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叔摇头,“我也不知道。”
我坐到凳子上,沉默半晌问:“牛叔,你还有啥话是骗我的?”
他保证道:“这是最后一件,我当时怕你不肯跟我走,这才跟你这么说的。”
牛叔既然不是我爸口中那个要带我干大事的人,那我爸让我去干的那件事也就不是去七难河。
我搓了把脸,往后我有两件得去做,第一是找机会接近第七张脸,破解我的死难,找到我妈出事的原因;第二是找到我爸口中的那人,把我爸交代下来的那件未知的事情给做了。
“谁?”牛叔突然跳起来,抽出桃木剑,指着隔间大喝道。
我被他吓了一跳,转身看去,郁灏正倚在隔间门口,跟我的目光对上,淡淡的笑了。
牛叔一把把我拽到身后,冷声道:“你缠着从从到底为了什么?”
郁灏的目光从我身上挪开,“干你何事?”
“冥顽不灵。”牛叔冷嗤一声,从兜里掏出一张天雷符。
我一看俩人要动手,连忙挡在中间,“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我摁住牛叔的手,替郁灏说话:“这段日子他一直在帮我。”
牛叔语重心长的说:“你不要被他的皮相迷惑,虽然他长得讨你们这些小姑娘喜欢,可他到底是个鬼。”
说着,他看向郁灏,“既然杀你之人是于洋,你就应该去找他才对,如今缠着从从,难不成你的目的竟然不是为了报仇?”
“当然不是。”郁灏回答的很果断,缓缓道:“我跟着从从,自然不是为了报仇,而是我喜欢她。”
我愣住了,诧异的盯着郁灏。
他勾唇一笑,接着说:“我喜欢她,所以要跟着她,保护她。”
“胡闹。”牛叔黑了脸,“你已经死了。”
郁灏目光坦然,“我知道,我又没说她非得接受我。”
我的心跳不由得加快,脸色爆红,虽然知道他这更多的是个托词,但还是忍不住害羞。
想想挺刺激,居然被一只鬼表白。
牛叔更生气了,握这桃木剑的手青筋暴起。
郁灏竖起两根手指,道:“我以魂灵起誓,我对从从绝无恶意。”
我扯了两下牛叔的衣服,叫了他一声。
牛叔深呼吸好几次,才平复下怒气,警告郁灏说:“从从虽然不是我的女儿,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若是你敢伤害她,便是拼着一死,我也要将你打的魂飞魄散。”
郁灏正色道:“我绝不会伤害她。”
牛叔冷哼一声,看向我,“你也要长点心,不要被他那张脸骗了,知道么?”
我连连点头。
“趁着有时间,你先好好休息,在我回来的时候,六爷就跟我说咱们这块可能会有个活。”牛叔叮嘱我说:“等时间定下来了,我过来找你。”
“好。”我说。
我心里挺高兴,能参与到六爷给的活里,就有机会能接近那七张脸。
牛叔捂着心口,嘟囔了句:“气死我了。”甩袖离开。
等牛叔走远了,我挑眉看向郁灏,“你这借口找的真好。”
他笑容淡了,“或许不是借口呢?”
“你可拉倒吧。”我撇嘴说:“当我真相信人鬼情未了?”
我也想通了,郁灏现在这么帮我,肯定是他能在过程中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换句话说,我们各取所需。
他无奈叹息几声,转身进了隔间。
我把店里地上的大坑补上,就骑着电动车带着坛子去了袁家的坟地。
我妈这事没法跟二叔和二婶说,只能先偷偷把我妈埋在坟地里,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给我妈立坟头。
埋好坛子,我又给我妈烧了一沓纸钱,这才往村里去,刚到村口就被隔壁四奶奶叫住,跟我说二叔病了,早上刚送去医院。
我心里咯噔一下,忙着给二婶打电话。
二婶说:“我正想着给你打电话呢,我们就在县医院,你快过来吧,你二叔一直念叨着你。”
我连忙赶过去。
也就半个月没见,二叔瘦了一圈,脸颊凹陷,躺在病床上,喘口气都挺困难。
二婶抹着泪说:“前几天地里活忙,有个小感冒也没注意,谁知道会严重成这样,不过医生说能治好,就是得在医院里住几天。”
我走到病床前,哽咽着叫了声二叔。
他缓缓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说:“从从啊,我最近老是梦见你奶,她说你有危险,让你小心。”
又是奶奶!
之前奶奶通过二叔的儿子志强说我要出事。
“嗯,我会的。”我说。
二叔点点头,又昏睡了过去。
我跟二婶说了会话,把卡里剩下的钱取出来给了二婶,才心神不宁的回了店里。
实在睡不着,我跟郁灏说起这件事,他沉思片刻,道:“或许是因为你的死难。”
我从包里拿出小镜子,看了半天却一点面相都看不出来。
“从我学会看相开始,我就看不出自己的面相。”我喃喃道。
郁灏说:“因为你命格不全。”
“可是为啥我从第七张脸中能看出我的死难呢?”我怎么都想不通这点。
他回道:“这便是那几张脸的诡异之处。”
我叹口气,看来想破解死难,只能靠着那张脸了。
我心里有事,半夜才睡着,还没睡一会,手机就响了。
我一看来电人是牛叔,他说就在店外,让我赶紧开门。
我忙着起来,打开门一看,杜磊竟然站在他身后。
杜磊的脸和手心在七难河烧伤,不过情况要比蒋申好很多,起码不影响说话。
“六爷给的活已经确定下来了,是孙家大院。”牛叔沉声道。
我惊道:“孙家大院?”
没人知道那院子到底是谁建的,因为最后住在那院子里的人姓孙,所以才叫孙家大院。
孙家大院邪性的很,前前后后住过三家人,第一家人的男人出门时在门口被车撞死了,第二家的孩子在院子里玩的时候掉进地窖里被活活饿死,据说找到的时候尸体都臭了。
最后一家人姓孙,他们住进去倒是没出人命,但一住进两个人就开始倒霉,工作和生活都不顺心,两人身体都很健康,就是生不出孩子。
夫妻两个在院子里住了五年,低价把院子卖了,听说他们搬走后没过几个月,女方就有了身孕。
小时候村里老人经常那这事吓唬我们,要是不听话就给我们扔到孙家大院去,导致我现在对孙家大院总有股莫名的恐惧。
“对。”牛叔解释说:“六爷已经被那院子买了下来,让我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个邪性法。”
六爷买个那么个邪性院子干啥?
牛叔这次连供品和香烛都没带,直接领着我和杜磊去了孙家大院。
路上,杜磊时不时的瞟我一眼。
我被他看得有点烦,“你总看我干啥?”
他阴阳怪气的说:“我们带你去七难河,用你逼迫你爸出来,可他从头到尾都没露面,说明他根本不在意你。”
我翻了个白眼,一点都没给他留面子:“你被我爸布置下的黑粉烧伤了脸,心存怨恨,就跑来挑拨我们的关系?赶紧闭嘴吧,没用。”
我瞪了他一眼,快步追上牛叔,没再管他。
牛叔扭头,用眼神警告杜磊。
杜磊消停下来、
我们到孙家大院的时候是正中午,推门进去,院子里都是荒草,死气沉沉。
孙家大院很大,大门旁边是三间门房,左右也有厢房,穿过正屋还有个后院。
牛叔拿着三合盘在院子里边走边看,我跟在他身后,路过正屋门口时,余光注意到正屋门口放着的摇椅似乎动了一下。
我拉了下牛叔,小声说:“摇椅动了。”
牛叔点头,神情凝重,“先离开这里。”
我伸脖子往三合盘上看了眼,金水中的指针毫无章法的乱转,根本看不出来哪儿有问题。
出了院子,牛叔说:“这就是个鬼窝。”
我瞬间头皮发麻。
“杜磊,你伤还没好,先找个宾馆住,我今晚跟从从住在这里。”牛叔说。
我咽口唾沫,“叔,为啥要住这里?”
他回道:“不住在这里,怎么知道这里到底有多少只鬼?”
我腿肚子发软,心想这六爷的活还真不好干。
杜磊离开之后,牛叔硬是拽着我往院子里走,“这些事你得习惯,当年我跟你爸接单干活,坟墓里守着棺材也照样睡觉。”
我一听,想哭了。
牛叔说住在这里,还真就是简单的住下,他没做道场,也没贴符纸,在正屋客厅收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就招呼躺下睡觉。
我忐忑的躺下,小声说:“叔,这才中午。”
他嗯了声,道:“只要睡着了,白天他们也敢出来。”
他说完这话,没过一会就打起了呼噜,我躺了会,也抱着包昏昏欲睡。
正迷糊的时候,我突然听见咯吱两声,我一激灵,急忙睁开眼睛,就看见放在门口的摇椅正在缓慢的摇晃。
没过一会,西屋门打开,一个小娃娃揉着眼睛出来,朝着后院喊了声妈,然后小跑着过去。
我往后院看去,就看见一个女人低头站在地窖口,朝着小孩张开手。
小孩越跑越快,眼看着就要扑到女人怀里,可女人却突然闪开身子,小孩直直的掉进了地窖里。
她跟着小孩跳进地窖里,再没出来。
我正盯着地窖口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一脸急色的从西屋出来,看了眼手腕,快跑着出了院子。
他刚走出门口,正好开过一辆车,直接从他的身体里撞过去。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呆滞,半晌转身走回了西屋。
我看的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这就是他们死前的事。”牛叔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坐起来说:“他们虽然死了,但魂魄被困在这里无法离开,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死时的场景。”
说着,他站起来,走到摇椅前,“你该走了。”
话落,牛叔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拍在摇椅上。
摇椅上缓缓出现一个女人。
我一惊,这不是刚才站在地窖口的女人么?
她怀里抱着那个跳进地窖的孩子,风情万种的瞪了牛叔一眼,“小点声,不要吵醒了我的孩子。”
我往前凑了凑,看清那孩子的脸后,倒吸口凉气。
女人怀中的孩子脸色青紫,半边脸摔得血肉模糊,双腿往后耷拉着,明显是从膝盖处就断了。
“你……”牛叔沉下脸,刚说了一个字,摇椅突然不动了,女人瞬间消失。
我往前后两个院子都看了眼,也没找到那个女人,问牛叔:“叔,咱们怎么办?”
牛叔递给我一张符纸,让我站到阳光下,他走到西屋门口。
我这才发现西屋门不知道啥时候已经关上了。
牛叔推了半天门,西屋门就是不开。
他沉着脸走出来,说:“走,先回家。”
我连忙跟上,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眼,发现那女人正抱着小孩站在西屋窗户后,我也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她两边嘴角被线扯上去,鼻子就只剩下两个动,眼皮耷拉着。
“别看。”牛叔拉着我快步出了院子。
他带我来到我县城卖纸人棺材的店铺,买了两个一人高的纸人,带回我的店里后,拿出朱砂笔,在两个纸人的后背上写上我和他的生日。
写完后,他先咬破手指,在纸人的两只眼珠子上点了下。
“你也点上两滴血。”牛叔说。
我心里有点打鼓,“叔,咱们点这个干啥?“
他回道:”自然是通阴抢魂,那女人能在白天出现,说明她怨气极重,我送不走她,只能把她打散,不过在这之前咱们得把她困住的那两个冤魂抢回来。“
我点点头,“这我倒是明白,那为啥要用两个纸人?”
“纸人本就是烧给阴人的阴物,晚上咱们在院子外把纸人烧掉,身上也就有了阴气,那两个冤魂会觉得咱们是同类,更容易跟咱俩一块走。”他解释说。
我恍然,原来是这么回事。
等到天黑,牛叔跟我抬着两个纸人,装着纸钱和香烛再次去了孙家院子,不过这次牛叔没进院子,直接在院门口把纸人烧掉,用灰从院门槛铺出一条路来。
“纸钱一半烧掉,一半铺到院门口。”他说。
我忙着按照他说的做了。
弄好后,他找了个柳树枝,在上面拴上铃铛,站在门口,朝着院子里喊:“杜子星、赵勇……”
牛叔喊他们的名字时,尾音拉长,听着还有些发颤。
喊了七八声后,中午见到的男人和孩子从西屋出来,两个人都是神情呆滞,迈着僵硬的步子往外走。
小孩的腿骨断了,是用膝盖往外一步一步的蹭。
走到院中间时,屋门口的摇椅突然剧烈的晃动起来,那女人坐在上面,表情阴狠,说话的语气却像是在撒娇:“老公,小宝,回家来。”
男人和孩子停了下来,两个人扭头看了女人一眼,有转身的趋势。
牛叔摇了两下铃铛,他们浑身一颤,立马停了下来。
“杜子星,赵勇……”牛叔又开始叫。
男人和孩子再次看向牛叔,却半天不迈步。
“从从,包里有红蜡烛,你点上两根根,举着送到他们脚后跟,放下蜡烛后赶紧往回走,千万不要回头。”牛叔说。
要是搁以前,打死我都不敢干这事,可现在我一想我得让六爷看见我的价值,就一咬牙,捧着红蜡烛进了院子。
在外面还没感觉出来院子里那么冷,我穿的短袖,一进来一股凉气扑到身上,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女人阴毒的瞅着我,双手抠着摇椅,仿佛下一刻就要朝我扑过来。
我心惊胆战的走到男人和小孩边上,把蜡烛放在他们两个人的脚后跟,转身就往外走。
前半段我还提着心,生怕那女人出什么幺蛾子,可眼看着就到门口了,我也放松下来。
“行了。”我笑着,无声跟牛叔说着,一条腿迈过门槛。
“从从……”身后突然传来我爸的声音,我真是没有防备,转过了头。
咔擦一阵响,摇椅竟然碎成一堆木头块,一张符纸从摇椅中掉落,顷刻间化为灰烬。
看来这摇椅是用来困住这女人的。
坐在摇椅上的女人眨眼的功夫就来到我眼前,我心里一寒,连忙往后退,那女人死死地揪着我的领子,也顺势被我带出了院子。
“袁从从,你可真是蠢。”
这女人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迈过门槛,我一屁股坐到地上,那女人松开我的领子,踩着牛叔用灰和纸钱铺出来的路往外跑。
牛叔直接把柳树枝扔给我:“摇铃,接着叫他们。”
“哦。”我懵了下,连忙从地上起来,学着牛叔的腔调,叫那男人和小孩的名字。
而牛叔抽出桃木剑,朝着女人打过去,女人根本不把牛叔房子眼里,猖狂大笑,说:“我等了五年,终于有人放我出来了。”
我想要去帮牛叔,可男人和小孩走的很慢,急得我不行。
牛叔身上沾了阴气,用不出符纸的效果,跟她打了一阵,有点顶不住了,女人虚晃一招,避开牛叔手中的桃木剑,朝我冲过来,紧张的看着那小孩:“小宝,妈妈来了。”
她嘴里喊着小宝,却直直的朝着我过来。
在她要抓到我的时候,郁灏突然挡在我身前,一脚踢在女人的肚子上,将那女人硬生生的踢进了院子里。
与此同时,男人和孩子也冲了走出了院子,他们走过阴路,原本呆滞的面容恢复正常,朝着牛叔鞠了个躬,缓缓消失。
“小宝!”女人嚎叫着,想要出来,可无论她怎么折腾,都走不到门口,最后失魂落魄的跪坐在地。
牛叔冲进去,再次跟女人缠打起来,这次有郁灏在旁边帮忙,女人有些顶不住了,
牛叔咬破手指,在桃木剑上画了道血符,刺入女人的肚子,女人发出一阵撕咬的吼叫,也拍在牛叔的胸口。
郁灏也没拦着那女人,由着牛叔跟女人两败俱伤,一起倒地。
女人躺在地上,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消失之前,她满是怨恨的朝我大喊:“袁从从,你也会死。”
我震惊不已,她果真认识我。
“进来。”郁灏说。
我反应过来,忙着跑过去,发现牛叔晕了过去,刚要把牛叔扶起来,郁灏就拦住我,瞥了牛叔一眼,“院中凉爽,微风阵阵,让他在这里休息,我带你去看西屋。”
我有些犹豫,“可是,牛叔还晕着呢。”
他牵着我往正屋走,仿佛没听见我的话:“难道你不想知道西屋里的东西么?也不想知道那女人为什么会认识你?”
想,很想、
好奇战胜了我对牛叔的担忧,我跟着郁灏来到西屋门口。
白天怎么都推不开的西屋门,此时碰一下就开了。
我掏出手电,往里一照,顿时大叫出声,“啊!”
屋里站着七八个假人,俱是伸着尖锐的爪子,表情狰狞,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来。
我转身要跑,郁灏直接把我揽进怀里,说:“这些假人没有封魂,现在就是一堆土。”
听到他这话我冷静不少,揪着他的衣服往里头看去,发现这些假人一直那么站着,动都没动、
我松了口气,“难道这些假人是那女人弄出来的?”
郁灏思索着说:“我也不知道,不过现在那女人魂飞魄散,也没地去问。”
说着,他拉着我走进西屋,绕过那些假人,来到北墙前。
北墙上满满一墙都是乱七八糟的符号,乍一看乱糟糟的,可看的时间长了,我竟感觉有些熟悉。
片刻后,我惊呼道:“这都是人脸。”
这些符号组成了一张张重叠在一起的人脸,而这些人脸无一例外都是愤怒的表情。
北墙最下面,写着四个血红的小字:杀袁从从。
谁要杀我?
郁灏说:“在牛冲天醒来之前把那四个字抹掉。”
“为什么?”我不解道。
他回道:“牛冲天对你是很好,但他对六爷忠心不二,定会把这里的情况如实告诉六爷,要是六爷看见这四个字,怕是不会再让牛冲天护着你。”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知道要杀我的人是谁?”我问,“难道那人是为了杀我,才弄出这么多假人?”
郁灏倒没否认,“等你破解了死难,你自然会知道都有谁要杀你,现在我告诉你,也不过是徒增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