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也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等着喝酒睡觉呢。”宇文乾一手点着桌子,多年的朽木发出激烈的反抗声。宇文乾眼中不带情绪,语气调笑,薛仁酒瞬间就醒了,不怒是最怒的表现。
低着头,不答话,憋屈又气不过,“看那些每个经验的,当战场是家家酒呢,瞧这被东胤打得落花流水,后退十丈,老子受不得那等鸟气。想当初和王爷血战沙场何等快活,老子拼死拼活保家卫国,得到的就是这样的下场,王爷,值得吗?”看到宇文乾端坐其中,想要把这几年的怒意发散开去,索性光棍了,直直跪下,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音,“王爷,既然你还活着,那……”
“啪”的一声在空荡荡的房间异常清晰。宇文乾用了七分力气,薛仁右半边脸五个指印痕迹清晰,这么大个子身子都被打偏了。
“不要再让我听到这些混帐话。”宇文乾语气平静,摩挲刚刚用力的手,“既然知道憋屈,为何不去争取,在这儿喝酒睡觉就能解决?自古英雄后世定论,焉能做个缩头乌龟。”
薛仁也是一时酒意和怨气齐飞,一个响亮的巴掌倒是把人给打醒了,规规矩矩摆正姿势,跪好,听着宇文乾低沉的嗓音,“若有报国之心,就把兄弟们找回来,亲自报仇雪恨,告诉你口中的那些小年轻什么叫做前辈。只要有我在的一天,断不会让你们一身本事就废在酒里了。”
薛仁的心跳从来没有跳的那么快,即使战场上敌人的钢刀架在脖子上,那是一种再生的喜悦,他隐隐觉得,有种信念,有种荣誉在心中诞生。薛仁抱住宇文乾的双腿,一个比宇文乾还大的魁梧男人呜呜的哭了起来。
外面一圈黑衣人左右看看,发现小伙伴都眼睛都有点儿不对劲,垂下眸子,盯着远方。
薛仁的效率很快,不如说他们暗地里有什么特殊的联系方式,不过五日,七八个壮汉夹着几个深文雅之士在齐城边关汇聚,看着面前的背脊挺直的男人,身后的黄沙都变得美妙。一个个眼睛扑闪,犹如许久未见丈夫归来的小娘子。
还是少了几个啊,宇文乾心里叹息,早有人备好水酒,接风洗尘。多余的话不用多说,宇文乾最后留下几个字便不带留念的走了,剩下几人站立在黄沙中吃沙子。
一个个如呆头木鹅,“王爷这就走了?”
说话之人被边上一个闷拐,“没有听说王爷留话了吗?不把东胤占的地儿取回去,就回去醉生梦死去么?”
一人摸摸脑袋,“我们怎么去军队啊?”他们都是冒着都杀头的危险翘职的,哪里知道真相那么激动。
在众位狐疑中,一个书生模样的修长青年拿出一张令牌,“有这个。”
一干人眼睛一傻,这,这不是半边虎符吗?“呵呵!”
京城
朱墙红瓦,一夜雨的冲刷,阳光洒下,好像都在反射着光。白玉汉阶,朱木浮雕,皇宫的恢宏大气尽在眼前。御书房内,帝王坐于雕龙刻凤的龙椅上,宇文瑞低眉顺眼的磨墨。
一张折子过去,拿过一张,东际军请战,宇文浩南眼光一缩,折子仍在宇文瑞手边,手被搁着,一滑,墨汁四溅,不经意开口,“瑞儿,你有几分把握。”
宇文瑞拿着折子的手都有些颤抖,“儿臣愿意赌一把。”宇文瑞面孔柔和,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似寺庙大钟轰鸣。
宇文浩南缓缓闭上眼睛,身子靠在红椅之上,有些事儿啊,不是不知,既然错过,便只能将错就错。良久,宇文浩南开口,“即使这个位置易主?”
宋初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响起,宇文乾的笑容在脑海浮现。心知肚明,偏偏不能说破,“父皇,不会的。”
“好。”
宇文浩南坐直身子,宇文瑞把那份请战的折子摊开,朱笔御披,“准,自行定夺。”宇文瑞拿起掉落的墨棒,轻轻磨着。眼神温柔,好像在看着自己最爱的情人。
回程路上,阳光炙热,汗水淋漓。“主子爷,您不守着?”人心易变,几年未见,物是人非,主子就放心那些人吗?
“且看吧!”快马加鞭,驶向广城。
一手梅花小楷,飘逸豪放,宋初细细品了几次,才忍下不舍烧毁。出了房门,感觉这阴沉的天气都可人了许多。钱有缘跟着伯夷学着招式,一举一动灵活的很。宋初用了几贴东擎渊拿来的药,脸上已经全好。朴湛琪以前也是官家女儿,不曾想烧得一手好菜,银桃都被比了下去。正想念那味儿,人便出现了。
“今日可有消息?”朴湛琪养了几日便天天出去寻人,可惜一次也没探听到,从一开始的愁眉苦脸到现在的无以为意,宋初有种大事不妙的错觉。
朴湛琪摇摇头,看着那边正在教导钱有缘的伯夷,眼神格外明亮,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夫人,我去做饭了。”
宋初颔首,“今日多做些,有客人。”
朴湛琪不明所以,高高兴兴点头去了小厨房。
宋初又吩咐银桃备好茶酒点心。
宋初的贵客东擎渊刚刚走出北蒙王宫,北蒙瞻不答应也不拒绝,说话正事不提,扯东扯西,东擎渊不是笨的,明显的等待意味,还是别有深意。
出了宫门,惦记着和宋初晚膳之约,心情稍微明快些,让下人先回去,自己迎着落日轻步走去,微风习习,乌黑秀发在风中舞动。
轻敲门扉,一听欢快的脚步声就知道是那个活泼的侍女,果然,“哎,公子来啦!快进快进,夫人说贵客到,特意叫奴婢备了东西,公子可要尝尝。”
“你家夫人可是说来了个漂亮厨娘,我可不是来吃你被的点心的。”
银桃被埋汰也不生气,打趣道,“哎呀,果然才子配佳人,公子是瞧不上我这舞枪弄棒的粗人了。”
东擎渊跨进屋,一眼就看到宋初在院子里指挥,抬眼看到她,嘴边的笑意更甚。莲脚轻移,裙摆随动,一身淡绿色衫子清新动人,“来来来,这次可要让你见识一下。”
又是几日不见,宋初还特意拿出笛子吹了一曲,笛声忽高忽低,婉转连贯,闻之喜悦。一曲完,宋初看着东擎渊作评。
“短时间有如此功力,夫人果然天赋惊人。”东擎渊说起好话来眼睛都不眨,宋初习惯了。
东擎渊走近才发现此笛非自己所赠,眼神表示惊疑。
宋初笑着解释,“你那笛子精贵,练会了再用,可不能让我玷污了那圣物。”
“不过就是个笛子,夫人能用,是他的造化,哪里称得上圣物二字。”
十指柔荑,握着冻玉笛,白色交替,融为一体,东擎渊一时看得呆了。银桃适时端来点心果子,“公子,您就委屈下,饭菜未熟,先尝尝奴婢备的。”
东擎渊回神在方桌前坐下。果子刚刚洗过,盛在青花瓷碟里,带着滴滴水珠,好像清晨在花心中摇滚的仙露,茶水清香,却不是北蒙常见的粗茶,点心娇艳,都不忍吞入腹中。
“还是夫人会享受。”单手执起茶盏,另一只手揭开茶盖,热气喷出,幽香入鼻,东擎渊深深吸了口气。
钱有缘练武半日,孩子本就吃得少,早就饿了,眼巴巴的看着东擎渊,见他递过来点心碟子,高高兴兴的拿了,“谢谢。”软糯的声音本就让人心软,钱有缘一双圆圆的眼睛像是会说话。
“你这伙食是多好,去年见你还是根竹竿,今年就成了小猪了。”东擎渊作势要去捏钱有缘的胖脸,被人机警的躲过,藏到宋初身后。
宋初端来茶水喂,怕小孩子被噎住,“公子别打趣他了,正气着呢。”
说说笑笑间,小厨房里的香味飘出来,东擎渊都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对那美人厨娘心生好奇。又感叹宋初好运气,出去捡个人还有这用处。
宋初像是刚刚想起,对东擎渊轻声道,“说起来这人和公子还是老乡,她家里遭难,过来寻亲,若公子方便,便帮一帮。”
东擎渊点头称好,一眼瞧去,能看到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不到一会儿,银桃一手端着佳肴上桌,报了菜名,不着半刻,方桌已经被攻占。
朴湛琪压轴上场,端着最后的拿手新学,烤羊肉婷婷而出。
太阳还剩最后的余韵,月亮正在另一边升起,昏暗的光线下,女子的容貌印入东擎渊眼里,宋初余光一瞥,“湛琪,快过来,问问这位公子,看他能都帮忙。”
朴湛琪疾走了两步,东擎渊一愣,名字有些熟悉,却未多想,“我倒要看看夫人口中的美人西施。”正大光明的盯着,朴湛琪走近,再走近。男人俊美无韬的面容展露,似笑非笑的唇角,狭长风情的桃花眼,捧着的盘子“砰”的一声,落在地上,汤汁瓷器碎了满地。满院子的视线都凝聚,厨房里,灵樱紧张的跑出来,未觉意外,看到东擎渊那张相似熟悉的面孔,吐口而出,“公子?”又连忙捂住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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