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卿应允了萧容的请求,愿意赦免吕妾媵。现在就只等这个消息传到夏如璎耳朵里去。
萧容走出永华阁的时候,心情大好,觉得这个令她窒息的牢笼已经开始被缓缓打开,只待她冲出桎梏,飞向自由。
出来的时候,孟逍和周阳依然立在门口,萧容走过之时,低声对孟逍道了声:“孟少将大恩,没齿难忘。”
她说得极轻,甚至不知道孟逍有没有听清楚。
孟逍头也没有抬,萧容也没做停留,敛眸徐徐走过。等在永华阁外的月眉迎上来,跟在萧容身侧。
“月眉,我昏迷的时候,大帅只惩治了吕妾媵吗?”萧容一边走一边低声问着。
“还有那群侍卫,好像被赶出了大帅府,这几日我都一直待在钟翠阁里,这些事情也只是听说。”月眉说。
萧容回想着那两个差点将她扔进黑屋的两个侍卫,这群黑衣侍卫照理来说是魏荷语的手下,可现在看来,魏荷语并没有被牵扯进来,这几日也没听到她那边有什么动静,看来那群黑衣侍卫果然尽忠职守,没有将她供出来。当时萧容极力从中挑拨,虽然其中一个胆怯的侍卫已经有些动摇,最终却也没能说服他们。萧容不知道魏荷语对他们用了什么手段,才使得他们如此死心塌地,不过终究不敢小瞧了她的用人之道。
萧容往回走着,第一次觉得这条路不再那么令她恐慌,春日里一派生机盎然的模样,就好似她此刻的心情。
第二日夏如璎如期而至,虽然依然沉着脸,却多出了几丝疑惑。萧容素衣净面端坐着,浅笑着抿着茶,“这是妹妹特意让巧如去取来的上好毛峰,不知夏姐姐是否喝得惯?”
夏如璎一直沉默不语,茶盏也不动一下,坐在一旁黑着脸看着萧容。
“夏姐姐喝不惯吗?不如让月眉换茶吧。”
“萧媵侍何必跟我绕圈子?”夏如璎终于开了口,“听说吕妾媵的紧闭被赦免了,想必是萧媵侍出面请求的吧。”
萧容放下茶盏,“月眉,巧如正在熬药,你去帮着看看火。”
月眉一听,乖巧地点点头,退下了。夏如璎向身后的颖香使了个眼色,颖香也退了出去。
“夏姐姐,当日之事,我一直都没有怪罪你。”收起闲适的神态,萧容情深意切地望着夏如璎,“我来到大帅府,和夏姐姐交往最深,难道事到如今,夏姐姐都还是信不过我吗?”
“你这是做给我看的?”夏如璎的眼里依然满是戒备。
“不错,很大一部分是为了做给姐姐看。”
夏如璎眉心拧起,站起身来说道:“不过萧媵侍要失望了,此举得不偿失。非但无法收买我,更是放虎归山。”
“像吕妾媵那样的纸老虎又有何所惧?这一点,夏姐姐比我更清楚吧。”萧容莞尔一笑,“夏姐姐在大帅府待了两年,对于府内人心动向,想必比妹妹清楚得多了。”
“我终日闲居钟翠阁,对府内动向不甚了解。但我却懂一样,那就是今日萧媵侍赦免了吕妾媵,他日吕妾媵逮住机会依旧会向你报复!”
夏如璎眼底尽是凌寒的光,似乎在说着极恶极恨之事。可她突然又笑起来,“不过妹妹福大命大,即使他日再被算计,也会逢凶化吉,倒霉的也只会是别人而已。更何况现在大帅对妹妹情深一片,又有谁敢再和妹妹过不去呢?”
“夏姐姐只知我逢凶化吉,却不知我九死一生。当日差一点我就被扔进那地下黑屋,那个洞穴又黑又深,里面似乎全住着恶鬼和怨魂!”萧容悲恸地扶着胸口,“夏姐姐,这样的生活,我已经受不了了。”
夏如璎似有些动容,口上却道:“还记得当初我说的话吗?出了钟翠阁,也许就再难有安宁之日,这样的生活,难道不是你自找的吗?”
“这样的生活绝对不是我愿意的!对穆卿我只有恨!”萧容起身来走近夏如璎,“夏姐姐,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个牢笼,我需要你的帮助。”
夏如璎吓了一跳,愣了愣神,然后坐下来喝了几口茶,却依旧不能平静,她抬起头,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想逃出去?”
“不错,我想离开这儿,不惜一切代价。”萧容毅然决然地说。
夏如璎的声音有些颤,“你……你当真……当真有这个胆量?”
萧容迎上去,“夏姐姐,我知道这是你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夏姐姐心思缜密,却苦于没有门路和胆量,如今你不是一个人,我们一同想办法,一定能逃出去的!”
夏如璎有些动容,却不说话。萧容继续道:“穆卿常年在外,府内也不时会有姬妾离奇死去,这些穆卿几乎都不过问的,这样一来,我们就有大把的机会了。”
夏如璎紧拽着衣角,脸上似有惊惧之色,“可是一旦失败……连命都保不住!”
萧容心中大喜,夏如璎这般说,就代表她没有猜错,夏如璎和她一样殷切希望着能逃出去,而且看她的反应,似乎更甚于自己,只是担心计划失败,性命不保。
“夏姐姐是想一生被困在这个生不如死的地方?与其这样,还不如一死!姐姐以前告诉我,这是命,逃不过,就得认命。可是外面都没试过,怎知逃不过呢?”
夏如璎站起身来,不知是由于害怕还是由于兴奋,全身都微微抖着。
“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进了这侯门之中,谁还能走得出去?”夏如璎扔下这句话,就匆匆地离开了。
萧容很少见到夏如璎惊慌失措,她总是足够镇定,足够冷静。不过这样的反应萧容已经很满意,夏如璎若是当即答应下来反倒是会让萧容出乎意料。
大帅府本来就不应该关着夏如璎这样的女子。
果然,第二天夏如璎又来找她了,这次她是孤身前来,略显疲倦的脸上带着紧张与兴奋,想必昨夜彻夜未眠。
萧容将房门关好之后,夏如璎就开门见山地问:“需要我怎么做?”
“如今我对大帅府很多姬妾都不甚了解,诸多地方需要你的提点。想要全身而退,就必须从长计议,这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所以夏姐姐千万急不得。”
“这个是自然,计划得越周密越好。”夏如璎果决地说着,“两年都等下来了,不急于这一时。”
萧容很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道:“首先,我需要夏姐姐帮一个忙。”
“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只要我力所能及,义不容辞。”萧容对夏如璎的反应还是有些吃惊,没想到平日里清心寡欲的她,也会有这般义无返顾的一面。
“月眉是我的陪嫁丫鬟,我与她感情极深。我们俩的事不希望把她牵扯进来,所以我想提前想办法将她送走,不知夏姐姐可有良方?”
夏如璎思索了一阵,“月眉只是一个丫鬟,想送她走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想要名正言顺,就需要有人里应外合。”
萧容欣喜不已,因为那正是她心中所想。
“那就劳烦夏姐姐修书一封给你的娘家,让他们送来一封提亲的信函,对方是谁都不重要,只要能将月眉送出大帅府,我就有办法派人接应她。”
夏如璎皱了皱眉,“既然对方是谁都不重要,那妹妹为何不直接让你的娘家送来提亲信函呢?”
“对方是谁不重要,但名义上很重要。月眉是我的陪嫁丫鬟,哪有嫁回去的道理?若是嫁给姐姐的娘家兄长,那就不一样了。”萧容欣喜地说着,似乎月眉已经快要被安全送出这个地狱般的牢笼。
可夏如璎却蹙了眉,“不瞒你说,我在出嫁之前就和娘家翻了脸,恐怕这个忙是爱莫能助了。”
萧容微微一怔,望见夏如璎面色沉重,似乎并不愿提及这件事,于是也没多问。只是月眉的事情再次落空,这令萧容很是失落。
“不过,想要送走她倒也不止这一个法子。”夏如璎这样一说,萧容再次打起精神来。
“大帅府内的奴才若是落下伤残,就会被分得一些盘缠,遣回老家去。”
“原来还有这等好事!”萧容高兴地说着,“只是……怎样的伤残才算呢?”
“奴才都是要干活的,这手脚要是不灵便了……”夏如璎欲言又止。
萧容深吸一口气,会意地点了点头,“多谢夏姐姐提点。只要成功送走月眉,我就会全力安排我们的事。这件事千万保密,我连月眉都不曾告知的,所以希望夏姐姐……”
“这个妹妹无需担忧。”
看着夏如璎冷静果决的样子,萧容的确无需担心。令她担忧的是月眉这边,想要制造她伤残的假象,必须月眉主动配合才行。可是月眉却执着于对林骁的承诺,不愿独自离开。又不能真的把月眉弄成伤残,这让萧容犯了难。
在萧容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月眉意料之中地拒绝了。萧容曾想过慢慢劝说,却始终无用,月眉咬定了要和萧容在一起,无论进退。
萧容越来越想不通,是什么原因能让她如此忠于对林骁的承诺。
此法再次行不通,萧容苦着脸正欲去找夏如璎,却在门口碰到了青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