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和孩子。
赵太医不敢擅自揣摩圣意,但也知道即便母凭子贵也贵不到哪里去,他可不能沾染上这等身份复杂,就连心思也复杂的人。
曹公公看着躺在床上还在昏迷的白雅惠,表情有一些说不出来的拧巴。他转头追上赵太医,小心问道:“白美人前段时间身体不好,不知大公主有没有受到影响?”
说完立刻走了,也不敢多说话,甚至连恭喜都没敢说,低着头就回去了。
毕竟,皇上那边还在气头上,为了救一个女人,命都可以不要,甚至还要砍了整个太医院给她陪葬。
赵太医摇头:“胎儿尚小,还查不出什么,不过娘娘身子康健,底子好,没什么多大的问题。”
曹公公感激一笑,转过身的瞬间笑容僵硬在脸上。
但在看到白雅惠倒下去时完全没避开地上的碎瓷片,甚至脸颊还剐蹭了一道细长的血痕,众人就知道事情不对劲了,急忙先叫了太医。
在皇上吩咐之前,白雅惠依旧是这宫殿的主人,皇上的美人,甚至是白国的公主,若是在她们手中出了事,可是要担责的。
赵太医把了脉,面上露出欣喜又担忧的神色,说是喜脉。
白雅惠另一只手猛地按住端着茶壶的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随着门外太监的通传,白雅惠抬头就看到了曹公公,心尖一颤,手上一松,砰的一声水壶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四道直勾勾的视线戳着她,白雅惠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忑得厉害,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
余光瞄见桌上的茶壶,这才想起来自己口渴,张嘴就想让人给她倒茶,但对上宫女们虎视眈眈的视线,她抿着唇还是没能说出口,心里咒骂了好几声决定自给自足。
这宠爱,没有一个强悍如野人般的身体是不能够的。
她以为,女帝完全沉溺于自己的身体,她就已经俘获了女帝的心了。
这种事是双方得趣,所以白雅惠也几次三番爽的都不知人事,有几次还荒唐的跟犯了病一般,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可是颤抖的手根本不听使唤,白雅惠哆哆嗦嗦好不容易拿到茶壶,怎么都对不准茶碗,半壶水都倒在了桌子上,淡黄的茶水顺着桌角流下来,溅在白雅惠的裙子上,星星点点。
白雅惠的裙摆一片濡湿。
刚开始,大家都还以为她是装的,想博取女帝的同情。
她以为皇上来了,面色唰的就白了,像是火烧屁股似的噌的就站了起来。
精神一直高度紧绷,起的又太猛,白雅惠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地。
谁知,事情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个那样。
帝王无情,在床上的时候你千般好,但下了床,立刻翻脸不认人。
查不出什么,也意味着现在还看不出性别什么的吗?
他收敛起眼底的各种情绪,立刻先跑回去跟皇上报告。
白雅惠很快就醒了,但她不敢睁开眼睛。
总怕一睁眼就是冷宫,她甚至觉得曹公公就是给她送毒酒和白绫来的。
不然也不会吓得昏死过去。
但——
白雅惠耸了耸鼻子,熟悉的熏香萦绕在鼻尖。
四周虽然静悄悄的,但还是依稀能听到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和走动时衣物布料的摩擦声。
没有异味,也没有斥责声,甚至身下也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白雅惠小心翼翼睁开眼,映入眼帘的还是自己那熟悉的床幔。
她四下瞟了两眼,发现自己竟然还真的在寝宫,不由心下大喜。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太小题大做了。
女帝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喜欢白颂。
或者——她更喜欢的还是自己。
所以即便她将白颂推下水,女帝也不会为了一介婢子惩罚自己。
想到这里,白雅惠一阵狂喜,蹭的坐起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即便皇上不怪她,但她也要做到态度端正。
起码还是要去道个歉的。
毕竟作为皇上,都不喜欢自己的女人们争风吃醋到如此地步。
白雅惠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但还没下床就被拦住了。
她自以为经此之后,可以认定皇上确实是喜欢她的,她平时的行为就算再嚣张一些也无所谓。
“做什么?!”白雅惠横眉冷对,怒斥道。
大宫女虚虚挡着她,不让她下床,毕恭毕敬道:“娘娘,您刚才晕倒了,太医来诊断说您已经怀胎一个多月了,月份还小,需要您多加注意。”
“什么,你说什么?!”白雅惠猛地瞪圆了眼睛,她不可置信地抓住宫女的手臂,情绪激动,指甲都抠进肉里去了,疼的宫女眼睛里闪着泪花,强忍着不失态,重复道,“腹中胎儿尚小,娘娘切莫激动。”
“我有孩子了?我有孩子了!”白雅惠抚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满面欢喜。
她倒不是喜欢孩子。
而是这个孩子,能给她带来的东西,简直太多了。
如今的皇上还年轻,后宫无人,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长公主,是未来的继承人首选。而她,则是长公主、继承人的母亲。
有了孩子,她的身份自然不能太低。
若是自己再加把劲,皇后之位指日可待。
一瞬间,白雅惠想了太多,想得太美,完全忘了之前的担心和她将白颂推下河的事。
她都怀了皇帝的孩子了,是皇帝孩子的母亲,是皇帝的爱人,难道还比不上一个贱人吗?
白雅惠下巴都扬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是小人得志般的猖狂嘴脸,她轻蔑地眯着眼睛:“太医呢?本宫要问问腹中胎儿的情况,还有一些孕妇的注意事项!”
大宫女低着头:“娘娘,太医已经留下了药方,奴婢们这就去抓药。”
“什么?!”白雅惠震惊,“他怎么不留下来?不知道我现在怀孕了情况多变吗?孕初期是最危险的时候,若是我出了问题,你们谁担得起责任,告诉太医院,我要太医守在我的寝宫,以备不时之需。”
大宫女流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
“啪——”的一声,大宫女捂着瞬间红肿的脸,低头不语。
自从皇上将这些人放在自己的身边,白雅惠就一直忍耐着,就好像弹簧已经按到了底部,立刻反弹。
她怒目瞪着大宫女,大声呵斥道:“怎么,这是我的第一胎,也是皇上的第一胎,你们还想凑合过去吗?”
“不,奴婢不敢!”大宫女立刻顺从地跪在地上,“奴婢这就去找太医。”
明明先前还对自己像是看守犯人一般,现在却二话不多说直接跪下求饶,白雅惠心底嗤笑,这帮仗势欺人的东西!
总有一天,她要站在众人都无法仰望的位子,要让所有人都对她俯首称臣!
白雅惠享受着众人众星捧月般小心翼翼的伺候中,洋洋得意,完全没去想如果真的像她想的这样,那为何皇帝一直没来看她。
甚至在她检查出怀孕时就在现场的曹公公,也都回去了。
这样冷淡的态度难道还看不出皇上对这个孩子,对她的态度吗?
但白雅惠完全选择视而不见,她之前压抑的太久,需要一个契机触底反弹。
若是再找不到足以让她嚣张的理由,她怕是要崩溃。
况且,皇上竟然亲自下水救白颂的画面太刺激,让她无法接受,也不敢相信,以至于她本能地去逃避。
现在的白雅惠,依仗着孩子,躲在自己的臆想世界里,开始有底气地作威作福。
那边做恶之人白雅惠早就醒了,但这边受害者白颂却一直处于昏迷中。
即便偶尔睁开眼,双眸毫无焦距,神志不清,很快又会睡过去。
高热不断,反反复复,甚至有好几次眼看着呼吸都微弱了。
全靠参汤吊着一口气。
萧澜放下国事,每天亲自照看着她,替她上药,喂她喝药,自虐似的一寸一寸摸过她遍体鳞伤的肌肤以及腰胯间的那个因为感染而看不清楚字的纹身。
“颂颂,怎么还不醒来呢?”萧澜握着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放在自己的胸口处,“你不醒来,这里空荡荡的,我干什么都不行,你说失去了你的我,该怎么办?”
“所以你千万不能离开我,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会追着你的。”
“皇上,夏太医到了。”曹公公低着头,视线不敢随便乱飘。
萧澜收敛了脸上的哀伤之意,手指抚过眼角,指尖捻了捻,又帮白颂整了整衣衫,淡淡道:“让她进来吧。”
夏且进来先行礼,但她的视线却是一直钉在床上昏迷着的白颂身上的,眼睛一眨不眨,像是多看一眼就赚到了似的。
根本没将萧澜这个女帝放在眼里。
萧澜皱眉,身子微微前倾,挡住了夏且的视线。
想了想,还是放下了床幔,彻底杜绝了夏且的注视。
夏且垂着脑袋,眼底恨意一闪而逝,但也没有逃过萧澜的眼睛。
她恨自己,恨不得自己原地暴毙。
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她治得好颂颂,她就要将对方留在自己身边,哪怕她每时每刻都在钻研害死自己的法子,她也不怕。
比起自己出事,她更怕——颂颂的病情恶化,或者就这么长眠不醒。
“起来吧。”萧澜随意摆了摆手,事无巨细地描述着白颂这两天的状况。
其实还是一直昏迷,但因为萧澜想方设法给她喂了些补汤和药汤,白颂脸上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身上的伤痕也消下去了小半,之前溃烂的地方也都重新长了新肉,粉嫩粉嫩的。
萧澜撩开帘子,温柔地抚摸了一下白颂的脸颊,低头吻了吻她的嘴角,轻声道:“夏太医过来给你诊脉了。”
白颂的眼皮动了动,刚开始,萧澜还会激动地以为是白颂要醒过来了,但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之后,萧澜就明白,这不过是对外界刺激的条件反射,并不能说明她就要从深度昏迷中清醒过来了。
萧澜笑了笑,又亲了亲她的眼皮,在夏且的注视下表现地极为亲昵,气的夏且脸色阴沉,死死咬住嘴唇。
萧澜倒是心情很好,她给白颂掖了掖被角,撩起床幔,露出白颂一条雪白的胳臂。
掐痕和青淤硬逐渐褪去,奶白的肌肤滑嫩细腻,还散发着散散的清幽香味。
一定是萧澜,她做这些还不是为了掩盖她之前虐待颂颂的事情。
夏且忘不了第一次见颂儿时,她狼狈不堪的模样,只要闭上眼,就会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她已经很多个夜晚都睡不着觉了。
每时每刻都在为白颂不直和忧心。
夏且整了整表情,先把脉,脸上露出些凝重的神色,忍着厌恶对萧澜开口:“我需要看看她的气色,和身上的伤痕。”
萧澜干脆地撩开一条缝隙,正好让夏且能看到白颂熟睡的一张脸,确定她看清楚之后,床幔立刻被放下,夏且殷切的目光也被挡在了外面。
“还有身上的伤痕!”
“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朕已经请文太医看过了。”文太医是一个蓄着花白胡子的古稀老人,年岁大了,但因少时保养得好,眼不花耳不聋,一顿还能吃一碗肉,比大多数青壮年都健康。
他看到白颂的第一眼,不住地摇头。
“这孩子,身子骨太弱了。”文太医不住地惋惜,把了脉之后更是沉痛不已,叹息一声摇摇头,告罪道,“皇上,臣的医术不佳,娘娘这病,尤其复杂,不是长命的脉象。”
文太医是宫里的老人了,给三辈皇帝都看过病,性子耿直,说话更直接,一句话犹如尖锐的刺刀,直直插中萧澜的心窝,鲜血横流,满眼都是血红。
文太医都看不了,那还有谁能看得了?!
这岂不是给白颂直接下了死亡预告。
“不,不会这样的!”萧澜下意识就想反驳,她不接受,她不允许。
但文太医容不得别人怀疑自己的职业素养,立刻分析道:“娘娘幼年便埋下了病根,常年营养不良,又因劳累过度亏空了身子根本,若说其他人的根基没打好,导致年长后身子骨弱,那娘娘——”
“她的根基已经垮了,只不过姑娘心性坚定,求生意识强烈,咬着牙好歹是活下来了,但她就像是一棵外强中干的树,汲取不到养分不说,还不断地遭遇横祸,即便她意志再怎么强,也架不住这棵树要倒,树根早就溃烂了,树干也都腐朽了,甚至一阵风都能让树折断,被连根拔起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何况——姑娘的病情十分复杂,这……”文太医犹豫了下,抚了抚胡须,无奈地摇头,“老夫对此道毫无涉猎,恐只能照看娘娘的外伤。”
文太医走后,他的话却犹如平地惊雷一般,在萧澜的耳畔来回滚动播放,炸的他头晕眼花,手脚发麻,胸腔憋闷——要不是曹公公非常有眼色地倒了一杯凉茶给她压惊,怕是眼白一翻就要晕过去了。
这话夏且也说过,不过萧澜总觉得她是在吓唬自己,夸大其词。
好端端的一个人,活蹦乱跳,挣扎起来甚至还很有力气,怎么可能像她说的那样虚弱,听起来就像是气泡一般,随时都可能会破灭。
她甚至在暗地里嘲笑夏且。
还想跟自己玩心眼,她还能不知道对方的心思。
无外乎就是想尽可能放大颂颂的病痛,让自己放手而已。
怎么可能!
就算颂颂只剩下一口气,那也只能是她的。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夏且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颂颂,真的,走到了尽头?!
不,不会的。
颂颂跟自己的路都还没走,怎么能出事!
萧澜不允许!
就算用自己的命换,她也要救活白颂!
萧澜再不敢逃避,她怕耽误了白颂的病情。
这段时间,整个太医院都在围着白颂转。
甚至还有一小队秘密人马,在研究蛊虫。
萧澜更是派了死士前去白国,寻找解除蛊虫的方法,情况紧急,她甚至下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的命令,必要时刻甚至连白国国主的安危也可以罔顾。
萧澜只求能延续多久,就延续多久。
她不能失去白颂!
夏且看着显然陷入回忆皱眉不悦的萧澜,不满地呛声道:“皇上口口声声让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医治——白姑娘,可如今却因为一己之私不让大夫望闻问切,您说这说的过去吗?那我是不敢给白姑娘开药方的,若是一剂药发生了偏差,解药都可能会变成毒药。”
萧澜明知道她是激将法,但自己不能不上当。
她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抿了抿唇将涌上心头的怒火尽数压了回去,深吸一口气撩开了帘子。
白颂安静躺在床上,相比起上次奄奄一息的模样,如今的她更像只是睡着了一般,面色红润有光泽,眉心舒缓,神态十分祥和。
夏且不由得看出了神。
当年的白颂不管遇到什么事,总是一副恬淡娴静的模样,好像天塌下来她也能扛住似的。
事实证明,她确实扛住了。
在萧澜最危险的时候,是她以一己之力将隐患全都拉扯到了自己身上,把萧澜摘得干干净净,自己则直接被下了大牢,差点屈打成招。
后来,好容易危机解除后,白颂也被放了出来。
——只要一想起来当时的情景画面,夏且就忍不住的鼻端发酸,眼泪犹如失控的堤坝,唰地就落了下来。
萧澜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她一把放下帘子,恶声恶气:“不看就出去!”
夏且倒也不怕她,只担心白颂的表情。
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水,夏且净了净手,这才仔细检查白颂的外伤。
可以说保养的非常好,饶是夏且想要挑刺,也找不到契机。
她重新开了药方,将之前用的两味激进的药物换成了药性温和的。之前是要刺激她的本源,好让她撑过那段时间,现在则是要好好温养。
虽然效果可能不大。
毕竟一棵树,若是根茎都已经坏死了,继续给它浇水施肥不过是延缓它的死亡,根本无法从根本上救它。
但就算是多一盏茶的时间,也是好的。
“皇上……”
萧澜正在给白颂擦身,闻言皱眉。
曹公公心神一凛,快速说道:“那边,传话过来说肚疼。”希望皇上去看看。
这句话曹公公哪敢说呀。
要不是事关她肚里的孩子,曹公公甚至都不敢进来传话。
毕竟自己现在都不知改如何称呼那位,每次传话都尴尬的很,好在皇上并不纠结于此。
也不知怎么回事,那边自从怀了孕,脑子也像是坏了似的。
接二连三提要求,找麻烦。
先是说自己的人用着趁手,方便,将她之前带来的宫女和太监们都要了回去。
皇上听到请求的时候,当时就嗤笑一声。
笑容凉薄,眼底闪着仇恨的光,被她压了下去,但被曹公公看了个正着,整个人都寒凉了一瞬。
这要求,最后被皇上允了。
紧接着,那边就像是觉得自己真的凭借肚子里的孩子要平步青天了似的,接二连三提出了不少无理的要求。
而皇上也都一一应下了。
就这样,对方的胃口一步步被养大。
如此明显的捧杀,也就身在此山中的人不识山了。
现在的白美人,虽然怀孕后一眼都没看见过皇上,但早已在心底认证,皇上绝对放不下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并且对长女十分疼爱,有求必应。
至于为什么不去看她,不过是政务繁忙,再加上因着落水的事有些别扭罢了。只要她不断地刷新存在感,然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去跟皇上撒娇道歉就好了。
毕竟,皇上对她不是没有感情的,而且她们现在还有了孩子,自然比其他人更亲密些。
所以她行事放肆,毫无顾忌。
之前虽然脾气暴躁,对宫女太监多有打骂,但从未闹出过人命。
可自从将她的人手都要回去之后,她就像是有了靠山和底气似的,怀孕到现在才短短几天时间,据说寝宫里就已经抬出来三具尸体了。
两个是皇上派过去的人,还有一个是她自己的人。
这完完全全就是在作死。
曹公公甚至怀疑这白美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没发育好就被生出来了吗?
竟然如此挑衅皇家威严。
这是皇上近来心思都在床上那位身上,根本没打探那边的消息,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可不得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肚子疼?管我什么事?怎么,朕什么时候也开始要做太医院的活计了?”萧澜声音凉凉,听得曹公公心惊胆战。
只要床上那位一日不醒,他们做奴才的就危险一日,他急忙跪下,“回皇上,太医已经请了,只是她还是想见皇上。”
“哼!”萧澜冷哼一声,全神贯注给白颂擦身体,似乎已经忘了这件事了,良久,随口道,“让赵太医过去吧,告诉他,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保住孩子,若是保不住,提头来见!”
“是!”曹公公出了一身的汗,此时风一吹,后背凉嗖嗖的。
赵太医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但和文太医的耿直不一样,赵太医就像是泥鳅似的,滑溜溜的。
他在宫里也带了四五十年了,知道不少秘密,但他很聪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偶尔也能揣测圣上的旨意,不经吩咐就能办好事。
这件事交给赵太医,最合适不过了。
皇上又问道:“上次让她们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找是找到了,但白美人经常会去检查一番,暂时不好拿出来,她们已经画出了图纸。”
“倒是名单,已经抄录了一份,放在皇上的案桌上了。”
“先打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不着急换。”萧澜眼底闪过一丝阴霾,打算先安顿好白颂的事,再一点点清算白国的账目。
还没弄清楚白雅惠和铃铛之间是否有联系,萧澜不敢擅做主张,她怕白雅惠狗急跳墙,和白颂同归于尽。
不过——
现在她自以为坏了自己的孩子,为了云国的女帝,大概率是不会破釜沉舟了。
萧澜看了一眼床上还在昏睡着的人,心内叹气,只觉得自己为她操心劳碌,她却睡着不性吓唬自己,真是淘气。
萧澜按了按酸胀的太阳穴,有些疲累地闭了闭眼:“先下去吧。”
曹公公如释重负,立刻叩首跪安,倒退着快步出去了。
寝宫里,气氛紧张压抑,还要承受皇上喜怒无常的威势,曹公公一度以为自己要晕厥过去,
此时呼吸到新鲜空气,感受到温暖和煦的阳光,曹公公深深吐出一口气,感觉总算是活过来了。
白颂的身子很弱,经常会有喘不过气,眼前发晕发黑的感觉,好像不刻意撑着就会晕倒。
再加上性生活频繁,身子日渐亏空,搞不好哪次就要在床上闹个大笑话。系统勒令她休息几天,顺便也温养下她的灵魂。
所以白颂才会昏睡这么久。
这段时间她偶尔有意识,也能感受到萧澜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
也正是因为有她,所以白颂才会如此放心大胆地沉睡,毕竟萧澜是女帝,只要她没有奸尸的癖好,自己大概率是没什么危险的。
不然,自己一直这么沉睡下去,换个别的人指不定就放弃治疗了。
她耸了耸眉毛,费力地睁开了被胶水黏在一起似的眼皮。
好长时间没睁眼了,这么点的动作累的眼皮直抽抽。
眼睛酸涩,还没看清楚东西,眼泪先顺着眼角涌了出来。
“颂颂?颂颂,你醒了?”耳畔传来萧澜担忧的声音,白颂被吵得脑壳疼,眉心微微蹙起。
清凉的帕子擦拭过眼皮,眼角,白颂眨了眨眼睛,眼前终于不再是一片模糊的影子了。
迎面对上萧澜的脸,白颂吓了一跳。
短短几天,萧澜却像是过了几十年。
毫无生机的发黄发暗的脸,粗糙的皮肤,疲惫的神情,像极了家里有一个瘫痪丈夫,还有一个流氓儿子,被生活重担压垮了的中年妇女。
系统突然幽幽说道:“她只有一个瘫痪又流氓的你。”
白颂:“……”怎么说话呢这是。
在看到萧澜的刹那,白颂愣了愣,眉宇间闪过一丝莫名其妙的心疼,她神情惘然,看着萧澜伸出来的颤巍巍的手,却又下意识地躲避。
躲开之后才觉得不好意思,张嘴正准备想说话,后知后觉发现喉咙又干又涩,被刀剐过的疼。
她吞了吞口水,干渴没缓解,反倒是喉间涌上来一阵腥甜。
白颂趴在床沿上,剧烈的咳嗽。
脸颊憋得通红,额头沁出细细密密的汗,整个人苍白又虚弱。
“颂颂?”萧澜吓了一跳,赶忙吩咐叫太医,回头就发现白颂嘴角挂着一丝血,往地上一看,心神俱裂。
白颂——吐血了!
“颂颂!”看着地上那抹鲜红的血迹,萧澜眼眶都红了,血红刺伤了她的眼睛,她的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黑白色。
气急攻心,萧澜一阵干呕,但什么都没吐出来。
她抱着白颂,手足无措,还是曹公公提醒她,先给白颂喂点水,又喂了点蜂蜜水,调和嘴里的苦涩味,也为增加点力气。
夏且很快就来了,这次她显然淡定很多,一根针扎在胳膊上,白颂红的几乎要滴出血的脸平复很多,也不再咳嗽了。
擦了擦眼泪,白颂眯着眼睛认了半天,试探地问道:“我、好像见过你?”
“嘶——”一阵撕裂的疼痛袭来,白颂刚才还泛着晕红的脸瞬间白了。
“你干什么,你快放开她!”夏且来不及高兴,就看着白颂疼的五官都扭曲了,额头沁出大颗的冷汗,顾不得君臣有别,急忙伸手去拦。
白颂半个身子都被提起来了。
“好痛!”她躺的时间太长了,身子酸软,根本经不起如此粗暴的拉扯。
夏且急得都快上手打萧澜了。
“啪——”一个巴掌猛地扇过来,夏且被掼在了地上,捂着瞬间红肿起来的半张脸,恨恨地瞪着萧澜。
“不要!”看夏且眼底还想爬起来帮自己的跃跃欲试,白颂惊叫一声,急忙抱住已经起身踹脚出去的萧澜的胳膊,“不要。”
萧澜眼睛都充血了,一胳膊甩出去,白颂直接摔趴在了床上,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几乎要将肺咳出来。
“颂儿!”夏且眼见着她又吐出一口带血丝的口水,面色瞬间就变了。
刚才那是滞涩在体内的淤血,吐出来反倒轻松些。
但这次肯定是身体内部某处被磕破了,或者喉管开裂,最小也是口腔咬伤了。
夏且就像是豁出命了似的,也不管萧澜阴森的脸色,就是要跟萧澜作对,手脚并用踉跄着爬到了白颂的身边,急切道:“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哪里受伤了?”
萧澜面色阴沉如水,看着白颂和夏且就像是在看奸夫□□,眼睛里都能淬出毒来。
只不过,她也很担心白颂的身体状况,只能努力压抑着怒气。
倒是白颂,被萧澜看的头皮发紧发麻,怎么都伸不出那只手去。
夏且回头看了萧澜一眼,递给白颂一个别管她,她就是神经病的眼神,一把拉过白颂的胳膊,手指搭在白颂的脉搏上:“气急攻心,气血两空。”
她故意说的很大声,就是为了让萧澜听见。
——气急攻心,若是萧澜再为难白颂,动辄对白颂非打即骂,严重了一口气上不来是真的会憋死的。
——至于气血两空,无外乎就是因为那个。
想到这个,夏且不甘心地凝望着白颂,眼神细细描绘着她的眉眼,脑海中浮现出两人还只是小宫女时相互扶持,共同进退的帧帧画面。
为什么,明明是她先认识颂儿的,明明是她先知道颂儿的好的,她甚至都已经决定了等二十五岁出宫,就跟颂儿找一处依山傍水、山明水秀的村子落户,两人相伴着度过余生。
这美好的愿望不止一次在她的脑海中生根发芽,只是当时她们的处境都非常艰难,甚至危险,她们无法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危,甚至还会给自己心爱的人带去危险,所以这些话夏且都只敢在心里想一想,从来不敢说出来。
可颂儿,她却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她铤而走险,筹划着要帮萧澜登上帝位。
虽然不知理由,但既然颂儿选择了帮助萧澜,自己肯定会帮助颂儿。
夏且出生于医药世家,从小耳濡目染,即便入宫也从不放弃学习的机会,久而久之便练就了一身好医术。
决定帮助萧澜即位之后,夏且也不需干其他的,就帮颂儿治病了。
每当她看着颂儿带着一身伤,甚至只剩下一口气的模样,她就非常恨,恨萧澜,也恨其他人。
但她认为,萧澜就是罪魁祸首。
她打心眼里不想萧澜称帝,但若是萧澜真的失败了,她们都活不成了,所以她对萧澜的感官非常复杂,只好尽量减少和萧澜的接触,只跟颂儿亲近。
也正是那次之后,白雅惠彻底歇下了想要女帝盛宠她一人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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