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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短暂的沉默，他匆匆挂了电话，脸色变得十分苍白。
他站起身来，开始收拾书包，双手微微发抖。
我心里一个咯噔，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然后直视他的眼睛：“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我妈。”他紧紧握住我的手，“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那么赶紧回家去吧！”我拉着他就往外跑。
先是我跑在前面，拉着他奔跑着下了楼，后来是他拉着我，我们一路奔跑着……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似乎快要跳出喉咙……
直到跑到男生寝室门口，他松开了我的手，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寝室。
蹲在男生寝室门口的法国梧桐树下，一时间，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想法纷至杳来：木一和千山的脸不停在我面前晃动，还有想象中他妈妈的脸，和他爸爸的脸……木一的妈妈出事了吗？天哪，我该怎么办……该告诉他千山的事情吗……头好痛，我没办法理清自己的思绪……
大约十分钟，木一拎着背包匆匆走了出来。
他走到我的面前，我站了起来，看得出来——他的眼眶已经发红了。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沙哑着嗓子，说：“能陪我回去吗？”
“嗯。”我点点头，没有丝毫犹豫。
我们一路沉默着，打车直奔火车站，买票、检票、上车，只花了三十分钟不到——因为五一还没到，火车站人很少。
在车上坐定，我才恍然惊觉，马上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老大。
“又逃课？去干什么？”老大在电话那头不能置信地大叫。
“有点事情，回来再和你说。”我含糊其词，“反正你帮我请假吧。”
“马上就五一了，他不是马上就来了吗？这么迫不及待？”老大仍然在大叫。
“就这样吧，回头聊，拜拜。”我挂了电话。看了木一一眼，他默然地看着窗外。
我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犹豫了半天，却没有勇气拨通千山的电话，最后只是发了一条短信给他：“对不起。”
“她身体一直不好，有慢性胃炎。”木一开口了，打破了沉默，“之前急着找我哥哥的下落，我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最近，这种感觉也越来越强烈，只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突然……”
天慢慢黑了，窗外的灯一闪而过，看着木一忽明忽暗的脸，忽然一种恐惧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倘若他知道了千山的事情……
我只能绞着我的双手，双眼直直地看着窗外。我不能开口，我怕一开口就说出不该说的话来……我心里闷得要命。
黑暗中，木一没有察觉我的不安。他只是不停地低语，絮絮地讲述着他的童年。
“我妈要强，从小她宁愿我饿肚子，也不允许我找别人要东西吃。上小学时，我老爱问起我爸去哪里了，她总是说他出差去了——直到十岁生日那天，她做了好多我最爱吃的菜：有糖醋排骨，还有香辣兔丁……吃饭之前，她跟我说：木一，你现在10岁了，是个男子汉了，有些事情，该让你知道了。你爸爸他……他不要我们了。我还记得，她当时一脸的平静，可半夜的时候，我却听到她在小声啜泣，她怕吵醒我，蒙着被子，是那种隐忍、压抑的啜泣声……那个漆黑的夜里，我睁着眼睛，睡不着觉……从那以后，我决定恨他一辈子……”
“从那以后，再有同学问我爸是做什么的，我总是会告诉他们，他死了。”
“上高中时，我妈讲了他们以前的故事给我听，她告诉我，不能怪他，她自己也有错——谁年轻的时候，不会犯错呢？”
“后来，我妈还告诉我孪生哥哥的事情……我常常会想起他，有时候羡慕他，有时候又同情他……”
“上大学了，那次放假回家，忽然发觉她老了很多，一个人在家一定很孤独、很寂寞……所以她托人打听他们的下落，我也一直在寻找……直到得知哥哥的消息——就是你去长沙那次，当时想着，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所以并不那么着急……”
一路上，木一不停地在说话，他似乎沉默了太久、压抑了太久……
我只能默默地凝视着他，心里充满了哀伤……
后来他的声音渐渐越来越低，直到低不可闻。我直了直身子，然后轻轻将他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就像那个晚上，那个在黑暗的录像厅度过的晚上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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