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好心的放逐,让我明白,我不该怀疑的是注定。``
父亲说家里的事不用**心了,只要在他忙的时候回家来陪母亲去看医生就行了。于是,在家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早早地赶到学校,想给文一个惊喜。而且昨天到家前,还特意去剪了头发,总不能让文以为我做贼回来吧。
离教室越近,我越感到心跳得剧烈。我想,文这阵子联系不到我一定急疯了。我调整了表情,挂上了和煦的笑容。
但在踏进教室的门时,我的笑容丧失了:文正和叶括天谈笑风生。想想这一阵子自己的辛苦,没有得到文的安慰和陪伴,却还要承受绿帽的重量。我满心不悦地坐到位子上。
文见我回来了,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阵子都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全家一起去的啊。怎么都没和我联系啊。”
我说:“你很烦。”
然后起身到教室外面去了。
林絮跟着我出来:“你怎么这样说。”
“我怎么样,我能怎么样……你和叶括天什么关系。”
她一脸无辜:“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你……这是在吃醋吗,呵呵。”
我只顾自己走下楼梯,在东侧窗户外突出的阳台上蹲下来。身后传来蹦地一声,是笨拙的翻窗的声音。我当然知道那是谁。
“在找烟吗?”
我停止了手在口袋里搜索的动作,把手交叉垂在膝盖上保持蹲的姿势。文走过来也要蹲在这仅有十公分宽的翘起处,我迅速向后跳下伸手拉住她。
“你想死啊,这么高你也要蹲。”
“可是我不想看你这么孤单。”
我大概被感动了一下,却找不到感动的话。
“你不生气了吧。”她试探道。
“嗯。”
她说:“其实我这一阵子也一直想跟你联系上,每天都打五六个电话,可是都是关机。去你们家又都没人。你看,好几天失眠都成熊猫了。”
我看着她的眼圈,说对不起。她摇摇头说不会啦。我告诉她我的手机一个多星期前就被人偷了,由于没空就没和她联系了。这个漏洞百出的理由,文居然也相信了。她点点头说走吧,还说要带我去个地方。
我跟在她后面走,我当然不能告诉她手机被车碾碎了,更不能告诉她我大哥早就失踪了,还有我这一阵子混乱的生活。我不想她为我难过替我着急,我想让我爱的人天天都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但是,林絮的背影明显瘦削了。
我们偷偷摸摸地上了图书馆顶楼。时间还早,还没到早自习,学校里人很少。很安静。我们在上面看太阳慢慢上升,我们的心情也跟着爬升。在一片安宁里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心情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文坐得离我很近,我能感受到她的身体被呼吸带动起来的起伏,可是很安静。
文忽然说:“我们再回忆一次我们最早见面的那个晚上吧。”
于是我开始了回忆,记忆牵着她的声线在往来路上行走。嘴唇却在走神的刹那被攻陷了。我靠在墙角,身体微倾。文柔软的唇贴在上面,我期待着下文,但文很快撤走了她的唇。我是个被动的人,她撤离我也就算了,没想要乘胜追击。
文说:“你嘴里的牙膏味好浓哦。”
“你难道不刷牙吗。”
“刷牙了还要吃早餐的啊。谁像你,懒猪。”
我看着文灿烂的笑容想,文是可以这么单纯这么可爱的,我们也是可以这么久久地在一起的。重新在学校看到文,我其实是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的,或许盛岁在那次重新回到小城时的感觉就是这样。在重新看到文熟悉的背影时,我的心突然颤抖了,有想流泪的冲动。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在那一个多星期的迷糊和苍白里,时间仿佛已走过了一辈子,或者更多。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我想了很多,很多。而给了我最大震撼的是,在经历了这一辈子的风霜后,文还是这样一如既往地存在着,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又或者是我能依然完好无损地重新回到思念的原点,让我可以用不变的方式去好好地爱文。
我想我应该赎完过去的罪过了,也许以后真的可以得到久久的幸福。一切都很安宁,只是偶尔伸出手去,还会触到回忆散成的尘土。放在手里轻轻地摩,心里依然满怀感激。这一次的变故让我更加懂得了原谅和知足,所以尽管看到叶坐在文身边,我也不想生气。也许我还该感谢叶,他坐在那里,让我的心情不至于太过激动。不然,我怕文说的第一句话就会让我喘不过气来。
“嘿,不打算讲点前一星期的故事给我听听?”文晃到我前面突然说了句话。
“说什么呢,没故事好说啊,老婆大人。”
“好恶心,别乱叫。”
“这样都不能叫,你也太压迫我了吧。”
“切。你真的不说?那我也不把这星期的事告诉你了。”
“你还能有什么事,就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空白。我不又傻。不说。”
文耸耸肩:“好吧,既然你这么了解我。该去上课了,都这么晚了。”
文握着我的手走在前面,我盯着她发线上跳跃的阳光,希望以后也能这么简单,能一直这么简单。多好。
晚上躺到床上,我才想到说漏的地方,觉得不妥,文早晚会来问我是否真有去旅游。就一般逻辑而言,我出去这么多天,就算没给她带点什么礼物回来,也应该和她保持联系。但我不想多跟她解释,怕一旦对文说了大哥的事和我受伤的事,会让文自责,这些变故也会让文变得更迁就我。我不想让平等从我们中间失去。
文和蓝不一样,她懂事,懂得把该闷在心里的事都闷着。她也更成熟,我不可能跟骗小孩那样哄她,那样根本达不到目的。为了我们好,我不多作解释。
想来好笑,我现在有一个天真的想法:我是要娶林絮过门当老婆的。还相信我们可以爱很久。我开始很多地为她着想,原以为这样会使我们细水常流的感情流得更远,没想却它成为我们之间长久战争的导火索。只是,这场战争开始得很晚,也结束得不干不脆,那都是后话了。
我怀疑起自己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居然敢相信我和文可以一直到结婚生子,就我们这种年纪,就我们这个时代。别的无暇多想,还是想想怎么平息这场无谓的战争吧。可是想来想去,也还是没想出个什么好措施来。
第二天,我主动告诉她说我去了好几个地方,行程很仓促,时间太紧,都顾不上和她联系。
文的眼神透露出一丝的怀疑:“是吗,之前根本没听你提起过。为什么现在想到要来告诉我?”
我说:“手机没电了。我没带充电器,那边也没得充。”这的确是事实,我没骗她。
文说:“我总是很相信你的。”
“你不相信就算喽,我刚才说的话可都是实话。”
“不介意我试试看吧。”
“不介意。”
“好的,那我们做一个测试,我要测测你有没有说谎。你先盯着前方看一会,过几分钟再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然后我再告诉你下一步怎么做。”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要干吗,我还是照做了,望着前方发呆,竖起耳朵等她的下一个指示。安静却很快被手机铃声破坏掉,这台手机的古怪铃声还真是让我不太习惯。我拿出手机时瞟了文一眼,她好像是生气了。
“你铃声都换了。”
我边看是谁打来,边问文:“啊?你说什么?”
“我……”
手机停止了鬼叫,文停止了说话,周围又突然跌回了安静。文合上了她的手机,放回口袋里,才又抬起头来抿着唇看着我。我也终于看清屏幕上显示的是文的名字和号码。
“你……换了手机了……出什么事了?”看得出,文对我很歉疚。
“是啊,换了,还没来得及让你看。这个好看吗?”
文点头:“好看。你手机是被人偷了还是掉了?”
“反正是没了……”
“为什么号码不换掉?”
“万一你打电话给我,我接不到怎么办。”
文的眼睛变得潮湿,手微微颤抖。
“怎么了?”
“没事。”
“你刚才说的测试还没结束吧,下一步是什么。”
“是你个头啊,抱我啦。”
我走近文,抱住了她,却还是没搞清楚情况:“测试不继续了啊?”
“哪有什么测试啊,傻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实情况呢,呆瓜。对不起啊,是我胡思乱想了。”
我放开了她,问:“你知道?”
“对啊。”文笑了笑,说:“你前一阵子肯定很伤心对不对,有可能现在还在难过。我说得对吗?”
“是。”
“你失去了好多对吗?”
我惊讶:“你怎么都知道?”
“哈,买一贯新手机好贵的,当然要失去好多钱啊,当然好伤心好难过啊,正常人都应该能知道吧。你不会把我当傻瓜吧。”然后,文笑得跟个傻瓜一样。
“哦,是这样……既然这样,我就好好解释给你听好了。你的看法是对的,我们应该互相坦诚的。”
“不用了吧,讲这些多浪费时间啊。”
“不讲清楚,你不会误会吗。”
“如果我要误会,你认为你能讲得清楚吗。”
“说得也是。”
今天的谈话好像都在文的掌握之中,不过我还是挺开心的,毕竟我们之间的不快已经烟消云散了。尽管我鼓了好几次勇气,最终却还是没把真实情况开始。算了,没说就没说吧,反正我们是和解了。再说,把这些沉重都分给她也不好。像现在这么好,不是最好的吗。
从那几天开始,我和文经常到图书馆顶楼,看日出看日落,比看烟花还兴奋。游荡于图书馆顶楼的这段日子是我们最开心的日子,尽情地疯。在晨曦微薄的时候挤在墙角里接吻。在太阳升上来的时候大声笑着说好大一个猪脸。在一大堆人涌进学校上上课的时候我抱起来在壁沿装泰坦尼克号,不过文更喜欢自己站在屋顶和空气间扶着铁竿站着疯叫,最后在我的骂声中吐吐舌头小心地下来。
这些天文有点太疯了,和以前反差太大。所以,我们在顶楼也做了许多猖狂的事,接吻已经是很频繁的行为,或许是因为新奇,我们有时也会互相抚摩,拥抱,很暧昧的举止,徘徊在雷池边的行进。我隐约地觉得文有话要对我说,一件让她最近变得疯狂的事应该不会是件好事。但她没有提起,我也不好问。两个人在一起,仍然得给彼此留住足够的独立空间。
于是,我不动声色地陪着她疯。
我们在早晨通常只是看看学校后面那一大片空地上的花花草草,抒解抒解心情。傍晚则是以讲鬼故事为多,这么好的气氛不应该浪费不是。我讲的故事都是信手拈来,不过都特别有真实感,一会指着那边山上的烈士墓编一个,一会指着学校的某个教室某个厕所来一个,一会再说到某个酒店的某侧电梯。文几次被我吓晕了,那几天都强烈要求我送她回去,而且要送她进寝室开了灯才能离开。我大笑曰一切女孩子都是纸老虎。可是她就是要听,说怕归怕,好玩还是蛮好玩的。
温远到学校来的那次,文被吓得最惨。那时我正给她讲学校体育馆的某逸事,说到公元1999年,体育馆大规模扩建重修的某个夜晚,有一个民工在盖主席台顶时不慎摔下,头着地死了。自此,夜晚独自从体育馆经过的人都能从围拦外看到一个白影在跑步,不断地跑不断地跑。
文听得很认真,眼睛直直地盯着体育馆看。我坏笑着继续讲:“但是看到白影的人都会感觉整天被他缠住,他会在他们耳边喘着气问他们他是怎么死的,他是怎么死的……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好像跑道上有人在跑步,但仔细看又没有呢,对了,其实你已经看到他了。现在最好分散注意力,看向暗的地方,把脑里的影像抹去,不然会被他缠身的。”
文还真的赶紧转过去望着阴暗的楼梯口,我当时就狂想暴笑出来。我继续说:“其实我骗了你,因为他死在学校里,所以他经常在学校里游荡。阳气太盛的地方他去不了,他只能到人少阴气重的地方,比如图书馆上面几层空着的房间。他不会飞,只会慢慢地飘上来,喘着气,流着血,慢慢地飘上来。只要你集中精力,在某一时刻……”
“你们在这啊。”
“啊!”文大声地尖叫,身体颤抖。
刚上来的温远说:“林絮她怎么了?”
我说:“被你吓的。”
“嘿嘿。我走了一大圈,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你们。”
说实话,温远这么悄无声息地上来,我也被吓了一跳。
为此文恨了我好多天,我也痛苦了好多天,倒不是她郁闷我就跟着郁闷,我还没那么善良。我痛苦是这几天要当机器人,任她使唤。她叫我干什么我就得干什么,我怎么觉得我就是解放前的特忠厚勤劳老实可怜的贫雇农,文就是残暴的地主婆,就是那些脸上弄得惨白惨白,点着颗大痣,裹着个小脚,说起话来唾沫横飞的恶心妇女。
想到这,我灌进嘴里的饮料就扑地全喷了出来。
“你干吗。”
“没什么。恶心,恶心。”
“听你这口气,好像不是说这饮料吧,你是在说我?”
“我怎么敢说你呢,难道我不想活了”
“我想也是。”
那阵子,文最疯狂的行为就是那天晚上拿照相机来乱拍。前一天我说你最近这么兴奋就去抓奸好了。她第二天还真把数码带了过来。
我昏迷:“你这么热衷于摄影啊,随身带着这个。”
“没有啊,平时扔在寝室里,要拿就直接拿来了。”
“这样啊,失望。我还等你变成个艺术家沾沾光呢。”
文笑,清澈的眼里漂浮着一些飘忽。
我本来是很不想玩这些的,但既然是文要玩,我也只好陪她疯了。
于是等夜自修放学,我们跑到顶楼,对楼下在黑暗里走着的人拍照,闪光灯一闪就有许多人转过来看。
我说:“快去东边,不然人就都走光了。”
文说:“都被你带坏了。”
我刚辩解我只是从犯,却被她一把拉去。两次闪光后,我们估计已经引起几百人的惊奇和疑惑就心满意足地顶楼去吹风了。
我们坐在走廊转角的地上,慢慢让心跳恢复平稳。
文问我:“你的腿受伤了?”
“走路姿势很怪?”
“跑起来很怪。”
“哦,前几天出去玩时不小心摔的,没关系,过一阵子就都好了。”
一笔带过。
“那要小心点啊。”
不再深究。
文又说:“这让我想起了你上次在那家店门口被撞伤脚的事,这是我关于你在白天里的最早最深刻的记忆。”
“也就是你第二次喜欢上我的时候喽?”
文摇头。
“难道是我记错了?”
“是第二次爱上你的时候。”
“呕——”
我吐了半天,文则站在一旁咬牙切齿了半天。
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频繁地想一些杂乱的事。每每想到盛岁的事情就想到生活,让我情绪很低落,然后是那个老人,他们的样子在眼前挥之不去。问自己前程在哪里,什么才是意义,没有答案。又想到大哥,他现在身在何处都无人知晓,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越想越觉得无望。想打电话给温远,但他已经回去了,那天他来学校是因为刚好回家拿东西才顺便来看看我。
温远跟我说成功对于他来说很难,但他会尽力去做,没什么事可以让他中途放弃。他也开玩笑说,就像喜欢人,他只是不想尽一个恋人的责任,只是想自由地喜欢着。
他好像总是对生活充满希望,他比我强。
现在晚上都没和文打电话,因为这阵子父亲生意上很忙,他要更努力地赚钱,所以需要我去陪母亲看医生。文问我怎么每天下午要回家,我如实说了,她夸我好乖。而现在在路上遇到乞丐我都会施舍点钱给他。文说不怕被骗吗。我说反正也没给多少,万一真的很穷呢。文说我变成熟了。
成熟,什么是成熟?
文说:“每天能按时到校,生活简单而有规律,是成熟;知道什么该做并去做了,是成熟;懂得善良的含义,是成熟;有了想不出结果却还是要不断去想的问题,是成熟。而且,你口袋里的钱变少了,也成熟了啊。”
“显然你比我要厉害。”
“呵,是吗。我只希望不要衰老得太早。”
我们讲着讲着便讲到了太遥远的地方。同时,我们足迹达到的地方,也越来越远。
文带我去了滨海坪,那里曾是晒虾米的地方,地是用水泥浇成的缓坡,不大但也不小。坐在那可以看到不远处港边渔船出海。看船无声息地越驶越小,最后小时不见,心情会变得平稳。我直接躺到了地上,被太阳晒着,有文陪着,感觉到实实在在的幸福。文也躺了下来,她跟我讲起孤身一人的曾经,说那时觉得就这样看着船越来越远是最好的故事。
“现在呢。”我问。
她把头转向我这边,眼睛亮亮的,她微笑着说:“有你陪着我一起看船越来越远是最好的故事。”
我们都躺到了地上,就这么躺着。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一起看着天,有时互相看看,微笑着享受这没人羡慕的幸福。一直到很后来的后来,我还是相信,那是属于我和文的最美的画面。只是,后来再也没去过那。
母亲的病慢慢地有所好转,心理的压力得到了疏浚,我的回家也有规律了,一星期的工作日通常只需要有两次回去就够了。和文一起的时间有所增加。我原以为我们能一直这样平静地过下去的,可是很快事情又有了改变,像文在离开滨海坪时说的“只可惜,太阳是会下山的”。
有一天文的父亲来了。她的父亲是一个憔悴但五官精致的男人,他的事业走到了谷底,失望和孤独折磨着他。这些都是文告诉我的,她用平淡的语气述说零散的片段。
“其实他们都是很有趣的人,相信爱情,相信一见钟情,一切美好的东西在他们看来都是能实现的。他们那时候很年轻,每天都有用不完的精力,好像他们剩下的生命就是要全部用来告诉彼此有多爱对方。我能想象那些日子有多纯真有多浪漫,只是每次母亲讲起来,总是会从温暖的笑容换到悲伤的泪眼。我问她为什么要哭,她只是说高兴,很高兴。于是,我做了漫长的梦,梦想有一个人能让我对所有的人讲述,只要想起我而后他之间的故事,我就可以很高兴地流泪。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在寻找,找那个人。我也喜欢过很多人,可是没有一个人能让我高兴地流泪,让我敢称之为爱。我一直不明白原因。
“以前那种生活是很闲的,我也不逼自己多去想,反正渐渐都会明白的。后来的事也证明了这一点。我渐渐地明白感情这种东西的微妙,很恐惧却又很有趣。你知道吗,这是我所知道的最有趣的故事。他们在领了结婚证后女的提出了分手,他们的感情在他们拿到可以永远合乎感情的契约后突然走丢了,或者是死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政见刚刚领来,他们决定先在一起,打算过一年再分手。可是母亲怀了我,她坚持要生下我,因为我已经折磨了她几个月。她说如果孩子很丑,就把她丢掉或者给这个男人养。可是她没把我丢掉,还煎熬着和父亲在一起过了这么多年。
“也许我的身体里流着的更多的是母亲的血,有很强的生命力,能面对困难却承受不了幸福。母亲说,我们都是命薄的人。但我还是一直做着那个飘渺的梦,在身体里某一个最隐蔽的角落,让自己站在几个世界最边缘的地方,毫无信心地等待。”
故事连了起来。白茫茫的时间里有一块彩色的晕眩,融在了来路厚重的空气里,滞留。香息,石梁,风晶复……一个名字的印记总是附带着很多的名,成长便最终成了一路的风景。方向,在毫无色泽的最初已经定好。
“计划真的是毫无用处,不管被修改精简过多少遍。第一次听到说话,我就流泪了。一瞬间的天旋地转,突然间停了下来,一直到你离开,才重新颠覆了我的思想。我忽然觉得,从前的一切都是空白的……”
踏过无数回的往回的零碎的步子突然没了前路,模糊了的景象缩回记忆的瓶颈,我不得不看着文问她怎么不说了。
“没什么好说的了,后面的以前都说过了。”文的语气透露着失落,表明对后来事的缺乏兴趣。
“这样不好吗。”
文看着我:“可以一直这么好吗。”
我无从回答,却换了一个话题,说:“你很爱你的父亲。”
“他不值得。他们都不值得。”
“从血缘上说?”
“呵,太深奥了,我不明白。真的,我不清楚,你别在问我了,好吗。我真的……真的,不知道……”
记忆的温度累积成的无奈,不知道需要用去多少省略号。而厚重的无奈堆砌起来的无力,即使看着她的背也能感受到。一节节的课,不知她有多少时间在这里听课。
下午放学,徐汐洋破天荒地主动跑来说要请我们吃饭,因为她的生日。文问我去不去,我说不用了吧,但徐坚持我去,所以我就去了。我一直都不知道她生日的确切日期在什么时候,现在也一样,因为她是先和从起过了,再来找我们过的。
徐向文要礼物,文说没有。她不信,搜了一下,却真的没有。
她嘟着嘴说:“怎么可以这样呢,朋友都白做了。”
文说:“忘了嘛,现在该怎么办呢……”
我说:“我也不可能知道该买礼物给你,这样吧,等一下去唱歌,当是礼物吧。”
文惊讶:“这么巧。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呼——,原来是这样。好了,你们别在这里试默契了,我都饿晕了。”
文说:“你请客应该听我们做主的嘛。”
“我们都什么关系了,我做主不就等于你们做主吗。尤域你说是吧。”
我迟疑:“我们……也算很熟?”
“怎么不算熟,都一起过过几夜了,你说是吧。”
有歧义。但我们都没去辩解,也许这就是熟悉的好处。
吃饭间,不用说当数徐最活跃,我也参与了其间的很多话题。在熟悉面前,沉默总是如此容易地崩溃。
徐要我们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祝福她,于是我们竭尽全力去说所有能想到的祝福,直到她满意了,我们才得以休息。她说其实这样过生日最好了,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对那么多人笑。文点头,一边尽情地吃喝。
文打电话请了假,然后我们打车去了目的地。我们要了一个小包厢,但这个包厢对于我们三个好身材的人来说还是大了些。
文和徐唱了很多歌,徐还兴奋地拉着文蹦来蹦去,我此刻才领悟到肢体语言在人的潜意识里的地位。我也和她们一起唱了几首,可是没机会和文合唱一首。
徐的兴致很好,甚至挑出了儿歌来唱,还有一堆的适合女生唱的音很高的歌。她问我要不要唱。我说不用了,然后靠在沙发上看她们又唱又跳。渐渐地朦胧……
醒来后发现文的外套盖在我身上,她和徐还坐在地上卖力地唱着。徐的屁股下垫着的是自己的外套,都是热血青年。我坐在沙发上喝水,抬头看天花板时才发现这里的灯光很暧昧。
我走过去坐到她们旁边。
文说:“你醒了。”
徐接话道:“你也来一起唱几首吧。”
文看着我说:“这么晚了,也该回去了。”
徐说也好,我没意见。然后接结账走了,还是没有和文一起唱歌的机会。
站在路边,徐很主动地去拦车。
文说:“你也觉得很晚了是吗。”
“什么?”
“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徐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在几步之外喊文坐进去。
我说:“你也很累了,今天就早点休息吧,我一个人走回去就行了,很近的。你跟她一起回去吧。”
文站在我面前,仍然有些犹豫。
“不要想太多了,放松一点。”
文抿着嘴点了点头,跑过去,坐进车里,和徐一起走了。
我抄小路走,就是那条曾经与文几次狭路相逢的巷道。走在黑暗里,想起以前为了蓝而一直逃避文,现在又为了文竭尽努力。以前是为一句话,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只因为宿命?想到自己其实一直是被控制的,不自由的,我就觉得很难受。可是再想到身边的人为各自的命辛苦奔波,又只能是无奈。我承认自己是幼稚的,这么晚才想这些没头没脑的问题。又或者,会去想这些问题的人就是太傻了,自寻烦恼。
昨晚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竟到早上四五点才睡。早上匆忙到校上课,已经迟到。没吃早餐,也没觉得饿,只是很想睡,全身心地想睡。
文对我说话,才说两句我就说很累。
她说:“为什么昨晚不愿让我陪你多走一段?”
“等我醒了再说好不好。”
“睡醒了就能明白我要说的是什么吗……”
这么多天的疲倦让我闭上了眼睛,文模糊的笑容也终于融进了黑暗里。在完全坠入睡眠的囚笼前,还听到文说:“其实我真的很想和你合唱一首。”
我想等睡醒了得和文好好谈谈,要是因为这种事闹成误会可没意思。
忘了熟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是被疼痛唤醒的。睁开酸涩的眼睛,双手捂着肚子不知在观望些什么。额头上是湿湿的一片,擦干了还是粘粘的,感觉很不好,心情也变差。最近因为要赶到学校上课,又要保持睡懒觉的习惯,早饭就都没吃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得了胃病。倒霉。
我尽量多去想一些别的事情,以此来分散感知疼痛的精神。意识在搜寻只关于文的记忆,可是游离的注意途经的总是最繁华的风景,除了所有单薄的鲜货,更多的是铭刻了只言片语却厚实沉重的灰暗。想不起,想不起。累,我想我是太累了。
拿出数学作业做,手却痛得有些乏力。一页下来,能看一遍就写出来的只有两题。敲敲脑袋继续奋斗,心里想着某处看来的“疼痛有益健康”的格言。我试图让自己去享受疼痛,但最还是只能勉强忍受。
算算物化生三门的会考也快了,便拿出一张空白的化学试卷放在桌角以示忏悔。对讲台上卖力讲课的化学老师,我也只能抱歉,仅此而已。加快速度,把昨天老师布置的作业补好。
早上四节课在胃痛的恍惚里过去,教室里的人走光。
文的手放在我的手上,说:“很冰。”
“我知道,可是我还得去交作业。”
文抿抿嘴,慢慢松开手。我拿起作业走过课桌间留下的窄窄的走道,文也站了起来,同样走过了走道。
“我等你一起去吃饭。”
我回头看到文站在教室门边望着我,太亮的阳光照在我们之间,恍惚了文的表情。在很短的时间里,思维前进了几十年,错误地以为我和文已经走过了几十年,老夫老妻,轻倚旧门轻声嘱咐等我吃饭。心里突然窜动起奇异的感觉,和那天刚回来看到文的背影时的感觉一样。感动,感动得一塌糊涂。回过神来,点点头转身去交作业。这长长的静止,却还没耗过一秒。
回来时,胃痛得厉害,脚步迈不开,多走一步都没力气。依稀记得有话要对文说,可是想了好几遍,把脑袋都倒过来了,也还是没想起来。
“文,我是不是该说些什么?”
“说什么?”
“我不知道,所以问你啊。”
“呵,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哦。我一直以为我们有感应的。”
“你信这些?这些可都是小女生信的哦。别再想了,早上补了这么多作业,得快点去补充营养才对啊。”
文的表情总是很灿烂的,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不是真实的文?
拥挤的饭馆里,我靠着墙没精神地坐着。文问我要吃什么菜,我说不想吃。
“不吃饭怎么可以,你肚子不舒服吗?”
“胃有点痛。”
“你有胃病?”
“以前好像没有。”
“哦。胃痛更要按时吃饭啊。”
她挤进人堆里去打菜,我却像个少爷一样坐在这里等她一个女孩子买好饭菜。于是我起身去帮她端菜,但她不让我帮忙,我只好坐回位置,看她辛苦地来回走。
吃饭时,我说:“快要会考了吧。”
文点头,说:“高二快结束了。”
“接下来就高三了?好快。大学我们要在哪读呢。”
“大学?不知道……”文小口地吃着饭,“快点吃饭吧,等一下还要去给你买药呢。”
吃饭期间,文一直没抬起头来。
吃完饭,去买药……
胃痛时想着不痛有多好。文笑我跟小孩子一样。她说读书也应该有规律地抓紧点了,高二快结束了。我点头。
文看着前方说着高三高三……
结束了离开了_结束了离开了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