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如望着萧容,眼中闪出点点泪光,弓着身子,手贴在膝盖上,轻声说:“多谢萧媵侍。”
萧容笑了笑,转过身去对月眉道:“月眉,去一趟药堂,拿两支金疮药过来。”
“小姐,你哪儿受伤了吗?”月眉有些不解。
“拿来就是了,快去快回。”
见萧容一脸正色,月眉这才点了点头,临走前还不忘戒备地瞥了巧如一眼。
“巧如,你去拿笔墨来。”萧容坐下来,捋了捋袖口,将案几整理出一片空位来。
萧容铺好宣纸,将巧如遣了出去,然后独自一人伏在案几上细细地写着信。她将写好的两封信分装在信封里,将它们藏在衣柜底下之后才又走了出来。
巧如正站在门口发神,萧容故意轻轻地走过去,走到近处,巧如居然都还是没有发觉。萧容心中疑惑,若是魏荷语想要派人来监视,也不至于派个这般普通的丫鬟。还有一个可能,就是魏荷语还不知道她身怀武功,因此才疏忽了。
萧容顿了一会儿,突然朗声道:“这月眉怎么还没回来啊?”
巧如惊了一下,“萧媵侍,你……怎么突然出来,吓了奴才一大跳。”
萧容故作惊疑地望着她,“我一早就出来了啊,只是你在出神而已。想什么事情呢这么入迷?”
“奴才没有,只是胡乱发呆而已……”巧如连忙笑着,“啊,月眉姑娘回来了!”巧如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地指向走过来的月眉。
“月眉,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久?”萧容看着月眉手里拿了一大堆东西,问道。
月眉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小姐,这些都是赵妾媵命我带回来给你的。”月眉一边喘着气,一边走进屋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来,有绣花的手绢,有大盒的雨前龙井和毛峰,还有一些精美的布匹。
萧容理了理这些东西,没一个是她喜欢的。手绢她不用,但是那绣花倒是挺漂亮,茶叶她本来就不喜欢,虽然现在也不是很讨厌,那些红红绿绿的布匹更是让萧容伤透脑筋,被穆卿封杀了穿白色衣衫的权力已经很令她抓狂了,现在还来这些。可这毕竟是赵妾媵的一番心意,萧容还是让巧如将这些都收起来了。
“月眉,金疮药呢?”
萧容一脸正色地伸出手来,心想这小丫头不会是光顾着收人情,把正事忘了吧。不过月眉没有让她失望,她抿嘴巧笑,从怀里拿出两只药瓶,“小姐,都拿来了。”
萧容盈盈笑着取过一只,转身道:“巧如,快拿去擦擦吧,手上都带着血痕,还怎么做事情?”
巧如诧异地望着萧容,哆嗦着不敢去接。
萧容走上前,将药瓶硬塞到她手里,“以后你就是我的丫鬟,虽然我不敢担保你完全不被欺负,但是我也会尽量保护你。”
“多谢萧媵侍。”巧如拿着金疮药,泪光闪闪。
萧容抿嘴一笑,任凭巧如还懂得感激之情,那就不会黑心到哪儿去。她回过头来,果然迎上了月眉阴沉的脸,她弯了弯眉,故意朗声道:“既然赵妾媵这么有心,那我们就前去看看吧,听说她最近忙着给夫人刺绣,我们过去说不定还能帮上点忙。”说罢,携着月眉准备出门。
月眉横了巧如一眼,很不情愿地跟着萧容出去。
萧容自然是看出了月眉的不满,她紧紧拽着月眉,回过头来对巧如道:“对了,巧如,那衣柜里乱得很,你将衣柜收拾一下,将这些布匹都收进去吧。”
巧如应了一声,便抱着布匹走进里屋去了。
萧容拖着月眉走到屋外便停下了脚步,转向月眉勾唇一笑,“月眉,以前你经常和二少爷爬树是不是?”
月眉还在为方才的事情耿耿于怀,闷声闷气地答了声嗯。
萧容抿嘴笑着拍了拍她的头,“这次让我来教你怎么上树,你可要稳住了别叫出声!”
月眉正惊疑间,忽觉腰间一紧,然后一窜就飞上了树。她以前和窦天逸比赛的都是爬树,这种一飞就上树的她还真是只见过没试过,突如其来的漂浮感使她兴奋不已,差点就叫出声来。
惊异于萧容的做法,正欲开口问她,萧容却立马使了个眼色,月眉立马会意,便不再开口。
萧容一手抓着树干,一手扶着月眉,眼睛直直地盯着房间。从这门口的树上倒是可以将这房子看个完整,通过窗户和门还能看到屋子里的一块儿。
“月眉,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声。”萧容低低地说着,表情严肃认真。月眉紧张地抓着萧容的衣角,用力地点了点头。
在树上呆了良久,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就在月眉有些松懈的时候,巧如急急地从房里走出来。她四下张望着,确定无人之后,从衣袖里拿出了两份信函。
月眉惊异地望向萧容,萧容此刻正沉沉地盯着巧如,眼神有说不出的冷。月眉微微一怔,有些吃惊地缩了缩脖子,这样的萧容令她不知所措,自从来到了大帅府,萧容给她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更加亲切温和。而此刻那凌厉的目光,令她回想起了以前跟随在少庄主身后的那个冷冷清清的女子。
巧如显得很紧张,急匆匆地走到一个火炉子旁,将那两份信函都扔进了火炉子里,然后捣腾了一会,张望一番才进了屋。
月眉更加不解了,萧容方才明明说着要去赵妾媵那儿,却又悄悄带她上树看了这一出没头没脑的戏,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时萧容的神色没有了方才的紧张和凌厉,反而多出了几分欣慰和柔和。她抱住月眉,带着她轻轻地下了地。
看着只剩下灰烬的火炉子,萧容欣慰地笑了笑,然后转身静静走开。
月眉也连忙跟了过去,直到走出了钟翠阁好远,萧容都一语不发,月眉见她脸上一直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终于忍不住想开口问。
“想知道那两份信函是什么?”没等月眉开口,萧容就问。
月眉有些胆寒地问道:“小姐,会不会是她和夫人……”
萧容笑着摇了摇头,“那是我的信。”
月眉惊得停下了脚步:“那她为什么……”
萧容也停下来,眉目浅浅一笑,凑近月眉轻声道:“那些是我和一个‘情郎’来往的信。”
月眉愣住了,据她所知,萧容心里面只有少庄主,如今少庄主已死,哪儿还有什么‘情郎’?果不其然,萧容又轻轻笑着道:“那是我故意写出来让她找到的。”
萧容转过身去继续走着,“赵妾媵曾经因为私奔之事被揭发而受到吕妾媵百般折辱,以至于如今不得不忍辱负重仰仗着吕妾媵。因此在大帅府内这样的事情若是东窗事发,必定下场凄惨。如果巧如真的是夫人派来的眼线,那么一旦她找到这样的证据,必定会迫不及待地去交给夫人,那样的话,我们就会如同当年的赵妾媵一般,落得任人欺凌的下场。”
“可是巧如却把它烧了,看来她还是不想加害小姐你的。也不枉费小姐你对她那么好。”月眉这才恍然大悟。
萧容盈盈一笑,看向月眉,“从此以后你不会再防着巧如了吧?”
“我也是为了小姐啊。”月眉瘪瘪嘴,“可是小姐,你这么做不是太冒险了吗?要是方才她拿着信去找夫人怎么办呢?”
萧容眼神一紧,低低地道:“如果真是那样,我不会让她有机会走出钟翠阁。”
月眉被萧容这一句话惊了一下,但立刻又缓回了神,“小姐,你能这样想是好的。若是太心慈手软,最后我们都得沦落成下一个赵妾媵。”
萧容的目光柔和下来,拉住月眉的手,道:“月眉,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若不是因为还有你,我也许已经活不下去了。心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就能明白,对敌人,绝不可心慈手软。”
“小姐……”月眉迟疑了一下,“跟着你过来,反而让你左右为难了。”
“这算什么话?”萧容温柔地抚着她的发髻,“别忘了,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
月眉握着萧容的手,目光坚定,“那月眉的命,也是小姐的。”
身后的春花含苞欲放,她们俩相视而笑。
“那小姐准备怎么应对赵妾媵呢?”
萧容浅笑着向揽月阁的方向走着,却不答话。月眉也不再多问,紧紧跟在萧容身后,来到了揽月阁。
这才刚入春,揽月阁里竟已是百花争艳,这争奇斗艳的景色让月眉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路走一路看。
萧容来到了赵妾媵的房间,跟揽月阁其他的房间相比,这里只是简单朴素地装饰了一下。进去的时候,赵妾媵正在专注地绣花。萧容浅笑着向她行了个礼,赵妾媵连忙起身道:“萧妹妹怎么来了?方才送去的东西可还喜欢?”赵妾媵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小敏端来软椅。
萧容坐上软椅,学着赵妾媵那客气的笑容道:“赵姐姐有心了。姐姐的手那么巧,那么好的绣品竟然白送给妹妹我,妹妹高兴还来不及呢。”
赵妾媵一边理着针线一边笑道:“怎么算白送?以后萧妹妹不要再闭门不见姐姐便好了。”
萧容连忙道:“妹妹哪敢?只是前几日我和月眉都受了点风寒,因此不便见他人。”
赵妾媵放下手中的针线,关切地望着萧容,正欲开口说什么,忽听得门口人声响起。
“都这么多天了,夫人都催死了,怎么还没好啊?笨得像头猪一样!”随着这声音,吕妾媵气势汹汹地走进来,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可进来以后就突然住了口。
“哟,真是赶巧啊,萧媵侍今儿个也在这儿啊?”吕妾媵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赵妾媵连忙起身来,向吕妾媵行大礼,满脸恭顺,“吕妾媵找卑妾有什么事吗?”
萧容见状也连忙起身来,和吕妾媵位分相当的赵妾媵都行了大礼,她也只好跟着行礼。
吕妾媵摇着步子走到赵妾媵身旁,望了望那还没完成的绣花,顿时心中不快,厉声道:“夫人要的绣花,你还要绣多久?”
“不出意外,卑妾今日就能完成……”赵妾媵顿了顿,又连忙道,“卑妾今日一定把它赶完,明天就可以交给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