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烦躁,不由长吁短叹,这时候外面帘子掀了起来,却是保罗爷带着大杨将军和扫茅厕的小白虎进来。
小白虎两边脸颊红肿,不知被谁扇的,眼眶里鼓着一泡泪水,她不过十来许,虽说武勇,可毕竟还是小姑娘,进来后便带着哭腔说道:“有本事跟我真刀真枪厮杀便是,我又惧谁来,说我们党项人是狗贼,我父皇称帝了说是野心昭然若揭,哦!你们朝廷不舒服便发兵征讨,杀了你们宋军便是贼兵狼子野心,凭什么啊?若不是你在我身上弄什么生死符,我……我……呜呜呜……”
杨排凤自小受的那是忠君爱国的教育,此刻板着脸便说:“李元昊是我大宋检校太师、定难军节度使,朝廷待他不薄,他妄自菲薄想做皇上……”
“你们以前的皇帝赵匡胤不也是前朝大周的殿前都点检么?前朝皇帝待他难道薄了?他能作皇帝我父皇怎么就不能做皇帝?”别看小白虎年纪小,可说的却顿时让杨排凤哑口无言。
“好了好了,不就是被人家扇了几个耳光么,两国交战,这恩怨便说不清,你也要有点觉悟嘛!”保罗揉了揉鼻子,也颇为头疼小白虎说的话,还真拿不出什么来反驳的。
小白虎顿时便不依了,狠狠瞪着她那分得开开的大眼睛瞧着保罗说:“你不是说我是你府上丫鬟么?我被别人打了你难道脸面上便光彩了?我们党项人还知道打狗也得看主人面,你……你是孬种……不是好汉。”
呃!保罗被她呛得眼角直跳,可看她肿得老高的脸颊,实在是……只好抓抓头,“好好好,我不是好汉,行了罢!”他说完便觉着脸上无光,想找点儿脸面回来,便装着一副悲天悯人的嘴脸说道:“唉!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不管谁对谁错,最后苦的还是市井百姓啊!”
“你……你狡辩,你们汉人都是嘴巴说得呱呱响,其实一肚子鬼心思……”小白虎委屈得不行,她何曾吃过这苦头,想想自己被这陈保罗俘虏了便没一天好日子过,一时间悲从心来,一**坐在帐内的上铺着的羊皮地毯上哭了起来。
看看场面尴尬,保罗嘀咕了一句我出去透透气转身跑了,白玛日赞却是在那儿咀嚼着他说的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脸蛋上神情古怪,也不知在想什么。
杨排凤瞧瞧,也不说话,转身出帐估计去安慰情郎了,白玛日赞看看坐在地上的嵬名公主,叹了口气,也揭开帐帘子出去。
她出帐后身后一直有几个小兵远远拾掇着,不过却也不来烦她。走过几个帐篷,只瞧见宋兵个个披挂,有背着弩的,有拎着乌骨朵的,有挎着腰刀的,瞧姿势神态,应该都是惯经阵仗的精兵,以前面所见连营的规模,应该有十万左右。
她知道大宋朝号称有百万精锐,且和辽国数年征战,实在可说精兵强将,愈发觉得此番没什么胜算。
正在忧愁,前面瞧见老向导德尔哈蓝正在刷马,她便缓缓走了过去,老向导瞧见她后赶紧匍匐在地,她和颜悦色拉了对方起来,随口问了些话,老向导规规矩矩回答了。
“这大宋成都府路颇多吐蕃族人,你们生活如何?”白玛日赞突然问道。
老向导垂着眉想了一会,双手在胸前合什低声说:“活菩萨明鉴,咱们以前被头人收税,猎一头野兽要缴纳半只为税,而眼下大宋这边打猎并不收税,只在交易的时候缴纳一条野兽腿的交易税,若是放牧,十头羊只收一头羊羔税……咱们老百姓并不在乎这天下是谁的,不管是大宋朝的官家也好,咱们吐蕃的赞普也罢,总之,哪边生活好,大家都能瞧见。”
白玛日赞黯然,低声念了一句咒语,老向导顿时跪在地上,她伸手给他摩顶祝福后转身而去。
大宋朝的税的确不狠,即便是到了宋朝后期,民生亦没潦倒生活不下去的地步,纵观宋朝三百余年,农民起义都是地方局部地区,从未有过全国大规模的,譬如宋江、方腊之流,也只是局限于一地罢了,尤其是水泊梁山,其中的好汉恐怕大多还是好勇斗狠之辈居多,有几个是生活不下去的?《水浒》被历朝打成**也不是全没道理的。
咱们从南宋时候的一首诗来看,“租船满载候开仓,粒粒如珠白仅霜。不惜两钟输一斛,尚赢糠核饱儿郎。”这首诗可以看出已经在抱怨朝政苛刻,可是咱们仔细换算一下便能知道,宋制十斗为一斛,六斛四斗为一钟,“输”便是税的意思,“糠核”指脱过皮的碎米,两钟要缴纳一斛的税,各位瞧瞧这税狠还是不狠,诗作者也说即便缴纳了这苛刻的税收,百姓还能勉强吃饱肚子,这还是宋后期,而眼下,可是清明仁治的仁宗皇帝坐天下,比之吐蕃部落头人收一半为税,老百姓自然向往那一条腿税收的生活,这不是一句爱不爱国就能解决的问题。
白玛日赞离开后,想着向导的话,再想想保罗爷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未免就把保罗爷揣摩成那种“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高人了,其实保罗爷不管达还是穷,绝不是那种喜欢兼济天下的人,恐怕更多的还是追求逍遥自在,只是有时候身不由己罢了。
她看着天边白云累累,突然便自言自语道:“不行,我得回去和师尊好好说说。”
密教此时最上修行法乃是大手印法门,号称循序渐过能即身成佛,尤其白玛日赞已经修成灵热成就。因此她不管春秋寒暑都只穿着她那件人皮甲,的确是已经到寒暑不浸的地步。
盘膝往地上一坐,她低眉垂目,双手一捏金刚印,顿时便宛如得道高僧,口中念道:“那谟古鲁贝,那谟布达雅,那谟达玛雅,那谟僧噶雅……”
一股淡淡虹光便从她身体为中心慢慢散发开来,远远跟着的那些宋兵瞧着目瞪口呆,却也不敢上前,哪里知道她正在以明点灵热冲那被保罗封闭的**道。
良久,她半睁半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张口一声厉喝,正是宝瓶气中的狮子吼绝,身上被封的**位顿时悉数被冲开。
她长身而起,一跃便上了旁边的营帐顶。远远宋兵看见顿时叫成一片,“吐蕃妖女跑啦!”有手上拿弩箭的顿时便上弦发射。只是以她那一身武功,又能奈何。
伸手拨开射来的零落箭雨,她看着四下冒出来的宋兵又疑惑了,怎么才这丁点儿人?若是十数万大军在此,不应该啊!
她到底是功力精深,此刻站在帐篷顶上,便瞧见远处宋兵进进出出,似乎就那么些人,顿时便省悟,难不成是空城计?
所谓艺高人胆大,她便施展轻身功夫往来了一番。果然,下面来来往往的只不过千人罢了,顿时心中笃定,汉人唱的是一出空城计,这连营扎的是给人瞧的,根本没什么兵。
心中有数后,她站在帐篷顶上朗声道:“陈保罗,白玛日赞今天领教了,你们汉人有一句话,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说着纵跃连连,人如飒沓流星一般转瞬不见。
看着白玛日赞离去,保罗爷和大杨将军从一座帐篷后转出来,他笑着对旁边凤姐姐说:“让她自以为是离开还当真不容易,凤姐姐,我这计中计是不是挺厉害。”
杨排凤看他自我吹嘘,不由展颜一笑,接着又收了笑容一脸烦忧,他伸手过去拉了凤姐姐柔荑,柔声说:“别担心啦!我说了要八人抬的大轿去娶你,绝不会食言的,天波府又不是你们家柴娘娘一人说了算,我估摸着你们府上老太君应该是明白事理的老人家……”
大杨将军脸上一红,低声啐了一口,“谁担心这个了,我只是在寻思你这计策能不能成,以后可不能在背手乱嚼舌头,柴娘娘只是脾气急躁了些,何况,她也是为了金花……”
保罗爷故意一苦脸,“感情是我自作多情了哇!”
看他这副模样,杨将军明知爱郎是个惯会假撇清的,可还是忍不住反手拽了他柔声说:“你能惦记着,我心里面不知道多高兴呢!”
他呵呵直笑,“走,咱们寻折大哥商量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那边白玛日赞离开,过了鲜水河后却是又犹豫了。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若是师尊得知宋兵摆的空城计,怕今夜便要渡河,这一仗胜了,士气大涨乘胜追击,等宋人的大军到了,怕不知要死多少人。”
再想想那老向导德尔哈蓝说的话,即便顺利拿下成都府路,却又如何管理呢?难不成又从一条羊腿税变成半只羊的税?
在河边来回踱步不已,她脸色转变不休,心中成了一团乱麻,从修炼大手印秘法以来,从未如此乱过。
而此刻保罗正在中军大帐中和折惟昌商议下一步,“折大哥,咱们寨中多备硫磺火油,便摆个空寨,等吐蕃兵冲杀进来,各位再把火一点,这三岔口的险地,任他多少人,哪里还走得掉。”
折惟昌揉着下巴大笑,“少保这文曲星当真了得,真真是诸葛再世,俺老折没话说了,明明便是空城,你居然还故意让对方知道,却摆个连环计中计……”
“我这人便不爱打仗,只是别人打到家门口了,不得以而为之。”保罗这会子倒是真谦虚,这一把火烧起来,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这种事情哪里对他的胃口,只是旁边柴郡主却以为他故作姿态,不免冷哼。
是夜,月黑风高,天空中乌云累累滚过,保罗藏身在暗处,瞧着这风向,心里面不免叹气,这火借风势,一会儿大火烧起来,也不知要死多少人,真是他球囊的罪过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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