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司机一边开车，一边问：“是去哪个法华寺？城西有一个老法华寺，城东有一个新建的法华寺。”
顾青云懵了一瞬间，小蛤蟆精光告诉她是法华寺，没说是哪一家。想了想她回道：“去老法华寺。”
以小蛤蟆精身上沾染的一点佛性来看，应当是在老法华寺了。佛性的沾染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小蛤蟆成精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出租车穿街过巷，绕着护城河拐了一圈。顾青云一抬眼皮，说道：“您在这儿转悠，是等人还是散心？多跑的路程应该不能算在我的车费里吧。”
司机尴尬，说道：“我这不是正载着你去法华寺呢，什么时候转过？”
顾青云笑了笑不说，司机果然不再转了，一路开到法华寺的门口，堪堪超过了起步价。顾青云下了车付了钱，司机收了钱也不说话，忙不迭地开车走了。
老法华寺果然是十分沧桑，寺墙上的红漆被雨水冲刷剥落，淡的都快要看不出颜色了。门外一个黑漆漆的大香炉里积满了香灰，烟火熏得后面的墙都是黑黄的，还有几株烧完的香残余的木杆子戳在香灰中央。两扇红门一扇半开一扇关着，铁门槛历经无数次踩踏，被磨的发亮。
应该就是这儿了。顾青云想起两年前曾遇到法华寺的僧人募捐建寺的费用，现在想来那应该就是司机说的新法华寺了。
她边想边轻轻推开寺门，门房里面的桌子后边仰面坐着一个打瞌睡的老大爷。听见门响，他挣开一条眼缝看了看顾青云，又把眼睛眯上了。
进寺看到的第一个人居然不是和尚，顾青云也有些意外。看这老大爷不搭理她，料想进去也没什么不对，于是她径自踏进门里。迎面又看见一个黑漆漆的大香炉，香炉后是一座佛殿，几个明黄色的旧蒲团摆在显眼的地方，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佛像的表情。
顾青云先拜了拜，点上三柱清香插在了香炉里，从钱包取出一张轻轻放进了募捐箱，然后绕过正殿，去殿后寻找小蛤蟆说的一棵树和一口井。
正殿侧面是供着地藏王神像的侧殿。侧殿里放置着几个与墙的高度和宽度几乎相等的柜子，柜子上满满的都是小抽屉，上面贴着名牌，原来这里是信众寄放余骸的地方。
殿内也有一个俗家打扮的中年女人坐在一侧的桌子后面，正在玩手机。除了这一个活人之外，无数的魂灵挤满了这间地藏王的宝殿，不大的侧殿里显得极为拥挤。
阴界如今爆满，大批的鬼魂领到的投胎时间都在百年以后，想必西天上的极乐世界也应当是爆满了，所以这些信众的魂灵不得不居住在这座佛殿里不能离开。
老法华寺居然没有僧人，这让顾青云十分意外。她没有进去叨扰那个玩手机的女人和满屋子的魂灵，轻轻走过石板和水泥混合铺成的小路，一抬眼就看到了一棵高大的杨树，以及树上巨大的鸟窝。
很少有鸟窝比乌鸦的窝更大了，顾青云仰头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来窝里面到底有没有鸟。不过树下确实有一口古旧的水井。
顾青云在井沿上拍了拍，没看到任何动静。井底下湿漉漉的没有什么井水，倒是看得见底部的青条石。她试探着捡了一块小石子丢下去，半天也没看见有蛤蟆露出头来。
蛤蟆不在，树又太高了，她也没那么容易找到小乌鸦问个究竟。按说大家都不熟，本不用费这番劲儿和心思，可是想起那只蛤蟆求救的眼神和声音，她总是有些放心不下。
道家认为，万事应当顺心而为，要顺应天地自然，顺由自己的本心去做。顾青云如果刻意对这件事情不闻不问的话，心里必然会留下愧疚感，这样的感觉积累在心中，将来会对她的心性以及在符道上的修行造成阻碍，因此她既不能不管，也不忍心就此装作事不关己。
顾青云又丢了两三块小石头下去，井底毫无动静，她越来越觉得路上求救的那只蛤蟆的声音像小胖子了。她心里不愿确定，思来想去，从芥子符中取出一道符来。
这道符是烈阳符，十分鸡肋，一般拿来驱散室内或者阴暗地区的秽气，没有别的作用。顾青云交给小蛤蟆精的也是这道符，因为烈阳符中采用金火两种元素互相融汇，模拟了太阳的精金之气，刚好会对乌鸦这一类修炼成精的家伙有些作用。
所以鸡肋符倒也不完全是鸡肋。顾青云默默念咒，使烈阳符处在半激发的状态中。太阳精金之气从符纸中透射出来，半径十米左右的空间自然感受了不同。
几秒钟过后，杨树顶的乌鸦巢有了动静。一只白色的鸟头探出来，看了看顾青云和她手上的符咒，犹豫了一下，扑腾着翅膀面前飞了下来，落在了井沿上。
顾青云始料未及，她以为鸟巢里住的是一只黑乎乎的家伙。这只白色的乌鸦歪着头端详了顾青云一番，用喙叩了叩井沿，轻轻发出一声有些难听的乌鸦叫。
过了一会儿，一只小蛤蟆果然从井底不知道什么地方爬出来了，只见它身上好几处都露出了淡红色的肉，伤的很是惨烈。小蛤蟆抬头看了顾青云一眼，发出了小胖子的声音：“大师。”
这小蛤蟆伤的虽惨，却和路上遇到的蛤蟆不同。顾青云放缓了声音，回答：“我今天在路上遇到了一伙人，他们抓走了一只大蛤蟆，我有些担心，就过来看看你们。”
小蛤蟆虚弱地回答：“那可能是大山，我的一个伙伴。我们这一群妖昨夜聚会的时候被猎妖人盯上了，大家逃的逃，被抓的被抓。幸好他们看起来像是只要活的不要死的，因此没有下杀手，我才趁机逃了出来。”
顾青云取出一道聚阴符，叠成小方块顺着井口抛了下去。蛤蟆性属阴，纯正的阴气对它们好处多多，因此聚阴符对它们的修行也颇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