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反应是很惊诧,我说沈钦君怎么说也是个成年男人,难道姚瑶有本事把他绑架了啊?
后来想想,买人杀人这种事她又不是第一次做。用雇凶杀了陈勉以后剩下的那点钱来搞定沈钦君,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沈钦君独居,除了李婶在家照顾他的起居外,上班下班都是独来独往。
所以他失踪了这么久也只有家里的女佣最先发现。
李婶一边抹着泪水一边说:“先生是周日吃了晚饭后回公司拿资料的,自己开车走的。一直到凌晨都没回来,我打他电话也打不通。
我还以为他是临时有事出差了。到了周二还没见到他,于是我趁着去买菜的时候来了趟公司,不好意思去找人就在车场看了看,见先生的车还停在那。
我也没想过会出事……”
其实失踪四十八小时就可以报案了,李婶毕竟只是个没多少文化的女佣,可能不了解。
我想,如果沈钦君真的在姚瑶手上——她的目的该不会是逼亲吧?
“姚夕,你们两个暂时不要回去了,留在我这里。”程风雨说:“我觉得姚瑶可能会来联系你们。”
我看了看韩千洛,他表示认同。
我说姚瑶找我干什么?难道要我去给沈钦君换命啊?谢谢她看得起我,我才不想死。
警官面有难色的说:“如果姚瑶真的有挟持了人质,她一定会提出条件的。
姚女士,届时还希望你们能配合下警方——”
我本来就一肚子火,我说你们放跑了危险的犯罪分子,现在却让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市民当诱饵。难道姚瑶要我死我就必须得去死么!
我本来是想跟她同归于尽的,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要我为了我前夫而去冒险?开玩笑,那韩千洛怎么办?
这时候我听到有人在身后幽幽地说,你们猜姚瑶会不会也卸沈钦君的一条手臂下来……
然后就看到莫绿菲把多嘴的林子赋一巴掌扇边远:“瞎说什么呢?”
我的心猛然一紧,不再说话了。
我的脑中突然闪现出林萍当时对着我哭泣时的那张脸,等等死了,如果沈钦君也有什么三长两短……
我不想再去想,我怕我动摇了自己好不容易坚定下来的幸福。
程风雨叫我们所有人先冷静一点,大家好好分析一下这个疯子现在的状态。
从今天这个情况来看,姚瑶在入狱之前做了一些比我们想象中更可怕的事——
那么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我说:“有的人,她只是长得像个人而已。她们天生就是做坏事的,一天不死,所有人都不得安生。”
但是韩千洛告诉我说,他觉得不是这样。
姚瑶害死陈勉是因为要单纯报复他,就像报复阿蕊曾经对她动手跟她冲突一样。她本性就是非常睚眦必较,不会放过任何让她吃过亏的人。
至于后来她在假释期间去了福利院做义工,甚至想要与我们这些人和解,最根本的原因应该是她还对沈钦君有幻想。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没办法说她是故意害死等等的。
我说那又怎样?就算她曾经有过向善的念头,但她杀了人犯了罪,就应该付出代价。佛渡她我不渡她!
“你听我说完,”韩千洛说:“我们只是在判断她想要做什么,没有人会打算放过她。
能让姚瑶有过最后一丝希望的原因,只怕是她一直都还爱着沈钦君吧。她去照顾林萍,去和解关系,都是为了让沈钦君能回心转意。
说实话,以沈钦君那样的性格,保不齐到后面还真会心软呢。
可是你还记得那天找到孩子的时候,在林萍的病床前沈钦君对她说的那些话么?”
我点头说我记得,沈钦君当时挺绝的。
“大概是沈钦君的那些话让姚瑶的心死了一半吧,紧接着等等出了事,可能姚瑶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她知道我们是绝对不会再放过她的,所以在入狱之前就做了背水一战的准备。
她利用在福利院那两个月的便利,做了坏事,赚了些黑钱,就是为了出来的时候对付我们这些人。”
我虽然认同韩千洛的话,但还是觉得特别郁闷:“你这话说的,好像是因为等等死了,才让姚瑶心里最后那一丝善念都泯灭了一样。
怪我们咯?”
“虽然这么说挺不通人情的,”程风雨说:“但貌似是这个意思。
所以姚瑶才会更疯狂,更怨恨。她恨你,但是更恨沈钦君。如果只是想抓个人质,我觉得留在姚家的王妈妈似乎更容易下手,她干嘛要去弄沈钦君?”
“我妈!”我一下子跳了起来,却被莫绿菲按住了肩膀:“姚夕你别紧张,白龙一直留在你家。你母亲没事的。”
我说姚瑶真的疯了,她要跟沈钦君同归于尽么?那她没理由放过我。她怎么还不来找我?
我们三个人之间,是不是早就该做这个了断了!
警察们说,现在早已发出了全市通缉令。所有的机场高铁长途汽车站都在设卡,她一个残疾人,不可能控制着沈钦君逃出S市的。
所以肯定是把人藏在什么隐秘的地方,当然不排除已经杀人撕票了……
后来程风雨叫我和韩千洛先上楼去客房休息,坐了那么久的飞机时差还没倒回来呢。他们其余人会在楼下盯着,毕竟我们都认为姚瑶一定会把电话打过来的。
于是我和韩千洛将自己的手机都留在楼下,表面是上楼将歇,其实谁的心情都很沉重。
S市的雪到的也是那么早,才刚刚十一月初,就已经那么银装素裹了。
我说韩千洛,你别多想,我只是有点心疼林萍,也不希望沈钦君真的出事……但我不会做傻事。
韩千洛说:“你就是想做傻事现在也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傻。”
他从后面轻轻走上来,双手搭住我的肩膀:“姚夕,放心吧他会没事的。”
我的肩膀还有点颤抖,玻璃窗里映出的脸上也始终无法放轻松表情。
按着韩千洛的手,我喃喃地说:“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坏的人呢?
她真的不相信死后会有报应么……”
“以杀止杀就是要付出代价的。”韩千洛拥着我说:“所以我才一直说,敌人踩不死就一定会翻身,只是有些时候手上不想染血了就松了口气——”
“是啊,松一口气。”我侧过脸来贴着他的脸颊:“就这一瞬间的松懈,不染别人的血,就要染自己的血。
韩千洛,如果你当时没有病重回国,我没有跟过去。也许现在我已经一枪崩了姚瑶刚刚走出监狱大门的脑袋了。”
“已经会用枪了?”他低头看着我。
“黎安娜都会,我有什么学不会的?”我冷笑一声。说实在的,一开始在射击场训练的时候我还是有些心悸。
到后来,把每个环形靶子都幻化成姚瑶那张恶心的脸,我就能轻轻松松扣扳机了。枪的后坐力很强,一开始我掌握不了要领,常常弄得手指鲜血淋漓的。
还好,我的心很稳,我的手也还能拿起针线做衣服……
“姚夕!韩千洛!”
听到楼下有人在叫我们,登时就转身往下冲:“有电话是不是!”
程风雨他们早就上好了监听设备,吱吱啦啦的声音从那冷冰冰的另一端传来。
“一天时间,五百万。一个人来。”
时间太短根本就追踪不到,何明天告诉程风雨说,最大的范围只能锁定在城北区域。
如果沈钦君还活着,正在被羁押,那么姚瑶不可能随意换动地点。现在可不可以采取行动缩小范围?
我知道姚瑶还是需要钱的,只要她不想死,就需要跑路的费用。
五百万不是小数目,两个皮箱提起来也是很沉的。这应该是她能拿走的最大限度了。
我说她要我一个人去?好,我去就是了!
“姚夕,”韩千洛拉住我的手。我本能地反手攥住:“我没事,你们一定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我还真就不信了,就凭我现在这个样子,她一个断了条前腿的癞皮狗,就是肉搏也不是我对手!”
“姚夕,”韩千洛低吟一声说:“她不是要你一个人去,是要我一个人去。”
你说什么?!我哑然怔住了。
程风雨点头道:“的确,她打过来的,是韩千洛的手机。”
我说不可能,是不是我手机没电了?从姚瑶杀陈勉害阿蕊就能看出来,那傻逼其实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切都是韩千洛在背后做的。
她跟韩千洛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干嘛要他去!
何况这种事,一个女人前去总是比一个男人更好搞定?就她现在这德行,连我都打不过,她叫韩千洛去不是找死么!
“那我就去让她死一死吧。”韩千洛按住我的肩膀:“没事,你刚才也说了,会有警察跟踪保护。何况我还不至于连个残废的女人都对付不了吧?”
“韩千洛你还真想去!”我大喝一声:“不行!我不许!”
我哭着推开他,你别跟我说什么你以前答应过我不会让我前夫有事这种矫情的屁话,沈钦君死活关你屁事啊!你不许去,就是不许去!
她恨的人是我,是沈钦君,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她是脑子太坏坏到傻了还是怎么回事?要你去干什么啊!
韩千洛说:“我不是去救沈钦君的,我们现在要配合警方,目的是对付姚瑶。
绑架这种事,重要先听着绑匪的来。放心吧,关键时候我会把沈钦君抓过来挡子弹的。”
这时候一直沉默思索的程风雨开口道:“你们真的想不明白姚瑶为什么要让韩千洛去么?”
“因为什么?就因为他是我男人?”
“对,就因为他是你男人。”程风雨很严肃地看着我:“她会让你在韩千洛和沈钦君之间……选一个的。”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意识就像被鬼魂抽走了一样——我怎么早没想到!
姚瑶最恨的人是我,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而比杀了我还痛苦的,无非就是在我面前极尽绝望地折磨着所谓得新欢和旧爱。
我爱韩千洛,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沈钦君死啊!
“不行,韩千洛你不能去!”我紧紧搂着男人的腰:“沈钦君被抓了是他自己运气不好,你不能再去玩姚瑶的圈套。”
“其实我倒是挺想知道你会选谁的。”韩大贱人幽幽一句话,登时逼得我差点又给他一巴掌:“韩千洛你有病么!”
“开个玩笑,姚夕,我怎么可能做这么矫情的事让你为难。”韩千洛拥着我,扶着我早已泪流满面的脸:“别怕好不好?我不会有事的。
我这么命硬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会死在一个贱人手里么?”
“姚夕,我们会保护好他的。”一听程风雨这么说,我更火大了:“你也想让他去?!你都已经不是警察了你装什么正义使者!
韩千洛不是你的兄弟不是你的家人么!”
“正因为是这样我们才要用最快最有效的时间解决掉姚瑶!”程风雨说,姚夕我们能理解你的心情,所以一定会安排好所有的planB。
我说我还可以相信你们么?
出了多少事,死了多少人?我相信你才留在莫斯科等着姚瑶被送给上帝审判,结果飞机一落地就听到她逃走的消息。
现在她把罪恶的手伸向我的丈夫,她要跟我玩电锯惊魂么!
我说我无法再相信你们,要去就我一个人去,我绝对不会让韩千洛去冒险。
后来其他人劝我什么我也听不进去了,反正一句话也不说。一晃这已经快十点了,程风雨说要么你们两个先去客房休息吧。还有一天的时间我们再定夺,说不定等下她还会打电话过来。
我站在二楼房间的窗前不说话,韩千洛过来抱我,我轻轻推开他。
“现在不是跟我生气的时候吧?”
我说我没生气,我就是想不通老天是得有多眼瞎啊,怎么就不赶紧让那个贱人死!
我知道她想要玩什么把戏——
如果你活着回来了,沈钦君死了,她觉得我一定会恨你怪你,这样我们永远也不能幸福了。
如果你死了,沈钦君活着回来,我更是会伤心欲绝,一辈子都在痛苦中。
我说她怎么就能变态到这种程度!电锯惊魂到底是不是她拍的啊?
韩千洛推不走,反而抱得我更紧了:“那你呢,如果沈钦君死了,你真的会怪我么?”
我抽了抽鼻子:“怎么可能啊……虽然,我不希望他有事。可这根本就不是一个能选A或选B的题目。
韩千洛,我不想推开你。可是所有的一切都是从我们三个人起始的,你本来就是个局外人。
你别去好么,让我去吧……”
“姚夕,你还是不明白我——”
我转过身来,用手按住他的唇:“我明白,我怎么会真的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韩千洛,你根本就没有我想的那么强大,也没有你自己想的那么强大。
你在名扬翻起的这一阵腥风血雨,让所有有罪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代价。
你是最后的赢家,但你数钱的同时也在数良心,是不是?
你把沈家几乎弄得家破人亡,最后打了一巴掌再给个甜枣。你答应沈钦君会照顾我和等等,可结果是我们只能眼睁睁得看着孩子离开。
韩千洛,我懂你的自责。
你是觉得自己对不起沈钦君,是么?你其实……是真的想救他的对吧?”
韩千洛突然发疯一样拥住我,埋头在我的颈弯,呼吸随着胸腔一起颤抖。
“我是觉得,他虽然很蠢,但给我管管公司还是挺不错的。就不要再有更可怜的下场了。”
“所以我更不可能让你去……”我拥着他,开始细细地流泪:“韩千洛,这本来就不关你的事。姚瑶那个疯子,从一开始就在我和沈钦君身上种了诅咒。
我们三个人的死局,只有我们三个人解。”
韩千洛没有说话,只是疯狂地吻我,我们沿着窗台,墙壁,一直滚落到床中央。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主动过,他压住我,我就反攻上来,至始至终,我们的身体都没有分开过。
我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压着他的肩膀不许他动,一切爱与欲的权力都掌握在我的手里。
我抚摸着他,第一次看到他这样迷醉到癫狂的样子。他抱着我的腰,一直在喊我的名字,每一字每一句都仿佛灌入灵魂般让我愈加兴奋。
我把他拉起来,坐在他腿上。伸手拂过他背上那块凸起的伤疤。
他更加敏感了,整个人仿佛是要蜷缩在我怀里颤抖着。
他在我耳畔说爱我,我说我也爱你。
因为爱……所以不得不做最后一次的放手……
在他最巅峰的时刻到来之时,我一手扶住他汗淋淋的面颊,将他的头靠在我肩膀上——然后另一手挥起凌厉的侧手刀,直接砍落在他的后肩颈上!
不好意思,这一招,我在之前的搏击教练那里学的,练了整整一个月。
这个位置和力度,绝不会伤害他的大脑,却能造成最有效的昏迷。
刚才的声音又夸张又放肆,我相信楼下的人一定面红而赤的不敢上来找我们。
所以,我有时间……
我俯下身来,吻着我心爱男人的脸颊。然后依依不舍得把身体抽出来。
我给他擦干净身子,盖好被子。然后看着床头上他为我准备好的那杯牛奶,微微笑了一下。
我嗅了嗅杯子,倒进旁边的花卉里。
韩千洛,你已经很久不吃安眠药,这一杯本来是要赏给我的吧?
我穿好衣服,将自己整理了一下。推开窗,才看到外面的又下雪了。
我不可能从正门离开的,程风雨他们不会允许。
所以没有人能想到,如今‘身轻如燕’体能一流的我,完全可以从二楼的窗户逃走。
我拆了窗帘系好,踩着阳台抓住另一侧窗子的护栏。
回头最后一眼,我看着我男人在床上端正的睡颜,他还沉浸在高潮过后的欢愉里,一定没有想到我会突然给予他这样的袭击
我说:“韩千洛,这一次,我来保护你。
如果我还能活着回来。我给你生一肚子的孩子……”
我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公寓,换了轻便的黑色大衣,钱,皮包,匕首,还有枪。
我用五十块钱在便利店买了一张电话卡,然后装进旧手机里。
我开着车来到一处旧民宅,几声敲门响,砸开了睡颜惺忪的保姆。
“你是……”
我说,王阿姨你先出去,这是你这个月的劳务费,以后不用来照顾她了。
给你三分钟时间,穿衣服,离开。
王阿姨吓得浑身哆嗦,赶紧捧着钱跑了。
“谁呀?”里面的卧室传来一声懒洋洋的问话。
我二话不说,一脚踹开门,手枪直指蒋怀秀那只仅剩的眼珠子!
“蒋怀秀,姚瑶在哪?”
没错,就连韩千洛和程风雨都以为蒋怀秀疯了死了失踪了,却只有我才知道她在哪。
当初我匿名雇人把她接回家里照料,就是找个陌生人打着‘是你女儿的朋友,帮忙照顾你的旗号’。
所以连警察都不知道蒋怀秀在这儿。
但我相信,她一定联系过她的女儿。这母女两个,连装疯卖傻都是一个套路的。
只可惜,这一回我才是控场人,你们都在我的圈套里。
啪嚓一声扣下保险栓,我冷笑着把枪顶在蒋怀秀脸上:“告诉我,姚瑶在哪?”
这时我才看到,蒋怀秀手里的破旧手机里正传来急切的吱吱啦啦:“妈?妈你在听么?”
我一手持枪,一手抢过枕头上的手机:“姚瑶,我们该做个了断了。”