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独自莫凭栏』—————
她顾螓流媔,雾隐星曜间的一声轻唤:
袭渊………
温柔缱绻,灼灼如玉,似静世芳华。
[序]
无歌来了,与以往一般自指尖凝出淡金色的血,附着于摄魇镜上。他微微侧头看向我,唇角勾起一抹意兴:“这次魇息波动比较强呢。”他挥手化了一方青石桌,其上置了一壶酒,入座而斟。手执酒盏,雨过天青的瓷色温润,握之平滑。他手微微转了一转,盏中液泛青影,凝着眸像是在细细打量:“前段时间,我费了许多心神,琢研了百年,后又历经三千日方才酿得此酒……”他微抬眸,意为不明:“据闻离夜创得此酒时作名为‘三千未央’,乃是取你名之意。”他忽的摇头笑了笑:“这酒无香,实则馥郁甘醇,喝了才香蕴唇齿,教人心神俱漾。也亏得他如此新意,费了我许多时候,倒也是个奇人。”顿了顿,又言:“我记着那时的你对这酒也是极喜的,因而便想着如此做了……可要尝一尝,好歹勿要辜负了这佳酿。”
我眸色微动,也不知是何心境,走到他旁侧坐下,应了他言,兀自饮了一盏后,不由闭了眼,这熟悉的味道,遥远得很,却动了许久不曾触及的那根弦,恍惚着闭了眼……
月色微凉,那人白色衣袂银绣流云,墨色长发紫檀木簪,踏着月华,拎着坛酒缓步缓生笑:“千央……这酒名为三千未央。”
许久,抑了思绪,方才记起凝神感应着那些浮动的精神意念。
[正文]
「第一章:若教眼底无离恨」
八荒九州,极尽六界……他寻她,万年苍茫。碧落黄泉,只为一如那成魔十世,她顾螓流媔,雾隐星曜间的一声轻唤:“袭渊”温软缱绻,灼灼如玉,似静世芳华。
偌大的魔界宫殿中,万年不灭的九幽冥火却沉寂了一年之久。整个宫殿弥漫着一种森然死寂的气息。高处王座上,一名金线暗纹的黑袍男子低垂着眉眼,一袭墨发颓然的散在脸侧,双眸微阖,在眼睑下映成一道浅浅阴影。一张略显苍白的脸上,不辨神色。
蓦地,袭渊左腕上一串暗黑骨珠似有光芒自那复杂而古老的图腾上一逝而过。尔后,缓缓睁眸,一双暗红眼眸染尽孤寂苍凉,轻喃:“重染。”………你怎可弃我。
十万年前———
仙魔大战,他渡劫受袭,魂散之际用本源九幽之力在魔界布下结界。自此轮回,在三界弥留,以天地灵力修复神魄。
一世轮回,花灯节上,熙攘人流间,他只是一个容貌平平的微小灯贩,亦是了无记忆。初见时她一袭清雅男装,墨发束冠,从这儿买了一盏花灯,就在一旁的河畔寻水放去。花灯烛光明灭间,她素手合十,神色虔诚,隐约着是在怜乞红线。
“愿,夫良子善,长乐安好。”
他寻声望去,只见女子侧脸若染朝霞,氤氲朦胧。
再次相见,她站在醉香居楼上的外廊,一袭艳红留仙裙似天际烧云,曳地迤逦。妆容艳丽却无俗韵,唇色如血,蔻丹染香,眉间一点朱砂,十丈软红也不甚于此。
此时,女子高高端立,风华无双,宛若遗世而盛绽于忘川旁绝艳妖冶的曼珠沙华。
他途径此地,醉香居下已站满了围观之人,据人群中纷扰议论可得知,似是花魁重染自赎其身,此番她携财帛挑选良人亦是惹得城中不数青年才俊趋之若鹜。
闻言,他不语抬头,本是淡漠一眼,却恰遇她回眸相视,万籁静喑天地寂灭,顾螓流媔,雾隐星曜。
顷刻,劫缘十世。
重染绛唇微勾,蔻指往他所立之处轻轻一点:“你可愿娶我。”螓首微抬,言语清越似珠落玉盘。
此后,她随他清贫为生,荆钗素缟,褪尽光华。年复一年,日子种了虽清苦,彼此却也一直举案齐眉,情意缱绻。每每问她是否有悔,她亦只是安淡的依偎在他怀中,轻唤他的名字。一声“袭渊”,却也被她念出了极致的温柔与动情。那一刻,他万般心安满足。
她在屋舍外栽了几棵桃树,那时阳光正好,风吹软暖,她回过身来,拭去额间细汗,眉眼弯弯,笑颜生姿:“袭渊,待过几年花开之时我便给你做桃花酿吧。”
他笑了笑,如今的重染仿佛卸下了以往在醉香居的伪作面目。
她说:“我不喜欢那样的生活,人来人往,恣意放肆,麻木薄情,在那里,没有‘人心可贵’,只有场风月欢愉。”
她说:“像这样平凡简单的日子,很多人都拥有着,很多人愿意抛弃一切去拥有。可那些拥有了的人却想着抛弃一切的摆脱这样的生活,他们从来不懂得平淡的珍贵。”她顿了顿,认真的看着他:“所以,我现在有了这份珍贵,我会好好的珍惜,你也不要轻易辜负了。”
————————你也不要辜负了———————
说这话时,她很认真,眉眼里都认真到了极致,仿佛把一切的情意都付之一人了。
看着她这副神情,他暗暗失笑,怎么会辜负了呢?
是啊,怎么就辜负了呢。
这一日,她说明日贩完灯后一定要早些回家。他看着重染仔细强制而又略有紧张含羞的叮嘱,笑而不语。这丫头,每年他生辰都如此叮嘱,每年,也都有她记着自己的生辰。
薄暮渐暝,他略感身体不适,两人便早早睡下了。子夜时分,魔界结界骤然一震,附着于上的九幽之力乍放幽蓝光芒。与此同时,躺在床上的袭渊蓦地瞠眸,其身周空间灵力难以察觉的隐隐波动。渐渐地,双眸隐变为血红色,随着魔煞之气的愈演愈烈,那一张平凡无奇的面庞隐约着显得模糊,只见暗红妖异的魔纹在脸上肆意蔓延。
翌日,天际微微泛白,袭渊将那猩红的眼眸缓缓阖上,脸上魔纹尽数褪去。这是一张极其陌生的面容,却也极为俊美。眉眼微凝,自成清绝雍容,再度睁眸之际,那血渊一般的眼又让其凭添了几分邪戾。淡漠瞥过榻上女子,昔日盛满温柔长情的眸子此刻如同陌人,不起半分波澜,不带丝毫感情。
并非是忘却,只是这几年的时光对于他生命中那漫长的岁月实在是沧海一粟微不足道,俗世中的男女之情亦也难以掀起他眼中半点涟漪。
起身,走出屋外,略有深意的抬头看向那万重高的天。紫宸,再且容你快意几万年,本尊必上那九重天亲手诛杀你,以消当日一剑之仇!思即此,身形隐灭消弭于此地,不留丝毫痕迹。
那时的他,仍不知情之一字,仍不知自己辜负了什么,错过了什么,因果之间又会失去什么。
一过一失,可成谶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