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卿稚知道自己的心思龌龊,觊觎少堂主,嫉妒珩穆。
可他控制不了,因为珩穆容不下蔺卿稚。
如若有一日,珩穆和少堂主成亲,他就连守在少堂主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只要不是珩穆,蔺卿稚都不会如此工于心计。
少堂主也说了,日后不会再与珩穆往来,蔺卿稚信少堂主,却不信珩穆会就此放手,少堂主这么好的人,换做谁都不会轻易放弃。
田齐不知道蔺卿稚心里的小九九,她满心想着工作。
在数学老师和语文老师的协助下,不停的给这个世界里的联络站发电报,等电报回复的功夫又难免遇到占线的问题,完全疏通好各个地方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整了,学校里一片宁静,两位老师在自己位置上打盹,因为战斗力余存的游击使者还没有任何消息。
只能发电报给余官桂,让他联系系统,九号联络站也可以直达天听,问题是害怕占线的缘故,就没有直接联系,而是让一站之隔的余官桂效劳。
田齐从位置上站起来活动僵直的筋骨,站起来视线就抬高了,她才发现有个家伙在楼下的长椅上睡着。
大晚上也不怕蚊子?
她坐在这里如果没有脚下燃烧的艾草条,怕是早被蚊子咬个痛快。
田齐皱着眉走出去,她脚步很轻,不想惊醒任何人,走下楼的时候,楼梯里没有灯,只有她手里的一盏煤油灯。
她走到长椅旁边,在椅子上睡着的人被脚步声惊醒。
他睁开眼,手里的书啪一下掉到地上:“少堂主。”蔺卿稚声音朦胧,眼神也是失焦的,田齐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拿着灯的人是自己,转手把灯移开。
她低声询问:“不是让你去旅馆休息,待在这儿干什么。”
“我去了,睡不着,便过来这里等少堂主,顺便看看书。”渐渐清明的人,从长椅上坐了起来,拾起地上的书本仔细擦干净:“我是真的睡不着才来的。”
“起来吧,你也不怕喂蚊子。”田齐无语,睡不着什么,以前没遇见她的时候难道就不睡觉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她也没有戳破他,蔺卿稚跟着田齐上楼,他偷偷观少堂主面色,知道她不喜欢自己守在外面,蔺卿稚没有撒谎,他刚睡下就被楼梯里的脚步声惊醒,连续数次后,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以前他都是浅眠,生怕出事,真正一觉睡到大天亮的时候很少。
就算累得昏睡过去,只要有一点点风吹草动,也足以让他从惊醒。
“我还要很长时间,你自己找几张凳子拼在一起休息。”田齐在火车上睡够了,所以连续工作后精神依旧不错,蔺卿稚是要在火车上照顾自己的人,她打算两人错峰休息,免得发生什么意外。
田齐回到办公室,打瞌睡的人还没醒,屋子里的电报机也没有发出接收到讯号的提示,蔺卿稚乖乖的找来几张长椅,再加上一张靠背椅当床头,他轻手轻脚利索的组装好一张临时床铺,田齐还没回过神,人就已经躺上去睡着了。
好吧,有床不睡,跑到这里来,真是的。
无言以对的人继续等着电报,一直到凌晨三点半,余官桂那边才传来消息说,系统查了一下,他们上报失踪的那个使者,很有可能叛变了。
田齐除了要对抗白杨,有了新任务,就是去除掉叛变的使者,位置信息也随之发到九号联络站,系统让她看着办,余官桂说系统心情不好,田齐最好是零等待加紧解决。
田齐直接回了一条:为什么不增派人手。
须臾,余官桂回复:系统说已经把休眠中的两位使者唤醒,由他们暂时去处理白杨的事情,田齐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去杀了背叛者。
田齐再发问:是否立即启用新电码。
余官桂回复:已经启用,系统会自行确认。
田齐回复:明白。
余官桂又发信息过来:珩穆已经买票去找你了,不过看现在的情况,他要扑空。
田齐汗颜:不是说清楚了,怎么还纠缠不休。
余官桂:人家是贞洁烈男。
田齐回复:我知道了,结束通话。
她没心思理珩穆,满脑子都是——叛变。
系统最憎恨叛变,它对于契约有一种天真的执着,奖惩分明,田齐在执行寻常的任务外,背地里也是需要为系统处理叛变者的。
她从来不手软,很得系统欢喜。
处理一个叛变者,得到的奖励是缩短工时以及在退休后仍能身居高位。
如果不是成为系统的刀,田齐也不能安排余官桂夫妻来到这个世界继续存活,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有牵绊和弱点,才是系统喜欢的使者。
田齐死过一次,不惧死,却也贪生。
能好好享受,为什么不享受呢。
旧事莫提,田齐记下系统给的位置坐标,在地图上对了一阵,她可能要稍微改变行程,从九号联络站,顺流而下,乘船到十八号联络站去。
叛逃的代价很大,背叛者不可能坐以待毙,自然系统也不会任由背叛者逃离,他会被锁定在一个区域里做困兽之斗。
只有杀死了系统派来的人,禁锢才会打开,这是系统定下的规矩,背叛者杀了田齐,那么他以后就不会再受系统追杀。
道理就这么简单。
田齐捏着眉心,背叛者和她算点头之交,说不上几句话,就资料上来了解,背叛者是杀手出身,一直游离在道德灰色地带,一个早就道德真空的人,怎么忽然叛变了,难道是人老了就变得伤感起来。
叛变的理由田齐不得而知。
也没必要深究。
系统要叛变者死,田齐负责处死他。
等到早上七点半,田齐把系统的任务转告给九号联络站的同僚,出纳闻言,立刻开车去码头给田齐买了两张船票。
“赶紧出发吧,我会告知其他联络站的人以田齐的口吻给田老板发电报报平安。”女校长道。
田齐接过船票,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开船还有两个小时,足够洗漱和吃早饭的,事不宜迟,她赶紧带着蔺卿稚回旅馆。
蔺卿稚知道要坐船离开,好奇的询问为什么。
“珩穆坐火车来了,我不想和他纠缠,所以改坐船南下。”她胡乱扯了一个借口,蔺卿稚听后,眼眉带笑。
“你高兴什么。”坐船就绕远路了,难道走远路他很喜欢。
蔺卿稚给田齐找好换洗的衣物,然后在和上门前解释道:“少堂主不理珩穆,我当然高兴啊,我这就去给少堂主买早饭。”
“吃好一点,我估计船上没什么可以吃的。”
“船上都是吃鱼的,少堂主不喜欢吃鱼吗。”
“不喜欢。”
“那我得去买干粮。”
“也好。”
十八号联络站在龙云城,龙云城靠山面水,走水路可以直达,只是坐船要三天四夜……
去龙云城的船,是两层蒸汽船,出纳给田齐买的是头等舱,就算是头等舱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一进去就一脸嫌弃的看着一床一言难尽的被褥:“这怎么过三天四夜,他们洗过没有啊。”
“我去和船家说说。”蔺卿稚立刻道。
床单问题很快解决,蔺卿稚重新给她铺床叠被,接下来几天,田齐在船每一次靠岸都要走下码头,双脚站在大地上才舒坦。
作为同伴的蔺卿稚,也喜欢下船去看形形色色的旅客。
“少堂主,你看洋鬼子。”
洋人也算西洋景,蔺卿稚看到上船的洋人时,眼睛总不自觉跟着人家瞧,田齐抓紧时间感受大地的恩赐,对于洋人只是轻撇了一眼,对方一副商人打扮,年纪大概四十出头,跟随他的外国青年头上带着一顶白色的小帽子,田齐没有一下子就断定对方的身份,只是留心观察了而已。
蔺卿稚因为在学习中,所以对洋人比较感兴趣:“少堂主,你说洋人眼睛怎么是这么多颜色的。”
“他们真的喝牛奶能长这么大?”
“自然课本上说,地球是圆的,世界上有好多地方,法兰西,英格兰什么的,你说这个洋人是哪里人啊,花旗国的么。”
忽然化身十万个为什么的家伙,围着田齐一边转一边问,码头上有许多挑担子来卖水果的百姓,蔺卿稚看了一阵西洋景,便在水手招呼旅客上船前,去选一些水果上船给田齐换换口味。
“少堂主,这个芭蕉挺好,还有石榴呢。”蔺卿稚问挑担子的老板怎么卖,老板说了一个价,蔺卿稚立刻还价,一边想卖一边想买,几个来回才谈妥。
老板用草绳编的筐给蔺卿稚装好香蕉和石榴,刚找好钱,同样在旁边买果的一个女青年就叫住了他。
“师弟,师弟真的是你。”女青年一把抓住蔺卿稚,害得他手里拿来尝鲜的半个石榴险些滚落,蔺卿稚眼疾手快的抓住石榴,冷冷地带着怒意瞪着抓住自己的女子。
女子留着一头时髦的及肩短发,头发上带着一枚精致的发卡。
长得还算标志,年纪二十七八上下。
“师弟,师弟,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认识你。”蔺卿稚甩开女子,脸上显得不耐烦得很:“你一个女子跑来乱认人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想谋财。”他说话尖酸刻薄,不留给对方任何余地。
女子讪讪收回手,脸色也不好:“蔺卿稚,你是蔺卿稚没错吧。”
“少堂主我们上去吧,要开船了。”蔺卿稚没搭理女子,带着水果走回田齐身边。
田齐没问他们是怎么回事,水手扯着嗓子呼唤旅客,她应了一声走上轮船,回到自己的舱室,蔺卿稚立刻就坦白了刚才的事情。
他给田齐剥了一根芭蕉:“刚才那个女子是我师姐,在戏班里唱老生,我不想与她相认,也没什么原因,就是不想和过去出卖过自己的人有牵扯。”
“她出卖过你。”田齐问,接过芭蕉咬了一口,还挺甜的。
蔺卿稚漠然点点头:“人穷疯了,很多事都做得出来,我第一次逃跑,就是被师姐出卖,她也有苦衷,如果不是我,那么就是会是二师兄,与其让自己喜欢的人遭罪,不如舍了我。”
“你既然不想认就不要认,芭蕉不错,你去洗一个石榴切了给我试试。”田齐吃完芭蕉把皮递给他,蔺卿稚提着草编果篮走出去,他知道少堂主不会计较,更不会让自己去原谅过去伤害过他的人。
所以,蔺卿稚一回到舱室就坦白,少堂主的态度果然如他所料。
他在头等舱,洗手间在舱室末端,蔺卿稚去的时候里面有人,于是他转出甲板想借一层甲板的洗手间用。
人刚走下一层甲板,耳边又听到了师姐的声音,蔺卿稚脚步不带停,继续往前走,身后的人不死心,直接追了过来拦住他的去路。
“蔺卿稚,我知道是你。”拦路的女子咬着牙,表情似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别挡路。”
“蔺卿稚,我看得出你现在翻身上岸了,你看在我们曾经师姐弟一场,看在二师兄曾经给你一口饭吃的份上,能不能借点钱给我们,二师兄现在很不好。”
“与我无关,别挡道。”原来是借钱的,蔺卿稚就算有钱也不借,凭什么要借,他在臭水沟里苟延残喘的时候,他们伸过手么,蔺卿稚以前天真,不止一次被师姐和二师兄谋害。
如若不是他逃得快,现在都不知道是什么下场,或许会和其他小旦一样,病死在路边,亦或者被人活活打死。
蔺卿稚面无表情的绕过师姐,师姐不死心,伸手拽住了蔺卿稚:“你身边那个姑娘,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吧,他知不知道你是戏子,知不知道曾经在台上唱粉戏。”
哼,看吧,蔺卿稚想得没错,她一看情势不对就变脸威胁:“蔺卿稚,你现在过好日子,得珍惜。”
“我的事不劳你操心,至于我家少堂主,我过去做过什么,没有一件事隐瞒过她,她不在乎,你想要嚼舌根,怕是浪费了。”
“没想到你这幅好皮囊还真能哄人。”师姐讥讽的上下打量他,蔺卿稚现在穿的是一身枣色的长褂,料子川蜀来的贡锦,很是好看,少堂主嫌他衣服少,让王叔又添置好几身:“哼,师傅说,你靠一张皮囊吃饭足以,以前假清高不肯卖,现在还是不是卖得欢。”
“收起你龌龊的心思,你以为谁都和你男人一样卖身卖艺么,呸。”蔺卿稚不想与她纠缠,转身大步走上一二层甲板连接的楼梯。
因为下层舱室的人无法到上层舱室,蔺卿稚快步走上去,想要立刻摆脱这个恶心的人,而师姐很快就被水手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