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审视着面前这个女儿,见她此刻抬起了头,没有再做那般委屈的样子,心中更是愤怒。
想她一国皇后,这个贱人生的女人还敢这么瞧自己,是活腻歪了吗?
面前的女子五官精致惹人喜爱,身子瘦小,却姿态昂扬,如一株空山兰草,幽香无比,真是让人眼前一亮,怪不得能让梦儿提醒她注意这个公主。
她还记得那这个公主的生母,当年那勾人摄魂的样子,独独让陛下宠爱了好几年!
各种情绪绞在一起,皇后的脸色越发不善:“你可还有话要说。”
九公主不语,静静地凝视着皇后的衣角,这都已经定她的“罪”了,她还能说什么。
“拖出去打一顿,让她长点教训,以后看她还能不能如此张狂。”她喜欢干脆利落,不喜欢那些个“温柔”的手段,特别是这个丫头竟然让她的梦儿特别提起来,她怎么能不给梦儿出这口气!
得了银弓又如何,还不是一个物件,如免死金牌,到底不是免死金牌,且她还打不得了?
殿中两个嬷嬷得了吩咐,上前架着九公主就出去。
文珠在一旁死死地拽着九公主的腿,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对着皇后娘娘不管不顾地道:“娘娘,我们公主年龄小,又不懂事,谁人不说她天性纯良,其他公主们欺负她,我们公主也只是忍了,从来不敢有半句怨言,在殿中也是勤勉好学,先生们都知道,刚才她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奴婢可以作证。”说完不要命地朝地上磕起头来,众人光看着都觉得疼。
旁边的一嬷嬷赶紧踢了一脚,这一脚把文珠踢开了。
九公主极其护短的一人,看见这幕如何能受得了,文珠的头上已经伤了,肿了。
九公主轻巧地挥手挣脱开,奔到地上去扶文珠。
几个嬷嬷见这个瘦弱的公主居然轻轻松松地挣脱开两个“五大三粗”的嬷嬷,有微微的惊愕。
这一幕不过是发生在一眨眼间。
文珠在九公主的搀扶下爬起来,又哭到:“娘娘,若是这板子打下来,只怕会要了我们公主的命,娘娘……”
皇后瞧见这一幕,冷笑不止:“大胆奴婢,你这奴婢的意思是本宫冤枉了你们不成?还是说本宫恶毒,欺压了你们!本宫可是问了你们,你们含含糊糊的打算蒙混过去……”
说着给旁边的向嬷嬷递了一个眼色,那嬷嬷又叫了几个人,把九公主和文珠都紧紧地拽住了,皇后这才扬声道,“你们今日不说出一个子丑寅卯来,看你们如何出得了本宫这正阳宫!”
“母后,定城不敢如此想,但定城跟大皇子真的不熟,请母后明察……”还不待说完,皇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两人被几个嬷嬷架着出去。
公主们身份尊贵,板子自然是不会落在公主们的屁股上,即便是犯了大错,也不过是用一块软木片打两下背脊,以示惩罚,后面再被罚禁足思过等等。
九公主被带出来,便被几个嬷嬷死死地控制住,一嬷嬷拿出三指宽的戒尺当先就狠狠地抽在九公主的背上,九公主一愣,仿若神魂出窍,接着便是尖锐的疼痛传来。
还不待她回神,背上又是一下、两下、三下……
背脊很快麻木,冷汗从额头冒了出来……
这板子的力道,可不好掌握,有的嬷嬷捏着这不长不厚的戒尺,能把一个人的五脏六腑震碎,外面还看不出一点伤痕。
但皇后娘娘惩罚一个不受宠的女儿,不需要人家拿她的错处,是以不需要顾及外表,打得血肉模糊最好,就算以后这伤好了,那片背脊也不能恢复以前的光滑如初。
女子皮相,没有人不会介意,等夫妻同房时男子不用看,摸着背脊一片痕迹便会嫌弃,更别说这些公主以后嫁的人均是皇子龙孙,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没有摸过!
显然皇后派的这个抽打嬷嬷深谙此道,她卖力地打着,想到自家大公主说的那番话,还暗暗使上了巧劲。
一大片血渍冒了出来,在落日的照耀下,血红得刺目。
文珠哭喊不止,九公主算是被她一手带大的人,她生命中也只有一个九公主,九公主既是自己的主子,又是自己的妹妹,只要是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哪怕自己苦点累点,从不敢让她受半点委屈,现在九公主竟然被人打,打得这般严重,九公主是主子呀!
是一国公主呀,她们怎么能这样打一个公主……
而她却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她受伤。
一团白影突然飞进来,他一挥衣袖便把殿前的嬷嬷们全部拂倒在地,他上前一步,轻巧地一脚踢飞了那执尺的嬷嬷,嬷嬷和戒尺一同飞出去老远。
宫映雪见没了碍事的人,这才上前接过站立不稳的小丫头。
文珠瞧见是宫映雪来了,当即放松,露出一抹笑容,脸上的泪痕犹在,看着好不滑稽。
九公主突然感觉眼前只有一团白色的光,身上麻麻的,再没有了痛楚,她愣愣地望着他,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你来了——”她就知道他总是会来救她的,他是她心中的英雄。
这抹笑容干净纯粹,带着满满的希望和甜蜜,如百花盛开。
宫映雪的心一瞬间揪紧,俯视着胸口处那张苍白的容颜,一动不动。
皇后听见动静,带着人雍容地从殿中走出来,还没有踏过门槛,就瞧见了她的嬷嬷,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而院中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均是一身雪衣,融在一起似是一体,怎么看都带着点不清不楚的味道。
汤皇后讽刺地笑道:“宫映雪,你这是何意?”
“救人是我的本性,且我这也是为娘娘好。”
“哦?为本宫好?”皇后略略转眸,想到自己之前怀着皇儿,身体一直瘦弱,又是这般年纪怀上的,如果不是得了宫映雪的照顾,也不会有现在这个大胖小子,在这个小事上,何不卖他一个人情。
于是,她微微放软了语气,“说来听听?”
清冷淡漠的声音从九公主头顶飘出去:“我瞧见陛下正往这边过来。”
短短的一句话,把皇后骇得不轻,她怎么会想到陛下今晚过来,自从她生了皇子,不仅腰身胖,脸也胖,连手和脚都长粗了一大圈。
这一胖整个人就富态了,关键是她是女子中最尊贵的一个人,要什么没有,还需要从体型上彰显自己的富态吗?
这一胖,直接影响到她的容貌,这下好了,除去初一、十五陛下会过来看皇子,其余的时间从不会踏入她这正阳宫,今日也不是那两个日子,她这才让人把这宁九叫了过来,处罚敲打一番。
如果今天被陛下看见,岂不是显得她一国之母小气,毕竟她昨天当众罚她抄写的,今天就寻了机会打公主,说出去不好听呀……
皇后想到这,也有些慌,她对着向嬷嬷眨眨眼。
向嬷嬷点点头,带着两个婢女出正阳宫宫门。
宫映雪知道她们这是出去确定真假,便静静地等着。
皇后娘娘瞧见他抱得紧,冷冷地笑出声:“哼,看不出来,这小丫头还有你护着。”
宫映雪淡漠地睨了她一眼,呛声道:“谈不上是我护着,只是这丫头是我才看中的,正准备收做徒儿。”
皇后咬牙切齿地道:“当真是我小瞧了她。”这丫头何时入了这人的眼?
“不,是娘娘高看了她。”
“凭她能入你的眼,就说明本宫以前是看走了眼。”以后再收拾她岂不是不容易了!
“娘娘又说错了,她是刚刚被你打得神魂出窍时,我恰巧碰见,这才入了我眼。娘娘也知道我素来有一个癖好,最喜欢帮一帮这低落若尘埃之人,”顿了顿,他凉薄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帮他们翻一翻身,翻身成功的,方能体现我之本事。”
皇后冷笑连连,狐疑道:“不曾想,你还是这么无聊之人。”
“当然,凡事我只讲缘分,我以为娘娘应该最清楚不过。”
皇后凝视着他不再跟他说话拌嘴,她当然清楚他这个死规矩,当初若不是有一物件合他心意,他会帮自己保住皇儿?
正因为清楚,所以才惊骇。
九公主感觉他怀中有力的心跳,一张脸绯红如霞,耳边“嗡嗡”地鸣叫,怎么也听不进他们的话。
天空渐渐暗了下去,显出了半空一弯残月,周围的冷风吹来,带着阵阵的花香,九公主突然觉得全身都冷得发抖。
文珠走过去,想要扶着九公主,宫映雪的怀抱用了几分力道,没有放开,修长的手指,一下下地摩挲着九公主圆润的肩膀。
皇后瞧见这幕,冷笑着哼了一声:两人的关系怕是不简单吧,哼这个小丫头有什么好的,又小又不好看,这宫映雪不如对着镜子看自己还有一些意思。
不一会向嬷嬷果然一脸慎重又带着欢喜的进来,皇后瞧见她的神色,当即明了,心中也生出别样的心思来,瞧见院中的三人,忽然觉得极其碍眼,丢了一记眼刀过去:“今日之事,本宫就不计较了,你们走罢。”
说完,难掩高兴地开始吩咐宫人点上琉璃宫灯。
一盏盏华丽的宫灯点了起来,盏盏宫灯各呈艳姿,带着暖暖的黄,柔柔的光,淡淡的昏,把院中每个人都耀得祥和、宁静。
宫映雪却未动,皇后回眸,不解地开口:“为何还不走。”
宫映雪突然展颜一笑:“娘娘似乎没有给一个交代呢?莫非白打了我这徒儿?”
“交代?”皇后眉心跳了跳,有些急了,音量不自觉拔高了许多,“要本宫对这丫头交代什么?”
宫映雪不缓不慢地开口:“那只有等陛下来了。”
皇后嗤笑:“你不怕陛下首先问罪与你!私自闯本宫的正阳宫,可不是小罪!”
“陛下怪罪我无话可说。”
皇后暗暗捏紧了手,这宫映雪简直是狂妄,对着她毫无恭敬不说,现在还想“兴师问罪”,她交代?!也不怕这丫头承受不住!
九公主却听明白了,她暗暗捏了捏宫映雪的手臂,宫映雪垂头看着她,淡淡一笑:“无妨。”
温柔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又带着令人安心的魅力,她似是第一次听到,九公主抬头凝视着他的眸子,满心都被这温温柔柔的“无妨”两个字填满。
皇后有些紧张,毕竟陛下问起来她还真的不好说,陛下虽然看似不在乎这些公主,可是有人故意为难,还是不能容忍的,毕竟都是他的子嗣。
皇后向前两步,眸中厉色一闪而逝,急声道:“好,只要她安分守己,本宫以后断然不会再为难她,今日之事也不会追究,你带她走吧。”
宫映雪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也不想跟荣帝打照面,带着文珠和九公主飞身离开。
才一离开,外面便响起尖锐的声音:“陛下驾到——”伴随着声音,惊飞了树上几只禽鸟。
皇后整顿心神,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带着一众宫人迎接圣驾。
感受到身边人一身冰寒的气息,九公主不明所以地侧目望了一眼,明明背后痛的不想思考和动作,她却还在猜想他为什么不高兴。
他不高兴,唇便紧紧地抿着,脸上写着生人勿近,就连身上,你都能感觉到属于他的寒气。
春夜冷冷的,凉凉的,因宫映雪的速度很快,所以那凉凉的风刮得脸颊生疼,这疼痛竟压过了背脊的疼痛。
宫映雪手中有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知道她背脊定然被打烂了。
心中突然有些恼怒,他的人,只能他自己欺负,其他的人欺负她,都是找不自在!
但是——
这并不妨碍他教训她。
想至这,他不禁轻斥出声:“教了你那么久,当真一点长进都没有,以后我断然不会再来救你。”
九公主大概觉得有些理亏,很脓包地垂着头没有说话。
文珠被之前的情形骇着了,直到现在也没有回神,自然也没有说话。
宫映雪瞧见她一脸失意的样子,嗤笑一声:“你是当真觉得自己有本事了?叫你去你就去,可知去了能不能出得来,今日若不是我寻来,你小命只怕交代在了那里。”
话是这样没错,可怎么说的那么难听呢,九公主不满反驳:“我不去能有什么办法,那可是皇后娘娘叫我过去,我还能抗命不成?”
宫映雪桃花眼一飞,不咸不淡地开口:“说你两句,你还有有理了,若是还有下次,我定然再也不管你死活。”
不管就不管用得着说两次吗:“谁稀罕你管,还不是你惹的祸……”
“呵,黑丫头年纪不大,还真会气人。”
轻飘飘的话说了出来,让九公主大怒。
“没有你能气人!”九公主磨牙,气得心肝直抽,更压了后背的火辣辣的痛。
宁辞等在院里的门口处,明明是小小的身影和年纪,却如老僧入定一般,只静静地望着门口,都是他昨天的失意才会连累了她,他无不自责。
更没有想到那暗卫把昨天的事情,告诉他曾经的舅舅——王振飞后,他还另派了人进宫。
真是出乎意外……
对面的钱公公瞧见有一抹影子飞进了那公主院中,仿佛是大皇子,心都跳了好久,想着他等会出来,他就去联络感情,可又怕被皇后娘娘的探子发现,到时候得不偿失,真是煎熬得紧!
可去傍皇后的大腿,他又没有那个路子,去告密他又怕常来这公主院中的那白衣男子,毕竟曾经那人警告过他,如果这边的秘密被发现,首先就会要他的小命。
是以,他矛盾小心地过着,既想有人发现他们里面的龌龊,又希望不要被人发现,免得他小命难保。
真是处处道路,又处处都堵了,想想都憋屈。
“愁死个人了。”钱公公哀怨地跺跺脚,向自己的房中走去。
三人才一落地,宫映雪从宽袖中丢给了文珠一瓶伤药,便闪身离开,走前又瞧了眼院中的宁辞和多出的几名暗卫。
姿态尽显娴雅。
九公主没有来得及思考,为什么他身上有伤药,难道是一早猜到自己会受伤?
文珠赶紧上前扶着摇摇欲坠的九公主,九公主迷蒙着双眼,瞧了瞧面前自责的宁辞,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道:“我无事,你何必做这幅神态。”
像是她已经死的样子,早知道如此昨天干嘛要过来!
宁辞抬眸,凤眸中氤氲着雾气,如雨夜天空,暗沉沉的,望不到底。
要死的是自己,他怎么又是这幅样子!
九公主口中的话转了一个弯:“快回去吧,我不会怪你,早该来的,现在这样反倒让我心安一些。”
文珠低头:“公主——”
宁辞回神,对着她一阵打量,一时竟有些语塞,许久后,才柔和一笑:“总归是我错,让你无妄受难,我知道消息后,去找了父皇,没曾想父皇着急赶了过去。”
九公主一呆,原来父皇是被他叫来的,她还以为是巧合,原来如此……
宁辞接着道,“九皇姐,你以后不用担心了,父皇这次会过去,想来以后她们要为难你,父皇心中也有了算计。”
九公主点点头,突然回神,奇怪道:“父皇,这是为了什么?”
宁辞垂目:“毕竟是我们的父皇,哪有不在意的道理。”
九公主没有这么乐观,她可是一直知道父皇的性子的,朝堂的事情都够他烦的了,他怎么可能还有心思管她这个不受宠的公主。
九公主打了一个激灵:“是不是你求了父皇?”
宁辞抬头,展颜一笑:“没有,你进去上药吧。”
九公主点点头:“你先走吧。”她可不要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也好。”宁辞应一声,一个黑衣人便带着他闪入了浓浓的黑夜里。
九公主这才无力地靠在文珠的肩头,手软脚软的挪进屋中。
趴在床上后,文珠扯开背上的外衣,血渍干涸,有的地方根本扯不动,文珠只好又热了点温水,给她浸湿后再掀开,饶是这样,也让九公主疼得抽气不止。
眼中泪花便滚了下来。
过了好一阵,文珠给她清理干净,那背上全是血痕,有的地方血肉模糊,可见打人者下足了劲,是根本没有想要她们家公主活着。
文珠上着药粉,眼泪簌簌地掉落下来,九公主疼着龇牙,咬牙切齿的话从嘴里冒出来:“好疼啊……她给我等着,有一日我定要十倍、百倍加在她身上。”
文珠:“……”还有劲宣言了。
“呜呜……我这背后是不是烂了?”
文珠:“……”还知道关心自己的伤口了,刚才对着皇子怎么不哭?
文珠又看了眼血淋淋的伤口,心中无不担心这伤留下疤痕,那以后可该怎么办!
“杀千刀的……也不怕有损自己阴德!”
文珠:“……”嚎,嚎大声点,生怕那些个探子听不见!
“还有那个姓宫的,救也救了偏还要那么多话,是要我承他的情吗?真是小气!”
文珠忍无可忍,手下的力道也足了一些,九公主疼得又是一阵抽气,背脊都拱了起来。
九公主想着文珠青紫的额头,小声嘀咕:“你自己也去把头包一下,抹点药,莫要变傻了。”
半晌,文珠才闷闷的“嗯”了一声。
……
------题外话------
这一章有没有不一样,又长……又粗……又硬……
悄咪咪地告诉你们,好像还有一章
本宁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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