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心俱疲,越想越默然。甩掉了追影,师父和七卫又不在身边。养在身边的小孩虽然时常吵的她想扔了他,但真正被抱走,屋子忽然安静下来,心里多少有点难受。
已经到了京城,她也没必要再跟着田妈这群人,但是她又没处去。
真是悲剧。
姜离脸埋进被子里,捶了两把软乎乎的褥子,又是蹬腿又是怪叫的,她这境遇也太惨了。
“对了!”姜离猛地从榻上蹦起,黑眸大亮。“那两个倒霉鬼还没付医药费!”
“卫陵……卫陵……卫大将军府不就在京城吗?”
姜离找到个打秋风的好去处。
京畿阳春三月,百草滋荣,清晨疏林薄雾中,街头三五成群的脚夫商贩牵着羊驼、推着独轮辘车悠悠的前往东城赶早市。
路过卫大将军府时也不由驻足多看一眼朱漆铜环大门上的御赐匾额,两座石狮雄踞大门两侧,朱漆大门左右各守一名腰佩长剑的轻甲守卫。
说起卫陵卫大将军,整个姜国少有人不知其名,战功显赫,大败北凉,驱逐敌寇,在将士之中口碑甚好。众所周知,卫将军的夫人还是公仪家的女儿,当今皇后的妹妹,听闻卫将军与皇后幼年还曾一起在和风学院念书。
卫将军与白家三兄弟同掌姜国数十万雄师,论起来,卫将军府也是公仪一门的夫婿。
公仪家的女儿嫁入不少公卿府邸,整个族群盘根错节错综复杂,大都数人都将其与公仪一门算作一派系,是否当真如此也无人去质疑。
姜离屈膝坐在将军府门的屋顶上,歪首支颐,望着府内曲折回廊偶尔三三两两走过的婢女下人。
她还想着要不要真的下去,无论是否有用,先傍着也成,将军府势力不小,也许可以打听打听师父的行踪。
她这么一想,觉得主意不错,正待下楼,就听到廊下一名小婢女抬头瞧见了她。
“有刺客——!”
咦?
“有刺客!有刺客!”
一名婢女叫起来,府内所有人当即警戒,一抬眼就看到她,尖声惊叫。
姜离十分无语,她这样的像刺客吗?有她这么光明正大的刺客吗?
“抓住她!”
府内的侍卫看到她,甲胄加身,一队列的人走路一阵金属撞击声,将军府内外靠近大门处被侍卫和暗处的守卫、弓箭手围得水泄不通。
姜离岿然不动,看到里里外外的弓箭手和侍卫起码两百余人,据她所知,像卫陵这样的将军府,府兵也不能超过一百五十人,但是这里人数似乎不止这个数?
她哪里知道,将军府已经不止迎接一波刺客,这样的人数还是因为卫陵顾忌当今圣上不肯增加之故。
“你是何人!还不速速束手就擒!”将军府内外的仆从都退到后方,一名身穿红色轻铠的侍卫直指屋顶的姜离。
姜离这态势实在太淡定,而且光天化日的坐在屋顶,也太明目张胆了,现在被人围攻也不见动一下,实在古怪。
“你们将军伤好了?”姜离觉得卫陵暂时应该在养伤,估计也出不来,想找他身边的那个或许还行,但她当时没问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你到底是谁?我们将军不曾受伤!”侍卫长怀疑姜离在打探他们将军是否伤重,自是不肯承认。
“没有受伤?”姜离摸了摸下巴,她站起身,门下所有人严正以待,箭矢直直对着她,大有上前一步就把她射成筛子的意味。
“这不是你们将军的牌子?”姜离随手把当日卫平掉落的铜牌扔给领头之人。
那人一惊,条件反射的伸手欲挡,待看清飞来的物什,伸手接过来。“这……你怎会有卫平副将的令牌?”
侍卫长从铜牌后面的卫字下方看到一个小小的“平”,这是卫平的东西。
“原来那笨蛋叫卫平?”姜离恍然大悟。“他的伤应该还没严重到不能移动,你把他叫出来,就说我来收药费来了。”
“……”
这是怎么一回事?下方一群人一头雾水,什么叫收药费?
侍卫长将信将疑,招手让一名小兵去后院把养伤中的卫平副将叫来。
姜离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既然她要抱大腿,自然先找熟人,携恩求报什么的,她是没有一点心理压力。
“怎么回事?你们这是……啊!小兄弟!”
卫平刚听人说有刺客,正好赶过来就碰到准备去找他的小兵,他看到眼前的对峙情况正打算询问,就瞧见悠闲坐在屋顶上看风景的某人。
“平副将,此人你认识?”侍卫长见卫平一脸惊喜,忍不住问道。
“认识,认识,小兄弟,你快下来!”
姜离盘腿坐在屋瓦,斜挎在肩上的格子布袋压在膝盖上,她朝卫平挥了挥手。“我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射成蜂窝,让你和你们将军下半生都活在悔恨自责中。”
卫平默了默,好歹习惯了她曲折的脑回路,扭头对侍卫长道:“你们都下去。”
身穿轻甲的年轻侍卫抬手挡在眼前,仰头瞥向姜离,凑近卫平:“她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个小神医吧?”
年纪和脑抽的行事风格都挺像。
卫平没理他。
侍卫长讨个没趣,摆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去。
姜离和观音菩萨似的坐的四平八稳,还朝离开的侍卫长摆摆手。“好走,不送。”
那人眼眉一挑,提着自己的长缨枪又小跑回来,站在卫平身边。
姜离眨了眨眼。
“小兄弟,你可以下来了。”卫平冲她挥手。
姜离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背着她的小布袋子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动作敏捷如雨燕。
“好俊的轻功!”侍卫长赞叹。
“没见识。”姜离翻个白眼。
“……”
“不是说过,不要和她多说话。”卫平一脸面瘫。
姜离大摇大摆的走过来,一拍卫平的肩。“你们将军死了吗?”
“……没死。”卫平瞪直眼。
“卫平、黎青,你们有客人?”一道略显不悦的嗓音从三人身后响起。
姜离探头一看,见一名容色冷艳,眼如秋水的美妇挟几名丫鬟嬷嬷款款而来,她一袭雪纱裙,鼻腻如脂,双手交叠,下颌未抬,有几分清高自诩,此刻一双眼眸看着姜离略有不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