾出一点空间不让别人挤压到她,也尽可能的给他们之间留出一点间隙。
但是他并不成功。
寂静的走廊里开始传来费尔奇急匆匆的脚步,他混乱的踩着石砖,举着的油灯的浊光闪过地面,他低声询问洛丽丝夫人的沙哑声音仿佛就在他们耳畔几英寸的地方。
几个少年更紧张了。
不知道谁从后面推了卢平一把,卢平有些踉跄的压向了她——
安塔尔丝立刻撇过脸!
她背靠着石壁,从乱七八糟的头发丝到拖鞋里的脚尖都绷的紧紧的,侧脸被黑暗淹没,半边皮肤蹭着卢平带有体温的暖融融的毛衣。
她几乎是埋进了少年的胸膛。
安塔尔丝咬着唇,纤细的手指紧紧揪着身侧垂落下去的衣襟,将那点可怜的布料揪的不成样子。
她从来没有如此希望过自己能够原地去世。
时间缓慢的像是挤压出一个角落,带着隐隐的力道和沉不住气的压迫感从这条走廊里混沌划过。
费尔奇的脚步声摩擦着几个人的神经,逐渐消失在拐角。
西里斯他们心跳放缓,波特等了一会,终于忍不住扯开了隐身衣,然后几个少年趁着月色大口大口呼吸着。
“天啊,这真是个错误的选择。”波特脸色红润,看了眼空荡荡的走廊,劫后余生般放松下来。
西里斯脸色不是很好看的整了整衣服,他深吸一口气:“以后还是不要嫌麻烦了,一趟一趟的比较安全。”
“西里斯说的对。”佩迪鲁摇摇晃晃的附和着。
三个人喘着气,一边抱怨着一边朝前走去。
窗户外的月光清澈的淌过这里,像是银色的薄纱绸缦,在昏暗的地板上糅合成了星星亮亮的光河。
安塔尔丝低着头站在墙壁边缘,被遗漏的阴影裹住。
卢平就站在她的面前,他没有追上自己伙伴的步伐,因为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世界寂静无声。
卢平非常不自然的揉了揉头发,喉咙吞咽了一下,有些断断续续:“布莱克…我…我很抱歉。”他几乎是羞愧的说。
女孩一直低着头,长而卷曲的头发垂下来盖住她的眉眼,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他知道,面前这个纯血家族的女孩,从小到大接受着最严厉的教育,在她的意识里,他们刚刚的举动一定非常不伦不类,罪大恶极。
卢平难得有这样难堪的时候,他张了张嘴,苍白的解释:“我不是故意…事发突然,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安塔尔丝突然唔得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好像哭了。
面前的少年顷刻间方寸大乱,眼眸里的绿褐色都搅乱成一团,银色的月光落在他没有血色的脸上,他看起来无辜的要命。
“你…你别哭。”少年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想伸手握住女孩的手臂,手伸到一半,硬生生的停下来,手足无措的顿在半空。
卢平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他无比艰难的又后退了几步:“布莱克,对不起,我知道刚刚太过分了,我真的很抱歉…但我发誓,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这件事的!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所,所以…你别哭了,好不好?”
他语调低的快要陷进尘埃里,带着如履薄冰的细腻温柔。
安塔尔丝紧紧合在一起的双手下传来了她沉闷细小的声音,支支吾吾的:“…没关系。”
卢平没有听清,他小心翼翼的弯下腰:“什么?”
女孩的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
她紧靠着墙,捂的严严实实的细白手指在眼睛的地方微微敞开,露出一点点缝隙,里面是她湿润的水光潋滟的灰色瞳孔。
她颤颤巍巍的看了他一眼,又很快缩了回去,声音从指缝里轻飘飘的传来,尾音在发抖:“我说没关系!”
她叫了一声,不顾少年的反应,已经腾的一下转身就跑——
月光无限倒退在她的身后,她白色的拖鞋踏进地表那层流淌着的光河,夜色倒影在她的背影里,长长的头发在空中摇摇欲坠。
安塔尔丝一路捂着脸跑过了走廊,撞开了在前面走着的西里斯他们,在少年们的抱怨声里不管不顾的冲下了楼梯,一路跑进了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才精疲力尽的停了下来。
休息室里湖水的影子波澜壮阔。
安塔尔丝背靠着休息室的墙壁,已经快要喘不上气来。
她一直都没有回头,也一直没有放下捂在脸上的手。
因为只有她知道——
藏在她纤细手指下的那张脸,是怎样红的就快要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