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 / 1)

“别动!”舒曼一手推开了试图撕扯他作业本的柳娜,然后捏了下她满是口水的红脸蛋。柳娜已经两岁多了,很明显有着母亲的特征,甚至遗传的特别突出——在性子上,她哭着对徐香说道:“阿姨阿姨,舒曼哥哥打我,我脸都弄花了。”徐香无奈的笑了,放下手头的活计就走来抱住劝慰。一边哄劝着柳娜,一边好奇的问舒曼:“舍娃①,这上面说的是什么啊,看你抄抄写写大半天了的,累不累啊?”

“《碧血长天》,战斗英雄林常友的故事,说的是......(林有德(常开胜)率众击退印第安人袭击的7.13事件改编而来,略)......”舒曼带着既羡慕又自豪的语气显摆着。

“真厉害啊,这个林什么(舒曼:林常友)拿着两个大号扳手带人冲进了蛮子的阵营,把上百个印地安人都打跑了?这么厉害啊?!和那评话里的黑旋风似的...欸,那个大号扳手又是什么兵器啊?”徐香半信半疑的——蛮子要都这么容易对付,王小山也不会死在那个南方亚非利卡了。

“工具!工厂用的,嗯,要是钢铁厂才有,你问问钢厂的就知道,刚才吃面的那个就是,阿姨你要会看人制服...”

“真羡慕你们,识文断字的,咦,你还会画画哩,在我们老家啊,那得是秀才了,怎么说来的?对,琴棋书画。”徐香一边赞道,一边还抽出舒曼画的素描——在啄食的一只小鸟,可惜她看不懂。

正在为自己的见识少暗自叹气时,玛格达蕾娜和玛尔法来了。玛尔法喊道:“我的宝宝柳娜,哦,小柳娜,妈来接你了,瞧瞧你弄得多脏呀,小姑娘一定要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才好,来让妈妈亲下。”玛格达蕾娜则在一旁笑着,看舒曼和徐香对话。

“没给你添麻烦吧,王家嫂子。”“没有没有,舍娃这孩子可乖了,写作业认真的呢。识字多真好,不像我,在文化班也就认了几个,能写写个大名免得被人诓骗罢了。”徐香看着白舍娃说道,眼里满是羡慕还有一丝遗憾,说罢招呼玛尔法两母女:“嗨,玛花,过来搭把手,烫点扁食你们也尝尝...”

玛尔法领着柳娜过去了,挽起袖子就要开始,玛格达蕾娜制止道:“不用了,真的不用,这一到了秋天,白天就短,回到家里正好做晚饭呢。”

“没事没事,就垫补垫补,你问问舍娃,我做的扁食可好吃了,那可不是那死鬼混充的汤饺子能比的呀...”说罢就拉着玛格达蕾娜的手往小桌前牵,刚把她按坐在桌前,只见玛格达蕾娜突然难过的做干呕状。徐香急切的问:“怎么了怎么了?”

玛尔法也撂下爪篱跑了过来,看着玛格达蕾娜作呕状又反复持续着这个样子,拍手叫道:“哦,莲娜莲娜,你又要当妈妈了是吧?”玛格达蕾娜微红着脸含笑的点了点头,玛尔法抓着徐香,跳着笑道:“徐姐姐,莲娜要当妈妈了”又捏着舒曼的脸蛋说:“妈妈要当妈妈了,你想要个妹妹还是弟弟呢?”舒曼不耐烦的挣脱了,快速将书本作业放进书包内,就要拉上玛格达蕾娜走,徐香笑着笑着,眼眶渐渐就潮了...

这时,一个高乔人骑着马过来了,在马上道:“小山?嗨,我饿了,给我弄点吃的。小山!”——这些年因为东岸人的缘故,这些南美土著多多少少也懂的一些【标准语】,只是认知不多,偶尔也闹点小笑话。

“来了,稍等,你不下马么?”

“不必了,我拿上就走,还要赶路呢。”

“......可是,扁食有汤水。”

“哦,是这样啊,哈哈,那好吧。”高乔人下的马来,上身是东岸陆军的蓝色军装,下身是花里胡哨的灯笼马裤,左臂别着一个蓝边白袖箍(国旗色),上面两个红色大字“义勇”和5个呈半圆排列的墨色小字“特别行动队”

三个女人登时慌了,来的竟是恶名昭彰的宪兵队“高乔义勇”......

这个高乔义勇大大咧咧的就往桌边靠,舒曼看着他双挎腰间的燧发手枪,还有武装带上的军刺、铅子盒、药瓶这些零碎。好奇的就要往上面他身边凑,玛格达蕾娜一把拉住,舒曼垂着头老大不高兴,高乔人看着笑了,把手指放嘴里打了个唿哨,柳娜和舒曼都拍手笑道:“再来一个,哦,哦...”高乔人依言又来了一个,连玛尔法都给逗乐了...

徐香那边麻利的烫好了扁食,爪篱甩了几下,盛在放了些碎韭黄的碗里,舀了勺热汤斟上,小汤匙上沾点鸡油,往碗里一搁,撒上点葱花端了上来,说道:“军爷,你要的扁食。”

高乔人摁了摁隆起的灯笼裤准备坐下,里面填充的羽绒还是鼓胀的,他尴尬的坐了下来,细细看着徐香说:“我不是军爷,(指了指袖箍),宋队长说,我们都是‘临时工’。”徐香虽然识字不多,却也认得“义勇”二字,她也指了指袖箍,然后伸出两个指头笑道:“‘义勇’。军爷,不是‘临时工’。”

高乔人挠了挠头,讪讪的笑道:“呵,是吗?你叫王小山?名字很好听啊。”徐香心道:‘还以为是个憨厚正经人,原来却也是拿人来调笑的。’红着脸就急脚回摊子里忙活了。

徐香这一走开,登时冷了场,只有舒曼还一直打量着他身上各种各样的零碎,甚至那个袖箍都让他眼馋,若不是妈妈拉着,这个十岁的男孩早奔上去问东问西了。倒是玛尔法杏眼圆瞪,叉腰骂道:“你是不是来欺负人的?”这话一说,也让这个高乔人颇为吃惊,他含着扁食,眼中既是无辜又是讶异,赶忙嚼了两下咽了下肚,抹抹嘴角说道:“你说什么?”眼睛也是瞪的老大,唬得三个婆娘像鹌鹑似的。还是玛尔法,她有鼓起勇气说:“我徐姐姐是个可怜的人,丈夫死了,在南非,你敢欺负她,我让我家那个找你们的...你们的...宋队长去!”

高乔人一听,倒是愣住了,原来是个寡妇啊。可是...可是我又什么地方得罪了她(们)?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站了起来。女人们以为他要动粗,竟是将舒曼和柳娜护在了身边,连徐香也扬起了勺子,说到底,“特别小队”的名声虽然可怕,但(目前)还是对着蛮子们的...

这高乔人见状,尴尬的不行,送胸兜里掏出几个硬币,讪讪的说道:“你...你们看看该多少钱?我不大会数数...”玛尔法把柳娜往玛格达蕾娜身上一推,走上前去,在他掌心上拨了一拨,挑出两个1分,说道:“够了,这些。”然后扬了扬给高乔人看,“这是两个【一分】钱,扁食两分一碗。”

高乔人转身走了,舒曼突然喊道:“我还能见到你吗?”玛尔法也不顾玛格达蕾娜,竟是一把拧了下他的耳朵,疼的舒曼“呀,呀”直叫:“放开放开”,徐香见状制止玛尔法:“玛花,拿孩子撒什么气?!”玛格达蕾娜倒是脸微微红了下,瞪了舒曼一眼。

高乔人看着这个滑稽的场面,心情也好了起来,他跃上马时,打了个唿哨,孩子们又是一阵拍手叫好,他喊道:“他们都叫我鲁德,我在煤河乡那......”话音未落,人马已是远去。女人们都松了一口气......

玛尔法回到家,焦赞仁翘着二郎腿在堂屋看着报,桌案上右手边是个好不容易托“老徐”(徐文选)从东方港淘来的进口“供春壶”②,他两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和着嘴里喃喃的拍子。

玛尔法没好气的看着这个男人,把柳娜往地下一放,说:“去,去你爸爸那,看他的‘酸’。”说着走道炉灶处,围上围裙就准备做晚饭,嘴里对着焦赞仁说道:“看你挺高兴呀?卖烟卷又挣到钱了?”

焦赞仁放下报纸,逗了下柳娜,这才语带不屑的说:“俗!俗气!你这个女人啊,为夫岂是那痴迷阿堵之物的图利小人?”说完这段文绉绉,哈哈一笑,又道,“告诉你吧!陆军大胜英夷!平安县的3连要回来啦!”

听完,玛尔法却是心中一阵悸动,追着问:“你那个兄弟也是要回来了?”

“那是自然!这亚非利卡有什么好呆的?!我听人说了,黄豆般大的蚊蝇遮天蔽日的。若是一个不留心,蛰着便是好一场大病哩,缺医少药,是死是活,那要看‘天尊护佑’了。”原本还说的正经,末了,焦赞仁却是拿老君来打趣。

玛尔法啐了一口,学着那死鬼酸措大的文绉绉道:“休要胡嚼舌头,当心落入拔舌地狱。呸呸呸,大吉利是,天尊保佑。”说完,突然有些失神...

焦赞仁见状惊奇的问:“玛花,你又是怎么啦?”

“哎,你说王小山是不是白死了呀......”

注①:东岸国民,都要取个【标准语】名字,舍娃就是舒曼,随白福贤姓白,下面提到的鲁德,也是这个情况;

注②:供春壶,即明朝时紫砂壶(前身)的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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